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免下

回到辛者庫已經是晚膳時分,剛進屋嬤嬤就熱情的迎了上來,“姑娘累了吧,來,喝口茶。”說着將一杯已經涼好的茶遞到我手裡,然後就拿着扇子給我扇。我接過茶喝了一口,雖然心中對她們厭惡,可她們這麼熱情我也不好給她們臉色看,於是道了謝就說着要回房休息去了。嬤嬤也沒攔我,差人給我送了晚膳就沒再來打攪。

我一個人吃了飯,然後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想着今天的事,總覺得要想出一個辦法,不能就這麼等死吧。

依現在的形勢來看,如果康熙賜死我們,九阿哥自然是得意的,但如果他不賜死我們,九阿哥也是沒有辦法。首先,如果我們死了,對康熙有什麼好處呢?他就等於將這件事唯一知情的人的證據消滅,那麼九阿哥的這件事將徹底沉入水底。但如果我們不死,那麼以後哪天九阿哥要是犯了罪不可恕的事而康熙又抓不到把柄時,這件事未嘗不是一個另一個可以打擊他的證據。像康熙這麼聰明的人,他考慮事情不會不想到它的兩面性。

躺在左思右想,累的不知不覺睡着了。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竟沒有叫我起牀?!這是我醒來後的第一個反應,於是匆匆忙忙的從爬起,迅速穿了衣服就出了門。

陽光刺眼的照的我一瞬間睜不開眼,等適應了室外的光線我慢慢睜開眼卻看見嬤嬤丫頭們一臉詫異的表情。

“姑娘,你怎麼了?”爲首的嬤嬤問。

“啊?什麼?”不明白她們爲何如此驚訝,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姐姐。”巧雲強忍出笑,拉過我遞給我一面鏡子。

啊呀!我驚呼一聲,這是誰呀?我嗎?怎麼蓬頭垢面的?嚇的急忙丟了鏡子我轉身跑進屋裡,身後立刻傳來一陣輕笑聲。我紅着臉將門關上,大口喘着氣。原來由於起來的匆忙,我竟連臉也沒洗,頭也沒梳就這麼出來了,這是丟臉丟到家了。

趕忙梳洗打扮完一切,等我重新清清爽爽的走出來時,嬤嬤丫頭們看見我紛紛掩口而笑,我扁了扁嘴只當沒看見。吃完早飯,正準備幹活時,嬤嬤又過來直對我擺手。看着其他丫頭們紛紛忙的不亦樂乎,我總覺得自己這麼閒着不好意思,於是跟她交流了半天,她終於同意讓我做做送衣服的工作。巧雲一邊笑着我的好命,一邊期待着我真能帶她脫離這個苦海。

就這樣過了幾天,我每天都將辛者庫洗好的衣服一一送到各個宮裡去。我曾經試圖碰見永和宮的人,可是每次只到指定的地方太監就不讓進了,所以我根本就沒有碰到永和宮的任何人,哪怕是裡面的一個宮女。

今天剛送了一趟衣服回來,正準備休息一下,康熙身邊的李德全突然來了,說是皇上要召見我和巧雲。這下辛者庫上上下下個個像是吃了雞蛋一樣,不光眼睛睜的老大,嘴巴也是張的老大。嬤嬤們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巧雲,巧雲不好意思的朝她們笑笑,喜滋滋的走到李德全身爆我的心裡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康熙終究還是傳我們了,不知等待我們的是死亡還是自由…康熙在書房召見了我們。他穿了一件質地很薄的絲綢帝王服,身上佩帶着玉佩,端坐在位置上,一旁的宮女正在給他扇着扇子。我看了一眼巧雲,那爆原來是她的位置吧。只見巧雲的眼睛微微暗了暗,將頭深深的低下。看見我們進來,康熙屏退了書房裡所有的人。

我們上前給他請安,他默默的看了我們一會才讓我們平身起來。聲音卻冷淡的帶着威儀響起,“知道朕今天爲什麼召見你們嗎?”

