番外 番外之胤祥篇 人生若只如初見(上)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
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這是我自從被監禁以後漸漸喜歡上的一首詩。從小時候起，我就覺得那蘭性德的詩好雖好，卻是太悲了一點，特別是這首，只讓人讀到第一句就蒼涼不已，可是沒想到十幾年後的今天，我卻發現這首詩是如此的適合我現在的心情。
這一個月來，我從來都沒有埋怨過任何人，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誰陷害了四哥，可是我毫不猶豫的替他頂下了所有的罪名。也許這也是我潛意識裡想的吧。他們既然已經幸福了，那我就該放手，而療傷最好的地方莫過於一個人犢傷口，於是我毫不猶豫的攬下所有罪名，只爲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犢我可能永遠也無法癒合的傷口。
在我還年幼的時候我就失去了額娘，要知道，在宮中沒有額孃的孩子生存是很艱難的，我經常被其他皇子欺負，可是我不敢告訴皇阿瑪，因爲我告訴了皇阿瑪，皇阿瑪便會責罰他們，而他們下次會更加變本加厲的欺負我。我戰戰兢兢的過着日子，直到那天。
“含不就是一個如意嘛，我們借來玩幾天又有什麼打緊，這麼緊張！”九哥、十哥和十四弟正圍着我討要那個昨天由於我射箭射的好，皇阿瑪獎勵給我的如意。
“不行，這是皇阿瑪賞的，不可以隨便拿出來玩的。”我苦苦哀求他們，試圖另他們放棄那個念頭。自從我沒了額娘，他們凡是看到我被皇阿瑪獎賞了什麼東西，沒有一次不是要討去玩的，而結果往往有去無回。九哥仗着自己的額娘在宮中頗受皇阿瑪寵愛，根本不把我們這些沒有額娘或者額娘不受皇阿瑪寵愛的弟弟放在眼裡，一直跟着他的十哥、十四弟也因爲一個額娘身份高貴，一個額娘也是皇阿瑪的寵妃而漸漸成了宮中年幼皇子的頭頭，除了幾個年紀稍長的哥哥們還可以管管他們外，連忙於國事的皇阿瑪也只要他們不犯錯，就聽之任之了，所以這次我是說什麼也不能在把東西給他們了。
“含不就是個沒孃的孩子嘛，有什麼好神氣的。”九哥見我這次是真的不打算把東西給他了，不禁冷嘲熱諷了起來。我將如意緊緊抓在手裡，對於他的諷刺不做反應。十哥見九哥對我的諷刺不作效，不禁在一旁怪里怪氣的說些我聽不懂的話。我將如意緊緊拽在手裡，眼中漸漸朦朧了起來。他們一次次的提到我的額娘，就是欺負我沒有額娘嗎？
九哥十哥十四弟的話語一遍遍的在我耳邊響起，讓我再也無法忍受的將如意放進衣袖，跟他們扭做一團。我不知道我們打了多久，只聽到我們幾位阿哥的跟班太監在一旁主子啊，小祖宗的叫喚，而我們根本將他們的話當作耳旁風，沒有一個人睬他們。
“奴才見過四阿哥，四阿哥吉祥。”突然出現的一個聲音將我們幾個人嚇了一跳，趕忙鬆開扭做一團的身體。我看見一向不苟言笑的四哥驀然出現在我們眼前，他沒有絲毫表情的臉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們，我們狼狽不堪的從地上爬起來，急忙給他請安。他盯着我們看了有一會才問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四…四哥。”九哥艱難的喊了一聲，卻不敢繼續說下去。安靜的氣氛詭異的在我們周圍蔓延，終於定下神的十四弟從地上站了起來，他輕鬆說道：“我們在跟十三哥玩布庫遊戲。”
“哦，玩布庫都玩的鼻青臉腫了。”他冷冷的掃了一眼膽敢在他面前說謊的十四，眉頭動都沒動，可凜冽的神情已是將我們嚇的動都不敢動了。他不耐煩的看了我一眼後對我說道：“跟我走。”
我心驚膽戰的看了一眼其餘的人，他們都狠狠的鬆了一口氣，末了還對我露出一副祝你好運的樣子。
我跟着四哥一路回到他住的地方，他淡淡的丟給我一隻藥膏，說是對消腫去淤效果很好。我感激的謝過他，他點點頭，看着我給自己上藥，他說：“這藥就送給你了，以後自己小心點。”
我茫然的擡起頭，將塗了一半的藥毫無知覺的塗在痛處，立刻痛的我齜牙咧嘴。他沒好氣的瞥了我一眼，蹲下身給我抹藥。我呆呆的看着他，他神情柔和的一邊小心的給我抹藥，一邊幫我吹着。
他救了我，而且還對我這麼好，我不禁對這個面冷心熱的四哥產生了好感。
