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幾片青翠嫩綠的葉子,朦朦朧朧地看到一方格子小磚鋪墊的小院,幾株茉莉擋住了閣樓的原貌,院中一張標準的圓形石桌上可以看到一架質地極好的古琴。
因爲有一雙小手正在嘗試着撥絃,偶爾會有一聲清脆如泉的琴音傳來,只是單個音符,沒有連成一曲,零零散散卻也悅耳得緊。
那纖纖玉指粉嫩如筍,波動琴絃的姿態略顯生疏,一看便知是將學不久。另一隻手正卷着一本古樂曲譜,好似看得正專注。可惜形貌卻被一片葉子擋住了。
“柳夫人,令千金遠觀不知其貌,可否進一步看看呢?”
“夏夫人,此事容我與小女談過再說。”
……
兩日前還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兩日後卻成了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炎炎夏日,轉瞬即至,兩日之間天地彷彿變了個畫風,每日日出山頭,便是一股熱浪襲來,燒得揚州百姓恨不得不穿衣裳地好,公子小姐手中摺扇圓扇便不再是裝飾了,從早到晚就沒有停歇過,沒有風,在烈日下只消須臾時間便可把人曬做人幹。
夏商在前往柳莊的馬車上顛簸得又暈又熱,幾張江南用的貼身手絹早被擦得滿是汗水。習慣了空調的現代人想要適應古代純天然的夏日還是有些難度的。
夏商着實忍不住,掀開簾子探出頭來,縱是烈日當頭,也好過車廂中的悶熱。
車後,江南坐在另一架車中,也是探頭在外,看見夏商便歡喜地直給夏商眨眼睛,好似怕前面的人不知在暗送秋波似的。
今日柳莊詩會,揚州各縣引來了軒然大波。
不僅是嘉倩公主召集,關鍵是有太多文學大儒參加,那些人可都是平日裡難能一見的角色,一個個聲名遠播,學滿天下,誰要是能跟他們其中一人扯上關係便是不得了的咯。何況今日詩會齊聚一堂?
其次,不僅有文人大儒參與,官家名流也是不少,其中包括了庸王和知府大人。
有了這麼強大的明星陣容,聞風而來的年輕才子更是多不勝數,各家小姐亦是魚貫而入。
而素來拒課的柳莊此次也給足了公主面子,來者不拒,只要有些名氣,有些身份,一概進入柳莊參加聚會。
所以說,此次詩會的規模之大可謂空前,至少在大華建國以來,揚州從未舉辦過如此大型的文人聚會。
好在柳莊後山茶廠地貌寬廣,足可容納上千人暢玩,又有數百位茶女充作臨時工,爲詩會鋪排過場。
今日太陽尚未升起,便有許多慕名者緊了柳莊,本意要縱情山水,一展文華,卻不想柳莊如人間仙境,精緻非凡,一入其中便被許許多多的景物吸引了注意,哪裡還有心思跟些無關緊要的人談東說西?
客人是越來越多,但柳莊相對安靜的區域依舊無人打擾。
一黃衣廣裙的女子提着裙襬踩着小碎步到了柳家小姐的閨閣處,敲着門:“如煙妹妹,快出來看看,來了好些個才子呢!你們揚州的公子哥真好看,比京城的好看多了。且來看看先,說不定就有喜歡的哩。”
頓了片刻,屋內才傳出一個悠悠揚揚的聲音,簡單幹淨:“不了。”
“哎呀,你出來看看嘛!心情不好,總得是要走走的。成天悶在屋裡如何好得了?”
“不了。”還是兩字而已。
屋外的黃衣女子蹙了蹙柳眉:“那你開開門,我且進來與你說說話總好吧?”
說完,閨閣內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不多時,門開了。
一位青綠長裙,素白衣帶的少女出現,直射眼眸的陽光晃得姑娘微米起了眼,一副與生俱來的柔弱姿態,恍若含羞草般,讓人不敢輕觸。
鵝蛋一樣的俏臉細滑如玉,卻生得白嫩了些,怏怏之姿展顏生憐,小巧的鼻子如滴在臉上的牛奶,一點點的點綴恰到好處。再便是纖柔生媚的丹鳳眼,一雙不大的眸子總帶着絲絲水霧,在陽光下亮晶晶的,閃着淚花一樣的光彩。兩撇如煙雲一樣的淡然的細眉,天生就像是被畫上去的一樣,淡淡的,像是藏着柳莊上下所有的山水景色。
不說面相柔弱,身段亦是羸弱如水,站在門前小手扶着門角,好似一陣風都能把她吹倒。加之悶悶不樂地神態,更添了幾分人見猶憐的風采。
柳如煙,人如其名,如柳如煙又如風,山野煙雲各不同。只有那無意自成的柔弱姿態,無論是何種表情,永遠都掛在臉上,如一件易損其珍的藝術品,叫人見了都不忍觸碰。
黃杉姑娘見了屋內之人,便也忍不住放輕了聲音,柔柔地給她理了理以上和散落廉價的幾根髮絲,又在感嘆道:
“妹妹,那風靡揚州的《紅樓夢》便是你寫的吧?”
柳如煙輕輕地蹙了蹙眉頭,細面顫抖,好似倒影水中的雲景被風吹起了絲絲波瀾。
“姐姐,何出此言?”
“哎!似妹妹這般柔媚之姿,恍惚間,姐姐還以爲是書中那林妹妹跳了出來。猶記得寶玉說那林妹妹,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且看看,則不就是說的如煙妹妹嗎?”
柳如煙甜甜一笑:“姐姐取笑了。”
“不對不對,縱讓那林妹妹跳出書來,也不如如煙妹妹這般恬靜淡雅,屆時那寶玉怕要說於如煙妹妹似曾相識了,還有那林妹妹什麼事?”
聽罷,柳如煙難得俏臉泛紅,多了一分神氣,低頭抓起黃衫姑娘進了屋中。
待把門關上,黃衫姑娘便問:“妹妹今日是如何的?前些日子不是好好的嗎?爲何忽然愁眉不展?”
“此事……此事羞於說給姐姐聽。”
“哎!妹妹不說,是不把姐姐當朋友?”
“非是如此,只是……”
“還有什麼可是的?且說來便是。”
柳如煙坐到桌邊,小手把玩着一隻酒杯陷入了沉思,良久放是一聲輕嘆:“孃親要把我嫁給一不相干的人,他日怕是沒機會跟姐姐暢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