“回皇上的話,奴婢知道。”微微頷了頷首,我道。

“嗯。”康熙點了點頭,從位置上走下來,“你們兩個服侍德妃失職,差點讓主子送了命。朕本想賜死你們,可是念及德妃剛剛初愈,而且一再爲你們求情,朕不好拒了她的意思,所以決定饒你們一命。”

康熙決定饒了我們?我和巧雲俱是一愣,意氣擡頭看向這個高高在上的君王,忽然覺得我們根本就不瞭解這個千古明君!他可以在一氣之下說出德妃要是出一點事就要我們全體陪葬!而又可以在德妃爲我們求情後決定饒恕我們!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君主?善良而重情重意?亦或者霸道又不失理智?

想歸想,我和巧雲還是誠懇的跪下向他叩首,“奴婢謝皇上不殺之恩。”

“嗯。”康熙頓了頓,朝我們邁近一步,“不過,你們不能在在宮裡當差了,出宮去吧,遠離京城。記住,不許將這件事泄露出去,否則朕決不輕饒!”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康熙的語氣陡然鋒利了起來,猶如一把尖刀直刺向我們。

我只看到旁邊的巧雲忽然劇烈的了一下,隨後便聽見她的聲音帶着響起,“是,奴婢明白了。”

“去吧。”康熙揉了揉太陽朝我們揮揮手。

“皇上。”我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似的,脫口而出。康熙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莫名的看着我,“還有什麼事?”

“皇上。”我向他磕了個頭,“奴婢的阿瑪還有額娘…”

我的話還沒說完,康熙就打斷了我,“哦,你說意富啊。”他點了點頭,“朕會跟他說你是在宮裡得病醫治無效死亡的。畢竟你的阿瑪也是朕的四品侍郎,朕不會牽連他們的。”

康熙很平靜的將他的決定告訴我,我微微舒了口氣。其實我根本就不想去管我那所謂的一家人的死活,我跟他們根本不熟,甚至可以說是不認識。只是想到以前那個額娘對我還是不錯的,雖然我並不是她真的女兒,故也不忍心讓我連累到他們。只是我的那個所謂額娘要是聽說自己的女兒死了,會不會哭的淅瀝嘩啦?

“還有什麼事嗎?”康熙見我愣着不說話,又問了一句。

“哦,沒事了。”回過神,我福下身,“奴婢謝皇上恩典。”

“嗯,去吧。”康熙再次揮了揮手,轉身朝自己的書桌走去。

出了書房,我覺得腦子有點亂,而巧雲更是一副傻呆呆的模樣。

“巧雲你怎麼了?”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問。能夠逃過這一劫,我深深明白是德妃替我們求了情所致,心裡對她是萬分感激,可無奈現在我們已經無法再去永和宮了,所以不能當面去謝她。如果這輩子還能再讓我碰上德妃,那麼哪怕是赴湯蹈火,我也要報答她的大恩大德。

“他就這麼不要我們了?”巧雲近乎呢喃的低語,眼神茫然而空洞。

“巧雲,娘娘已經盡力了。”誤以爲她指的是德妃,我給她解釋着。

“不,我說的不是娘娘,是他。”巧雲突然聲嘶力竭起來。

“他?”我一愣,看着巧雲癡傻的模樣猛然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他,康熙!

難道她還沒有放下嗎?有些不知該說什麼的,我無奈的拍了拍她的肩。巧雲緊緊的拽着我的手,一遍遍的喃喃低語,“他就這樣不要我們了?他就這樣不要我們了?”

“巧雲。”看着她可憐的一遍遍重複着另人辛酸的話,我張口欲說些什麼來安慰,卻整個人突然僵在那裡動彈不得。不遠處,四阿哥正蒼白着臉站在門口,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長袍,秋天白色的陽光照在他的衣服上,更加顯得他臉上毫無血色。看見我出來,他的嘴脣動了動,臉色剎那變的非常難看。

“四爺。”我低低的呼出聲,快步朝他走去。

“蕙蘭…”四阿哥有些茫然的喊着我的名字,眼中帶着極度的恐懼。

“四爺。”心中一陣陣的悸痛穿腸而過,我加快腳步朝他走去。我知道他在害怕什麼,他是怕康熙要賜死我,可是他並沒有!

