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時節,咸陽城下了一場大雪,整個宮殿都呈現在白色的世界中,就像燕姬口中的燕國一樣,只是少了嬉鬧的人羣和殿前的篝火。炭火熊熊燃燒,炙熱的氣浪驅趕了偏殿內的寒氣。琴音嫋嫋,鐘鳴不絕,長袖善舞,十名宮女身穿輕紗柳衣服,翩翩起舞。可胡亥早就厭煩了眼前的舞姬,眼神空洞的盯着大殿上的大紅蠟燭不知道在想什麼,就連趙高走進偏殿時他也沒有注意到。
自從上次想將贏高擒獲咸陽的計劃失敗,趙高就再也沒心思卻關注贏高了。因爲,胡亥登基之後李斯就以顧命大臣和丞相的身份諫言胡亥他要施行新政,朝中不少大臣看到李斯的強勢,都倒向了李斯,以李斯馬首是瞻,這讓趙高很驚恐。不管李斯的新政是怎麼樣,會有什麼結果,趙高不會想這些問題,他只知道李斯新政對自己形成了威脅。
所以,趙高才收回對付贏高的心思,將精力放在了朝堂之上,他極力的用高官厚祿拉攏朝臣,再用提拔新人的機會培養自己的心腹,再加上之前早就安排趙成去爭取一部分老臣,纔會有像贏湯等人支持趙高,讓趙高在朝堂上站穩了位置。
只是,趙高心裡也很清楚,站穩位置跟分庭抗衡是兩碼事,別看自己現在心腹和黨羽已經不少了,可要是跟李斯正面衝突,自己依然沒有取勝的把握。因此,這兩個月來趙高過的也不舒心,時常因爲李斯的新政而感到頭疼不已,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的心裡總是會想自己該怎麼做才能夠打壓李斯,甚至還想過自己位置穩定的時候怎麼做才能除去李斯。
趙高身爲郎中令,統御進宮禁衛,又負責皇帝日常書房事務,又因爲他是胡亥的老師,他要來覲見胡亥,不需要任何人通報。
趙高走進偏殿時看到胡亥正在懵懵懂懂的出神,他便命令一旁的小內侍讓樂師和舞姬退出偏殿,這才換上了一張笑臉,小步上前向胡亥低聲問道,“陛下,你這是有什麼心事嗎?”
“老師,你什麼進來的,朕怎麼不知道?”胡亥回過神來問道,又看了一眼眼前空蕩蕩的偏殿,疑惑道,“他們呢?”
“老奴也是剛來,看到陛下出神,就打發她們離開了,免得驚擾了陛下思考問題。”趙高回答道。
“噢——”胡亥輕聲點頭道,他有點心不在焉的說道,“老師來見朕所爲何啊?”
“陛下,老奴害怕啊!”趙高突然見露出膽怯的樣子向胡亥低聲說道。
“老師,胡亥已臨天下,是皇帝了,你又是胡亥的老師,還有什麼害怕的?”胡亥有點茫然的問道。
“陛下,目下朝堂看似平靜祥和,實則險難多生,還有兩處要害沒有解決。”趙高看了一眼胡亥低聲說道。
胡亥不解的看着趙高。
趙高輕聲咳嗽一下,繼續說道,“第一,陛下登基稱帝之路艱難險阻,當時雖有諸皇子公主和一部分重臣的支持,可這都是老奴許以高位侯爵的原因。這些重臣本就是先帝勳臣,皇子公主又是陛下兄姊,現在他們一部分人已得到了高官侯爵,可也因此而狂妄傲慢,不說爲陛下盡力做事,反而以擁立陛下有功自居,不將其他人放在眼裡。還有一部分人沒有得到封賞,他們就怏怏不快,心生怨恨。陛下初立,他們現在已經有了怏怏不服之意,要是一朝有變豈非大險?”
趙高見自己說到皇位不保,胡亥的臉色就變了,剛纔還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現在卻正在聚精會神的聽自己的分析。
看到胡亥的這一表情變化,趙高心中一喜,繼續說道,“第二,隴西大軍支持陛下登基,老奴曾答應許以他們封國自立,可這終究是權宜之計,贏德雖說是贏氏皇族,可本就是跟陛下一脈有私仇。現在要是陛下真的許以他們封國自立,將來他們要是發展壯大,以隴西和咸陽的距離,他日要是一朝有變豈非更是大險?”
