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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高以遊學學子身份身居宴會高位,本就讓沛縣的一衆鄉紳們不滿,不過他的位置是呂公親自做出的安排,鄉紳們也不好說什麼。..現在看到贏高只顧吃肉而不在飲酒,位於他下首的一名鄉紳觀察到了贏高這細微的舉動,便有了奚落贏高的心思,他開口向說道,“我聽說高穎先生是大儒叔孫通高足,鄙人沛縣錢通,可否賜教一二呢?”
贏高沒想到在大廳中沒沛縣的鄉紳們沒一個跟自己說話的,現在到了宴會上卻有人要向自己請教,他便放下筷子,將目光移向了身邊這位想請教自己的人。舉目便發現對方年紀在四旬之間,衣衫華麗,眉宇間充滿了商人所特有的精明和狡黠。
贏高思付一下,便清楚了眼前這人想請教自己的目的,本來自己不出現在呂府的話,自己現在的位置肯定就該他坐,現在自己出現在呂府,等於是搶了他的位置,這人是想有意刁難自己啊!
因爲商人在大秦的位置很低,這就形成了他們對宴會上座次非常看重。
贏高知道眼前這個中年人的心思也不惱怒,只是淡淡一笑道,“賜教倒不敢當,高穎初來乍到,不知道錢老闆有何事想要詢問的呢?”
贏高這句話說的很明白,意思是說我剛來沛縣,沒有得罪過你,你現在說要跟我賜教,可不要做的太過噢?
錢通在沛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他想到自己的首位被贏高搶佔,他的心裡早就憤憤不已,哪能聽得進去贏高剛纔這一番話中的含義,語氣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高先生是儒學大師的高足,這學問方面錢通自然是比不上,不過就是想請教一下高先生,你剛纔只顧着吃肉而不喜飲酒,難道呂公的酒不合高先生的胃口呢?這可是陳釀珍藏很久的宋酒,錢通倒是想聽聽高先生不喜宋酒的原因。”
錢通這個問題問的很有技巧,他讓贏高評價宋酒,贏高只要說酒好,他就會問爲什麼酒好贏高卻沒有喝酒,這是給呂公不給面子?贏高要是說宋酒不好,就等於得罪了以宋酒待客的呂公。..所以,不管贏高怎麼評價這宋酒,錢通都可以從容的反駁,讓贏高在宴會上失了顏面。
可以說,這正在錢通細緻觀察的結果,更是他心思縝密之處。
不過,錢通的這點小伎倆怎麼能夠鬥得過贏高,贏高淡淡一笑,問道,“想必錢老闆對酒有很深的研究,何不先說說這宋酒呢?”
贏高這麼一問,錢通心裡更加歡喜。
因爲,他今天來呂府賀壽,就是爲了討好呂公。現在贏高將評價宋酒的機會讓給自己,自己只要說這宋酒好,贏高就不能再跟着自己說宋酒好,這樣就落了下乘,他只能說宋酒不好,這樣豈不正好將贏高逼到自己的對立面,讓贏高得罪呂公嗎?
這時,大家的目光也都移向了贏高和錢通,呂公也聽到了錢通和贏高的對話,很好奇的將目光移向了贏高和錢通,想聽聽兩人對自己今天用宋酒設宴的評價。
錢通心裡有那樣的想法,再見大家都在注視自己,便沉吟一番開口說道,“宋人爲殷商後裔,深諳美食佳釀之道,所釀之酒,香氣醇和,普天之下,無可與之比擬。以人而論,宋國人不務虛名,崇尚實力,素有商戰遺風,這正是我輩商人之楷模,今天呂公以稀世珍藏的宋酒款待我等諸位,既是對我等商賈的鼓勵,又是期許我等商賈要秉承殷商商賈遺風。”
“彩——”錢通的話一說完,不少鄉紳便開始吼彩。
“高先生以爲呢?”錢通得意洋洋的向贏高問道。
贏高看到錢通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就覺得非常噁心,便冷淡的說道,“宋酒淡酸淡甜,綿軟無神,與宋人如出一轍,不說也罷。”
錢通被贏高的一句話堵的語塞,臉上憋的通紅不已,狠狠的說道,“高先生如此蔑視宋人宋酒,不覺持論偏頗麼?難道這是責怪呂公待客不周嗎?”