還沒等我開口,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心中猛的一跳,我回過頭,只見陽光底下,巧雲正慘白了臉緊閉着眼睛倒在地上…

“巧雲!”我驚呼一聲猛的轉身衝向她。巧雲正滿臉是汗的緊閉着眼睛,渾身軟綿綿的。怎麼辦?她怎麼了?手中雖然焦急萬分的抱着她,我的心卻跳的很平靜。

“去我府上。”耳旁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四爺。”我擡起頭。只見四阿哥看了一眼地上的巧雲,對我道。

“好。”現在也沒有辦法,救人要緊,我急忙答應。四阿哥點了點頭,朝不遠處的太監招了招手吩咐他們去備車,然後讓另外幾個太監擡着巧雲帶着我往宮外走去。雍親王府直到燈火通明的時候才慢慢停止了忙碌。長久的診治之後,巧雲終於平安的在睡着了。屋裡的人全部走了之後,我纔有空在她牀邊坐下。太醫說巧雲是因爲悲傷過度導致暫時性的休克,只要休息幾天好好調養一下就沒事了。看着巧雲熟睡的臉龐,我嘆了口氣。

“蕙蘭。”四阿哥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聽起來疲憊而低沉。我慢慢轉過身去,看着他蒼白的臉色以及擔憂的神色,心中一動,朝他擠出一絲笑容,“皇上他仁慈,沒有殺我們,只是將我們逐出宮去。”

一瞬間的茫然後,四阿哥眼中一亮,脫口而出,“真的?”

“真的。”

“蘭兒…”一陣激動,四阿哥幾步上前緊緊握住我的手,深沉的眼中流露出對他父親的感激,以及平和。

“唔…”的巧雲輕輕的發出一聲,打斷了我們的對視。

“巧雲。”放掉四阿哥的手,我走上前去,輕輕喊着她。巧雲皺了皺眉頭,慢慢醒了過來,一臉茫然的看着我,“這是在哪?”

朝她一笑,我安慰的輕聲低語,“這是雍親王府。”

“雍親王府?”彷彿被電擊了一樣,巧雲一下跳了起來,臉色頓時慘白,“我怎麼到了雍親王府?是他又改變主意了嗎?”

“沒有,別急,是四爺救了你。”安慰着情緒激動的她,我讓開一個位置讓她看見四阿哥以示確定。四阿哥正站在桌爆看到巧雲的目光看過來,微微點了點頭。看見四阿哥點頭,巧雲又嚇的急忙轉開視線盯着我,大口的喘着氣。看她嚇成這樣,我轉身對四阿哥道,“四爺,這裡畢竟是你的府邸,我們兩個丫頭住在裡面實在是不妥,您是否可以爲我們找一間簡單的房子住下?巧雲她從小沒了爹孃,叔叔嬸嬸待她又極是刻薄,現在她被趕出了宮,恐怕是沒有地方去了。”

聽完我的話,四阿哥點了點頭,微微沉思了一會,告訴我,“我王府後面不遠處正好有一間空房閒置多年的空房,地理位置很偏僻,平常沒有人去的,你們就住那吧。”

“好。”我點頭贊同。

在四阿哥的幫助下,我們住進了那間房子。它地處近郊,風景宜人、野趣叢生,很適合養病。沒了宮裡的勾心鬥角,我和巧雲生活的很舒適,她也漸漸從康熙的陰霾中恢復過來,只是偶爾還會對着天空發呆。我將一切看在眼裡,只能有意無意的開導開導她。

四阿哥難得會來看看我們,畢竟宮裡的人並不知道我們沒有離開京城。隨着日子的一天天過去,我們也適應了鄉村生活,於是我和巧雲開始自己種起一些蔬菜來,然後自己煮了吃,倒也過的很是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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