久而久之，我成了他的小跟班。他雖然沒說什麼，可對我的關心越來越多，在別人眼裡難以親近的四阿哥在我眼裡卻是和善又細心。雖然他有時候的性情讓我有些琢磨不定，但是他從來不會對我發火，甚至對十四弟，他的親弟弟，也遠沒有對我好，這成了我年少時期最值得驕傲的事情。暗地裡我曾發過誓，以後四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他想要什麼，即使再難，我也會幫助他。但，直到她的出現，我動搖了。
我不想失去幸福的機會，可是當我發現她的眼中除了四哥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時，我想我應該放棄自己的自私，我要幫他，亦幫她。
認識她，說來也巧。那天我和四哥、十四弟正去內務府辦點事，本來我們是要早一個時辰去的，可是後來十四弟那裡有些事情耽擱了，於是造成我們幾個與她生命中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結。
初見她時，那天天氣很好，去內務府勢必經過一個花園，那裡有大片大片的牡丹、薔薇，正值春夏交匯之季，花草長的十分茂盛。原本我們走的很快，可是當經過那片花海時，一個清亮的笑聲吸引了我們。十四弟首先好奇心大增，還未等我們有什麼反應，他已經一步朝那裡走去。等待我和四哥趕到時，那女孩回過了頭。那一剎那，我覺得自己的呼吸一滯。
藍天、白雲、鮮花，在那一剎那都做了陪襯，她那種清新、自然，不沾染一點世俗的美麗在陽光燦爛的夏日午後呈現出的是多麼的驚心動魄！我傻笑的站在那裡，腦子一時無法思考。直到十四弟率先回過了神，我才連忙也回了神。之後她與十四弟、我的一番有趣對話讓我深深的刻在了腦海。
離去時，我明顯的看到了十四弟的不捨，可是說心理話，我也覺得這個女孩很特別，但另我驚訝的卻是，我驀然發現，四哥看她的眼神裡似乎也多了一點什麼。我沒敢去猜，因爲四哥是很少對女人有興趣的。
之後我們就一直沒有再見到面。從十四口中，我得知她是今年參選的的秀女，我的心開始隱隱不安了。以她的美貌，想要選上是不成問題的，那麼，是不是我們以後就要叫她母妃了？一連幾天，我爲這事攪的心神不寧，可是又想不出辦法，只能靜觀其變。我想，照我的判斷，十四知道了她是秀女後不會無動於衷。
焦急彷徨間，選秀的日子已經到了，可是我發現十四那裡似乎沒有一點動靜，心中不禁沒來由的驚慌。怎麼辦？她要是選上了怎麼辦？我想向四哥說明這件事，可是她是秀女，我不能跟皇阿瑪爭女人的。
無措的等待着選秀結束，我派出去打探的小太監回來報告說複賽的名單中沒有一個叫伊爾庫勒&8226;蕙蘭的人，我心中繃了一個多月的弦終於可以鬆了，但卻感到奇怪，她這麼出衆的相貌怎麼可能沒被選上？
直到她後來被十四想方設法的弄到了德妃娘娘的宮裡，我才知道她那天生病了，所以錯過了選秀。我心中歡喜異常，這是不是老天爺在幫我們呢？
她在永和宮當值，這倒使我很開心，雖然我不能常去永和宮，可是娘娘畢竟是四哥的親額娘，我總是有機會再見到她的。而那個機會，就是八月十五的中秋節。可是另我沒想到的是，在我看到她的那一眼，她竟然跟十四做着這麼親密的舉動！完全無視於別人的存在！我想我是迷茫了，我看到前面的四哥眼神似乎看向了某處，可是又好象不在看那裡。我無法移開視線的看着她，心中一時百感交集。我期望遇到她，可是不是在這種情境下！大概她也沒想會在那個時候正好被我們撞見，她的臉不是紅，而是刷了一下白了，我雖然感到詫異，可是更覺得十四捧着她臉的手甚是刺眼。我想攆走他，於是我很順利的用一句話就攆走了他，但我發現她的神色依舊還是那麼奇怪。我上去去跟她打招呼，故意試探了她，她沒有多說什麼，只簡單的說了一句“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
我爲此氣結，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正待我要詢問時，我看到她的表情異常痛苦，她捧在手中的杯子冒着熱氣，我猛然反應過來，急忙去看四哥，可是四哥一副完全事不關己的模樣。我只好顧不得其他，先去解救了她的手。她的手已經被燙紅了，我的心裡頓時亂成一團，我想幫她吹氣，她卻平淡的讓我把杯子放在托盤上然後離去了。我看着她經過四哥面前，四哥突然轉了眸子看她。那一瞬間他們眼神的交纏，讓我恨不得立刻衝上去阻斷他們。我終於相信，四哥對她似乎是有點什麼的。
席間，我一直看着她，她有些心神不寧，似乎對這樣的宴席沒有興趣。我看到她與十四、四哥的眼神交匯，卻獨獨沒有我的。我鬱悶的連喝了兩杯酒，再擡頭時，卻發現她不見了。宴席正在繼續，我沒有機會逃出來，於是只好繼續心不在焉的應付着，直到我發現四哥也不見了後才心慌起來。