“宋酒之淡醇,與宋人之錙珠必較,適成大落差。美食佳釀,若非顯示人之本色,皆爲生僻怪異也。譬若生性好鬥,卻不食辛辣而嗜好甜品,豈非生僻怪異?錢老闆以爲如何?”贏高見錢通一開口就將自己的言語跟呂公扯上了關係,不由的惱怒錢通的不識好歹,便開口譏諷道,“戰國之世奈大爭之世,遠非宋人先祖稔熟的溫平時世。精於商道而疏於達變,非但不會龍歸大海,反之造成了宋國的傾國覆沒。錢先生以宋人殷商後裔商戰遺風評價自己,難道也想學宋人一樣讓自己家破人亡呼?”
說到這裡,贏高目掃過大廳中衆人的臉上,發現廳中的鄉紳們都露出了尷尬之色,便又返回到錢通身上,語氣硬硬的說道,“再說,當今大秦一統天下,天下百姓皆是秦民,豈有殷商後裔之說?難道錢老闆另有想法不成?”
“——你——你胡說!”錢通聽贏高這麼說,頓時被嚇傻了,說自己不是秦民,還說自己另有想法,在嚴酷秦法的秦國,這個罪名是非常太大,要是被有心人利用是要殺頭的。
這時,大廳中靜的出奇,參加宴會的鄉紳們誰都沒有想到贏高會說出這一番話,而且還會給錢通安上了一個足以誅滅九族的罪名。
所以,大家已經見識過贏高的厲害,不想惹上這個一句話就能殺人不見血的煞星,便都不敢再開口說話。
就這樣整個宴會的大廳中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呂公也是驚得不知該怎麼開口說話,他也沒有想到贏高說話誅心,簡單的一句話就足以要了錢通一家老小的性命。
“高先生對宋酒這一番高論讓張衍佩服不已,張衍想問高先生既然不喜宋酒,又是喜歡飲什麼酒呢?”
就在大廳陷入寂靜之時張衍開口說道。他這一番話將話題又引到了評論的宋酒上,化解了剛纔的尷尬氣氛。
呂公也是會意,忙笑着問道,“是啊,今日老夫設宴不周,高先生喜歡喝什麼酒就請說,老夫自當爲先生備上。”
“不敢!高穎並非對呂公宴會有所不滿,實在喝不慣這宋酒。”贏高說出了真心話,“其實高穎鍾情於趙酒。”
贏高本想說秦酒,可話到嘴邊卻改成了趙酒。
“趙酒以寒山寒泉釀之,酒中有肅殺凜冽之氣。”贏高繼續說道。
張衍卻笑道:“高先生,酒之肅殺凜冽,趙不如燕啊!”
贏高淡淡一笑道,“燕酒雖寒,卻是孤寒蕭瑟,酒力單薄,全無衝力,飲之無神。趙酒之寒,卻是寒中蘊熱激人熱血。”
“高論,高先生高論啊!沒想到儒家竟然還有高先生這般的懂酒之人。”張衍慷慨嘆息道。
“讓張先生見笑了!”贏高淡淡一笑,謙虛的說道。
這時,呂公已經吩咐侍女爲贏高換上了一罈趙酒。
贏高舉起酒樽,向呂公和張衍說道,“高穎剛纔之言難登大雅之堂,有不周之處還請呂公見諒,高穎敬呂公、張先生一杯。”
說罷,舉樽一飲而盡。
呂公和張衍也舉杯一飲而盡。
有了張衍跟贏高的一問一答,大廳中的氣氛緩和了很多,再加上呂公的周旋,宴會的氣氛融洽了很多,宴會便繼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