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微微低頭,未將江乾所言放在心中,只聽身後公子低語,思量一會兒便點了點頭。
接着,初見擡頭,看了看江乾,也不言語,對東嶽先生道:“只是詠瓷爲題,並未題材之限是否?”
東嶽先生點頭:“自然,各位暢所欲言無妨。”
“可有紙筆?”
東嶽先生一喚:“拿紙筆來。”
片刻便有人送來了一副墨寶。
初見照夏商所言,提筆書寫在紙上。
江乾看了只嘆是故弄玄虛,一首詩何須寫在紙上?
可當初見提筆書寫之後方纔明瞭,爲何需要寫在紙上。只因曹雪芹所作詠瓷太長,單憑口述旁人難以全記住。
待其書寫過半,紙上娟秀小字已然成便。
試讀之,又發覺曹先生這一首詠瓷有些不同。
看似是一首詞,可用字直白,卻又不乏韻味和意境,更是衆人前所未見的詞牌和句式。
東嶽先生看了一眼,也是皺眉,捋着長鬚輕聲念道:
“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
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
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我瞭然,
宣紙上走筆至此擱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圖韻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縷飄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這平平無奇的文字,直白卻不直接,簡約而不簡單,若有若無中卻給人一種意境悠遠的感覺,說不出將青花瓷以擬人,還是描繪了一位如青花瓷般嬌豔的女子,又或是一幅畫,一點筆墨,又是山間清泉的流過讓人浮想聯翩……
然這這一作品並非如此簡單,更精彩的還是其後,已讓一位姑娘忍不住讀出聲來。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裡。
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
就當我爲遇見你伏筆。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
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
你眼帶笑意。
色白花青的錦鯉躍然於碗底,
臨摹宋體落款時卻惦記着你。
你隱藏在窯燒裡千年的秘密,
極細膩猶如繡花針落地。
簾外芭蕉惹驟雨門環惹銅綠,
而我路過那江南小鎮惹了你。
在潑墨山水畫裡,
你從墨色深處被隱去。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裡。
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
就當我爲遇見你伏筆。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
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
你眼帶笑意。”
一聲落罷,書停筆頓。
這一首別出心裁的《青花瓷》讓全場寂靜無聲,說不出什麼味道,談不明什麼感覺,每個人的心中唯有一個字,那便是“美”,無需辭藻修飾,無需細品慢琢,只雖初識文字那一刻,由心底而生的感受,唯有“美”之一字能詮釋內心最真切的感受。
但這天下間能稱之爲“美”的詩詞有很多,但卻沒有一首詞能以這般直白的方式呈現出來,沒有文人特有的咬文嚼字,每一句都是最恰當的描繪,點綴出藏得最深的意境。細細品味更帶有一幅幅充滿詩意的畫卷。
那一句“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你眼帶笑意”之中,似乎藏着無數的詩作,有着千萬般的遐想。
不說他人,便是書寫的初見也杯這一副如詩如畫般的詞作所震撼。
這裡的人,又有誰想過這世間的文字還能以這樣的方式呈現出來?能給人如此美妙的感受,能讓人思緒萬千?
這一首詞有別於《紅樓夢》,但除了真正的曹雪芹先生,又有誰能如此破舊立新?又有誰能書寫如此篇章?
看着這一卷紙,一副字,東嶽先生忽來一聲嘆息:“老夫一生不曾服人,卻自覺今生今世也想不出這樣的《青花瓷》來,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說的是青花瓷燒製時的時間和等待,青花瓷的美也是這一分一毫都不能有差池的等待當中。天下無人能想到如此深層的寓意,更無人能把這樣的等待寫得如此美輪美奐富有詩意。曹雪芹當得‘先生’二字,老朽服了。”
駭然之色一點點浮現在周圍人的臉上,能讓東嶽先生由衷地說出這麼一番話,曹雪芹乃曠古爍今第一人!
那身後一位位紅迷,那一雙雙癡狂有癡迷的眼神,這一刻,能親眼得見曹雪芹書寫驚世名篇,她們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而江乾卻感覺一股深深的無力,在他面前,曹雪芹是一座大山,一座今生今世都無法翻閱的大山……
此刻,樓上傳來聲音:“霓裳公主有命,呈上曹先生所作。”
言罷,東嶽先生親自捧着墨跡未乾的宣紙篇章上樓,看到樓上破碎的瓷片嘴角微顫,又見霓裳公主臉色不好只得閉口不談,恭恭敬敬將詩作呈上。
霓裳接過手,見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不禁眉頭輕皺:“這便是下面那個曹雪芹所作?”
東嶽先生點頭:“這便是曹先生親筆手書一首不同於世的《青花瓷》。”
霓裳疑惑看去,這一看便是一僵,越看越見不凡。
“色白花青的錦鯉躍然於碗底,臨摹宋體落款時卻惦記着你……怎……怎麼會這樣?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這字……這字……”
霓裳公主看了喃喃自語,深色怪異。
東嶽先生滿臉疑惑:“公主,可是詩作有何不妥?”
誰知這一問卻讓霓裳大怒,一把抓起面前的詩作,撕得粉碎:“字跡娟秀,有氣無力!這些字分明是出自一個女子之手!都是騙子!都是騙子!把那女扮男裝的曹雪芹抓起來!”
“啊?”東嶽先生大驚,“女扮男裝?”
一驚提醒,東嶽先生也回過神來。之前所有人都去關注詞作語句,卻沒有人注意到字跡。東嶽先生是書法行家,稍作回想就感覺到那曹雪芹的字跡確實的有許多可疑之處,確確實實像極了一個女人所書。
“難道曹雪芹是女的?!”東嶽先生駭然。
霓裳已經爆發了,廝聲大吼:“抓起來!給本宮把那個騙子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