她不見了，四哥也不見了，他們會不會…
那一瞬間，我承認自己是自私的，無數的想法在我腦海中盤旋，我覺得必須弄清他們到底在不在一起，否則這整場宴席我都無法安下心來。
謝天謝地，當我發現她時，她只是一個人站在那裡發呆。我長長的舒了口氣過去叫她，她有一點點的驚慌，可是我不在乎。我問她爲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她說她看不懂唱戲，所以出來轉轉。聞言，我心中一笑，告訴她那邊唱戲快結束了，接下來就是歌舞表演了。
女孩子應該都就喜歡那一類吧。當我聽到她願意同我一起回席時，我高興的無以復加，可是她之後的行動卻讓我的心驀地一緊，一絲疼痛悄然無聲的劃過。今日剛剛下朝，四哥就告訴我晚上我們去陪德妃娘娘同進晚膳，我高興的答應了，因爲那裡有她。
她神色平靜的給我們泡了茶，我嚐了一口，發現味道不錯。知道是她泡的後，一個想法在我腦海中出現，如果她可以時常給我泡這茶的話，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見到她了？於是我笑着誇她，沒想到她竟然對我笑着說“如果主子喜歡，以後奴婢再弄給主子喝。”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她對我笑，她的笑容很好看，水汪汪的大眼睛彷彿兩輪彎彎的月亮，俏麗的嘴脣微微上揚着，顯得青春而活力。那一抹笑就像一道陽光一般射進了我心房，我控制住幾乎要爲她跳的發狂的心連連點頭，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淪陷進去了。
可是隻一會兒，她的心思就被我看出來了。她爲什麼那麼不懂得隱藏自己呢？她那麼好看的眸子有意無意的朝四哥滑去，難道就不怕德妃娘娘發現嗎？可是還沒等我把她擔心完，我發現四哥的眼中閃過一抹從來沒有過的溫柔，在那一剎那，我覺得自己不可以這樣了，我應該幫四哥的。我不是發過誓，不管他想要什麼，我都要幫助他的嗎？於是，我替他們擋住了德妃的視犀好讓德妃不要看見四哥握着她手的樣子。我清楚的看到四哥的溫柔，她的慌亂，在我上去擋住德妃視線的一剎那，盡收眼底。
四哥一定是對她有特別的感覺的，不然他不會當着這麼多人面回絕了皇阿瑪給他的婚事。在我印象中，四哥的性情雖然琢磨不定，但是他很少會去反抗皇阿瑪，可是他這次失態了，儘管德妃娘娘已經幫他試圖轉圜，以他聰明玲瓏的心思不可能沒有覺察出來，可是他依舊還是拒絕，如果不是對她中意，四哥爲什麼要拒絕這門無傷大雅的婚事？聽聞四哥願意娶新嫂子的事讓我重重一震，四哥爲什麼又突然同意了婚事了？那天他不是回絕的相當堅定嗎？爲什麼短短几天，他就改變了主意？而且是在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幫他們的時候？
我不知道蕙蘭知道這件事後會有什麼反應。
傷心、難過，亦或是無動於衷？我不期望其中的任何一個結果，可是我還是在婚宴的那天看到了她失神的樣子。
我看着她一臉平靜卻是發呆的看着四哥將新嫂子迎進門。那一剎那，我恨不得衝過去捂住她的眼睛，讓她不要看到那麼殘忍的一幕。可是我的腳卻像灌了鉛一樣，半步也移動不得！我忽然覺得如果這樣可以讓她對四哥死心的話，我就不用受着心理上的折磨去幫助她和四哥了，可是這樣的想法只維持到十四突然提出的要求中。我想十四一定也是覺察到了她對四哥的不同，不然他不會要四哥當着她的面做出如此傷害她的親密舉動！我再也無法忍受她如此受傷的眼神，就在那一剎那，我決定了，我要幫她。
我幾乎很大力的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涼的連我的心都跟着一顫。我讓她別看，她卻倔強的咬着脣朝我搖了。難道她自己也想死心？那一瞬間，我無法摸清她的心思。
之後的十四不是不後悔，他一直都在注視着蕙蘭的表情，當他看到四哥的脣印上新嫂子的時候，他猛然轉頭死死的盯着蕙蘭，而蕙蘭只是蒼白着臉站在那裡，神色依然那麼倔強。那一剎那，我的心疼的不能自已，真的恨十四爲什麼要這麼做！她已經那麼柔弱了，已經受到了傷害，他怎麼還捨得再在傷口上灑一把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