胡亥沉默了,雖說他以前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皇子,可生在帝王之家,對權力鬥爭的殘酷還是有所瞭解的,特別是他以這種兵變的方式登上皇位時就時常憂心自己的皇位不保。現在,趙高的這兩句話重重的敲擊在他的心間,他還怎麼保持鎮定呢?
剛纔,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就是因爲這幾天皇族宗室子弟三番兩次的上書建議他封爵。胡亥知道這些人能夠在登基之處答應支持他,就是因爲他許以他們高官侯爵。可是胡亥也不傻,他知道自己的皇位來路不正,而這些又是自己的兄弟姐妹,要是真給他們封爵,將來他們他們要自己爭奪皇位,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現在,聽趙高的這一番剖析好解說,他越發覺得自己已經處在了危局的邊緣。
思量一番,胡亥低聲向趙高問道,“老師,既然大臣們都不服從朕,官吏的權威又很大,要給那些公子們封爵,他們必然會與朕爭權奪位,你說朕該怎麼辦呢?”
趙高卻沒有回答胡亥的問題,而是向胡亥問道,“請問陛下的志向是什麼?”
“人生世間,如白駒過隙!”胡亥雖然不解趙高這麼問的用意,但還是認真的回答道,“真只是想在臨天下之後不需要太過勞苦?不要想父皇一樣積勞而薨。朕的志向就是要窮耳目之所好也,窮心志之所欲也!如此,既能安定宗廟,又樂萬民,長有天下,且終我年壽。”
趙高聽胡亥這麼說,他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容察覺的喜色。其實,胡亥能說出這一番答案,這也在趙高的預料之內。趙高作爲胡亥的老師,又豈能不瞭解胡亥的秉性?
既然他知道,還爲什麼要問呢?
他就是想試探一下胡亥,想知道自從登基稱帝之後胡亥是否還像以前一樣呢?現在,聽到胡亥的答案,他心裡便有了回答胡亥剛纔這個問題的答案。
“老師,你可有辦法?”胡亥見趙高依舊沒有說話,便再次開口問道。
“陛下所圖,賢君明主之志也,昏亂之君不能爲也!有此大志,老奴豈能不爲下分憂解難?”趙高阿諛奉承道。見胡亥果然一臉欣喜,他更加一臉謙恭誠懇,“辦法倒是有,只是…”趙高欲言又止。
“老師快說,有什麼辦法,朕的皇帝,還有何難哉!”胡亥急切的問道。
“陛下既然這麼說,老臣死心爲陛下一謀。”趙高立即來了精神,他一字一頓地吐出了內心長久醞釀的謀劃,“老奴有三謀,可安保陛下儘早窮極人生至樂也!其一,滅大臣而遠骨肉,決除享樂之後患。其二,貧者富之,賤者貴之,簡拔甘爲陛下犬馬之人以代大臣。其三,置忠於陛下之親信者,近之爲左右護持,以防肘腋之變。三謀之下,定然長保享樂無極。”
胡亥驚喜不已,繼而又愣住了。
半響他才問道,“老師,三謀之下怎麼沒有解決隴西之策?”
“解決隴西大軍,還的陛下配合才行。隆冬時節,咸陽天氣酷冷難熬,陛下何不出巡關東呢?”趙高說道,“陛下以出巡爲藉口,既能拖延給宗室子弟封爵的時間,又能迷惑隴西諸將,以爲陛下率大軍在側只是爲了保護自己,殊不知出巡到隴西之境,陛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攻入隴西境內,剷除隴西皇族豈不妙哉?隴西之患解決,陛下就能挾次餘威回咸陽,到時候再行老奴的三策建議,試問還有誰敢反對呢?”
“好好好,就依老師之間,真要出巡,朕要率兵剷除隴西之患。”胡亥信息的點頭道。
趙高見胡亥同意自己的建議,臉上也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