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嬌軀柔弱無骨,輕柔如風,似感覺不到重量,跟一團水似的。起先懷裡的人兒還能言語幾句,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可現在,懷裡的人兒越來越弱,氣息越來越輕……
夏商心急如焚,大青山附近不見醫館,周圍又無武功高強之人運功療傷,只能儘可能快地往揚州城方向去。
到了山下,過來圍觀大青山的人越來越多,山下亂作一團,好在運氣好,在人羣中發現了府中一個家丁,而家丁又帶來了更好的消息,說是夫人已經回了家中,平安無事。目前逗留在大青山的下人全都在找的夏商。
心中擔憂自然開解,夏商自是喜出望外,當即叫上家丁,上了來時的馬車,直奔揚州城。
一晃又半日,直至明月當頭,星光點點。
揚州城最好的仁和醫館內,藥童熬好了湯藥,敲門送入病房內。
病房裡夏商守在一邊,聞訊趕來的丫鬟月兒接過藥,在牀邊一口一口喂牀上的病人。
藉着火光,月兒看得很仔細,發現救了少爺的女人很漂亮,漂亮得比夫人還多。但對方身上散發的氣質讓人不舒坦,投着股狐媚味道。月兒不喜歡,下意識認爲這就是個不正經的女人,身份不詳,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怎麼就巧巧地救了少爺?
“若不是念在替少爺擋了一擊的份兒上,本姑娘哪裡會管你?”
月兒小聲嘀咕着,不料半昏半醒的仙兒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這是在哪兒?”
聽到聲音,夏商趕緊到了牀邊:“你感覺怎樣?”
仙兒裹在薄薄的毯子下,漏出一張虛弱又迷茫的臉,看到夏商,努力擠出一絲笑:“還好,這到底是哪兒?”
“揚州城的一間醫館,大夫說你內息被外力衝亂,只是氣血不暢,不會有大問題,但要調養好些時間。”
“哦。”仙兒輕聲應答,掀開毯子想要起來。
夏商皺眉抓住她一支細小的胳膊:“別亂動,現在你需要休息。”
“不行,我得趕緊接應,我的師兄們少了我不行。”
仙兒倔強地從牀上下來,竭力想要往門口去。
夏商眉頭皺得更緊,他這輩子就不喜歡的就是虧錢別人。這一次,仙兒爲了救他,不惜拋棄同伴。這份恩情,不可謂不大。
但夏商不明白:“仙兒姑娘,你爲何冒死救我?你我之間不過幾面之緣,你爲何……”
仙兒停住了,回頭看時表情有所變化,閃動的目光比流轉的星河還要美,帶着一絲似有似無的幽怨和責怪,淡淡道:“原來仙兒在公子不過是幾面之緣的流水情罷了,但公子卻不知,當日在怡春院,公子不顧一切爲仙兒一躍,卻叫仙兒唸了一輩子的情。今日拼死相救,便是還公子當日之情的,既然情已經還了,那仙兒還留着作甚?不如走了的好。”
說罷,帶着滿心幽怨,又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門前去。
經此一說,夏商忽然想到剛剛穿越來揚州時的種種,仙兒姑娘名盛之時是何等風光?今日再見,卻是此番頹然風貌,都是拜自己所賜。
內疚涌上心來:“仙兒姑娘,你先等等。”
“公子還有何話說?”
“有一件事,恐怕你該先有個準備?”
“恩?”
“不久前傳來消息,說是大青山上死了很多人,不見兇手,那些人中有十二位白衣教徒。”
“什麼?!”
仙兒驚呼出聲,飛快轉身,不知是驚詫還是動作太大,只覺陣陣眩暈,差點栽倒地上。
夏商見之心痛,因爲自己,害得人家失去了十二位同伴,這份心情不是誰都能體會的。趕緊上前,單手環過仙兒腰肢,將其抱在身側,以求能讓她站得穩些。那觸手可及的溫軟滑嫩也無心體會,只是單純地想用自己的懷抱讓仙兒的內心好受些。
仙兒靠在夏商懷裡,並無動作,呆愣了許久,才一把抓住夏商的手臂,死死扣着,很用力。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的師兄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們不可能死的。就算死也不會全都死的,我不信你的話!”
“哎!”夏商嘆息一聲,“仙兒姑娘,不管你信不信,但事情已經發生了,願你節哀。我不知山上發生過什麼,也不知草燈那廝究竟多厲害,或許當時你不走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慘劇……總之,事情因我而起,是我欠仙兒姑娘的,日後若有吩咐,夏某人定當盡心竭力報答仙兒姑娘的救命之恩。”
“我……我……我該怎麼辦?”仙兒茫然失措,幾滴眼淚順着眼角滑落。
讓佳人慌亂無助實在是大過,夏商心下沉重,出於憐惜撫了撫她的臉頰,嚴肅道:“仙兒姑娘,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殺了草燈替你報仇。”
仙兒看着夏商並無反應:“……”
“你放心,我說到做到。”夏商再度強調,“不管有沒有仙兒姑娘的原因,草燈那人我都要殺了。”
仙兒慘然一笑:“公子不要胡思亂想了,更不要白白送了性命。觀音廟主持實爲督查院首任虎衛二號,人稱笑面虎,心狠手辣,無惡不作,且武功及其高強。我們白衣教十二位高手聯手夾擊都死於其手,公子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何能傷得了他?”
夏商很自信:“殺人並非只有武功。”
說完,心裡默默唸叨:“別說虎門二號,虎門一號我都殺過你信嗎?”
虎門一號——陸尋!
想到陸尋,夏商思緒變得遊離,他忽然想到了陸尋臨死前笑着的那一句話——“從今以後,你就是我。”
以前,夏商不明白。
現在,夏商懂了。
陸尋是個奇人,或許他早就看透了夏商的一生。他知道夏商的一生會遇到很多麻煩,然而他有時嫉惡如仇,有時我行我素,有時柔情似水,有時也會蠻橫無理。這樣的人,總少不了閒事要管,也少不了情人要收,更會有牛鬼蛇神一路糾纏。
想要活着,想要要尊嚴的活着,一個人是不行的。
那塊腰牌,或許夏商一時間不會接受,但時間久了一定會接受的。
夏商明白了,也知道了,想要接受這塊腰牌,就能幫自己解決很多麻煩,同時也要肩負起更多責任,這是一筆交易,並不等價,但卻讓夏商無法拒絕。
看着仙兒,想着草燈。
夏商皺了皺眉頭,默默道:“陸尋,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