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阿姨年紀大了,擔心了一晚上想必都沒睡好。
都怪她不好,昨天居然睡了過去,早上醒來也沒想起來要跟關阿姨說一聲。
關佳芸和關阿姨相依爲命,佳芸是爲了救她纔會受傷昏迷不醒的,如果佳芸醒來後,她不能還給她一個開開心心的媽媽,那她還算什麼朋友?
又怎麼值得關佳芸冒着生命危險救她呢?
但是明天要去找關阿姨,是不是又得找上官司澈幫忙呢?
她拿過謝舜欽送她的手機,打開了通訊錄,想了半天還是覺得晚上再打電話好了。
無聊地看了幾部電影打發時間,晚上,陸子旭給她來送吃的。
她一個激靈,連忙將手銬鬆鬆落落地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因爲一天沒怎麼消耗體力,她吃的也不多。
到了晚上九點半,她猶豫着要不要給上官司澈打個電話。
但是又怕電話內容也被謝舜欽這個變態給監聽了。
那她和上官司澈之間的小秘密豈不是要穿幫?
就這麼煩惱着,糾結着,蘇洛心的眼皮開始打架了。
正當她抓住了周公的衣角時,一串手機鈴聲把她給驚醒了。
是謝禽獸來電。
“喂。”
“怎麼這麼有氣無力?”那頭的聲音一貫的霸道,充滿了男人的力量。
蘇洛心可沒謝舜欽那麼好的精力,那一頓午覺差點沒讓她神經衰弱。
她語氣軟綿綿的,“我已經睡覺了,謝舜欽,拜託你下次打電話之前能不能先看一下時間。”
“你今天要做的事情還沒做完就敢給我睡覺?”電話那頭,男人在怒吼。
凜冽的嗓音驚得蘇洛心整個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耳膜有些震痛,她撓撓耳朵,語氣無辜,“我還有什麼事情沒做啊?”
就算他丫的謝舜欽是皇帝,現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她睡個覺還不得自由了?
這叫什麼事啊!
“很好,蘇洛心,你是不想你的朋友繼續活下去了對不對?”謝舜欽冷笑着威脅她。
蘇洛心真想把電話掛斷,這個男人可惡的聲音她一秒都不想聽到,她想立刻屏蔽!
她擰起眉頭,“謝舜欽你別總是拿別人威脅我。”
“那你現在想起來了嗎?”他問,聲音更加低沉。
蘇洛心煩躁地抓抓頭,“你到底想說什呀?”
這個男人好不容易漂洋過海遠離了她的世界,就是這樣還不肯消停。
“今天都做了些什麼?”
男人的口氣冷冰冰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審問犯人。
也是,現在蘇洛心的處境跟犯人也差不太多,在他眼皮子底下活着可不是跟蹲監獄似的嗎?
“都被你綁在病牀上了還能做什麼?”蘇洛心口氣鬱鬱道。
那頭的聲音一沉,“注意你的態度。”
“本來就沒什麼好說的,難道連上了幾次廁所都要跟你彙報?”
“你願意的話,我不介意。”
蘇洛心氣得咬牙,“不要臉。”
這個臭男人真是太不講道理了。
剝奪了她的自由,還逼得她跟他彙報,除了吃喝拉撒還能彙報什麼?
如果可以不計後果地細數男人對她犯下的罪行,那她倒是可以說上個三天三夜。
蘇黎世,謝舜欽正握着手機站在一間病房外。
病房周圍都是黑衣保鏢,與醫院的白交織在一起,看得人心情壓抑。
此刻,病房門上的燈正亮着,說明裡面正在進行一場急救手術。
其實早料到了蘇洛心不會對他千嬌百媚,只是這一刻,他很想聽到她的聲音。
她的聲音倔強、不屈,帶着一股不服輸的韌勁,很有感染力。
頓了會兒,他提議:“那你就自己找話題跟我聊。”
“我沒什麼想聊的。”她只想儘快結束這通無聊的電話。
聽到蘇洛心的話,他眉目一沉,“你就不好奇我來蘇黎世做什麼?”
“不感興趣。”蘇洛心十分誠實地說道。
“蘇,洛,心。”謝舜欽握着手機的五指用力,嗓音滿含着壓抑的怒氣。
管他謝舜欽再怎麼火大,反正現在是山高皇帝遠,這把火怎麼燒都燒不到她的頭上。
她很不耐煩地說:“既然你沒什麼事,那就掛了吧。”
“很好。”冷冰冰的字眼傳來,不帶任何情緒。
“……”
未等蘇洛心再次開口,那端已經響起了“嘟嘟嘟”的忙音。
滿臉陰沉地掛斷了電話,謝舜欽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他回身看一眼那赤紅色的手術燈,薄脣抿得緊緊的。
這次飛到蘇黎世,本來就心情不佳,他就想聽聽蘇洛心的聲音緩解一下內心的疲憊,誰料到這個女人居然這麼不耐煩。
她是第一個自己會主動聯繫的女人,可她半點都不領情。
手術燈滅,帶着口罩的外籍醫生護士從病房裡面魚貫而出。
從整個團隊的氛圍來看,爲了這場急救,他們都已精疲力竭。
主治醫生摘下口罩,疲累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用德語說道:“謝先生,本次手術很成功,謝小少爺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仍是暫時?”謝舜欽英俊的臉上卻半分喜色都沒有,反而俊眉一蹙,神情凝重地問。
醫生長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很抱歉,謝小少爺的身體狀況不太好,加上他自己的情緒也不穩定,今天能救回來已經要感謝上帝,他的心臟已經出現多方面的衰竭,需要儘快找到合適的心臟,否則……”
醫生嘆息着,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足夠清楚。
如果再不能找到合適的心臟移植,恐怕就要準備後事了。
醫療團隊離去,其中,走在最後一個的是個年輕男人。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張英氣迷人的東方面孔。
是個俊朗的中國男人。
周程眉宇間帶着一分疲色和不忍,走上前拍了拍謝舜欽的肩膀,低低道:“進去看看他吧。”
謝舜欽一向是意氣風發的,但是現在,他英挺的臉部輪廓好似蒙着一層陰影。
聞言,他淡淡看了周程一眼,這一眼裡,看似波瀾不興,卻包含無盡滄桑。
周程從沒看過謝舜欽這個樣子,他蹙起眉,只是無力地重複,“你進去吧,他醒着。”
由於剛做完手術,病房裡厚重的窗
簾還未被人拉掉,整個空間呈現一種密閉的、沉悶的暗色調。
雪白的病牀上,躺着一個小人兒。
五六歲的模樣,有着一張十分惹眼的小臉蛋。
小小的眉毛墨黑英挺,和謝舜欽有着五分相似。
稚嫩的面頰上卻是一種病態的蒼白,眉頭微微蹙起。
沒有本該屬於這個年紀的天真活潑,只能虛弱地躺在病牀上。
聽到動靜,牀上的小人兒慢慢睜開了眼睛。
待看清楚來人,烏黑的眼珠倏地一亮,驚喜道:“哥哥!你來了!”
雖然這道嗓音已經因爲情緒的高昂而略略拔高,不過聽在旁人耳中仍是很輕微無力。
謝舜欽心中一痛,快速走到了牀邊。
“哥哥,真的是你!”小男孩很努力地笑,一雙小手伸出被子,在空中興奮地飛舞。
謝舜欽緊握住他冰涼的小手,“阿星。”
“哥哥,你怎麼這麼久纔回來看我?我好想你。”
小男孩委屈地望着他,一雙黑眸因爲病痛的折磨而失去了原本的光彩,多少顯得暗淡。
謝舜欽緊緊抓着他的手,俊顏是少見的溫柔,“對不起,我也很想念阿星。”
“哥哥,程哥哥說你去中國了,那裡是哪裡?”
謝舜星是先天性的心臟病,自從三歲那年一病不起後,常年臥病在牀。
小小的他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可是因爲身子太弱,只能在很小的範圍內活動。
他很羨慕自己的哥哥,謝舜欽在的時候,謝舜星就喜歡拉着他給他講故事。
他知道哥哥去過許多地方,聽着哥哥溫柔的描述,他覺得彷彿自己也去那裡走了一遭。
“中國,離這裡有點遠,但是是個非常美麗的國度。”
謝舜欽揉着謝舜星的額頭,動作非常小心,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弄疼了他。
謝舜星面露嚮往之色,“哥哥,那你也能帶我去看看嗎?”
謝舜欽對他笑笑,“等阿星身體好了,哥哥帶你去環遊世界好不好?所以阿星你要堅強,要快點好起來。”
阿星雖然見過的世面不多,卻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
他搖晃着小腦袋,“哥哥,從小到大你們都說這句話,說我身體不好不能去太遠的地方,可是我真的很想去外面看一看……”
說着,他從謝舜欽的掌中抽回了手,在枕頭底下摸索了一陣,很快抽出一本東西。
是一本畫冊。
翻開,裡面全是一張張筆法青澀卻五彩斑斕的圖畫。
湛藍的天空、金黃的沙灘、薰衣草園、埃菲爾鐵塔、帆船酒店、大本鐘……
“哥哥你在天上飛過,也在海里遊過,去過世界各地,給阿星帶回來這麼多的禮物,可是外面的世界對於阿星來說,只存在於電視裡、電腦裡、書本上,還有想象之中。”
剛做完一場大手術,阿星說完這些話,喘得有些厲害。
他稚嫩的聲音很清脆地表達着內心的想法,用一雙澄澈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謝舜欽。
裡面閃動着希冀的光芒,卻略顯晦澀,“阿星很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也想站在萬里長城上看看天地的遼闊,哥哥答應阿星好不好……哥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