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家一直有精心準備這些吃的,有的時候甚至是海聽靈親自下廚來做這些。
只可惜他們的這麼多心血,卓一凡根本看不到,也感覺不到,他什麼都不吃,就算是勺子送到了他的嘴邊也不會動一下。
海聽靈要是已經硬將勺子裡的東西灌進了他的嘴裡,下一秒鐘,他就會立即吐出來,而且看上去非常難受的樣子。
海聽靈這樣做過一次兩次之後,也不敢再嘗試了。
而現在,看到卓一凡又緩緩睜開眼睛醒了過來,一開始看上去還很顯得癡呆,但是不一會兒就能看到他的目光轉動,顯然就是在尋找黎煙的身影。
海聽靈讓黎煙坐在了牀邊的椅子上,自己站在了她的身後,“你喂他吃點東西吧。”
病牀搖高了一點,又加上了一個厚厚的枕頭,可以讓卓一凡很舒服地躺着。
他這會兒終於看到了黎煙,立即就輕聲叫着她的名字,聲音聽上去有點嘶啞,還有點像是一個正在學說話的小孩子一般。
昏迷了幾個月之後,好不容易醒過來,似乎以前認爲太過簡單而且永遠不會失去的東西,當真就離他而去。而他只有又一件一件一樁一樁慢慢學習回來。
“一凡,是我,我在這,聽靈也在這,我們吃點東西吧。”
看到他又醒過來,叫着自己的名字,黎煙還是很高興的。可是想到身後的海聽靈心中的痛苦,黎煙卻又有點都高興不起來。
“吃……”卓一凡好像聽懂了黎煙的話,重複着這個字。
“是啊,吃點東西吧。”黎煙說着,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一個小勺子,勺了一點點吃的,確定不會太冷也不會太熱,溫度剛剛好,她就送到了卓一凡的脣邊。
卓一凡始終都是看着黎煙的眼睛,根本就沒有看過其他的東西,自然也就沒有看着黎煙拿着勺子的手,但是他慢慢張開了嘴,剛好足夠黎煙將勺子送到他的嘴邊,將裡面的東西喂到了他的嘴裡。
而且,黎煙和海聽靈都清楚看到,他咀嚼了幾下,就將嘴裡的東西吞嚥了下去。
明明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卓一凡坐起來卻好像一點都不簡單。
尤其黎煙和海聽靈,親眼看到這一幕的發生,兩個人頓時都開心不已。
這是卓一凡清醒過來,並且已經過去了三天之後,吃下的第一口東西,而且沒有吐出來。
“讓我試一下。”後面的海聽靈站不住了,往前一步,來到了黎煙的身邊,接過了黎煙手裡的勺子,也勺了一點吃的
。
“一凡,張嘴,再吃一點。”黎煙在一邊說着,海聽靈也就將勺子送到了卓一凡的嘴邊。
可是這一次,卓一凡緊緊閉上了嘴,一點都沒有要張開的意思。
“一凡,聽話,張嘴,再吃一點。”黎煙好像帶小孩子一樣,而且學着在電視裡看到的,自己首先就張開了嘴,發出“啊”的聲音,也希望卓一凡能像那些小孩子一樣,學着自己做出這個動作來。
可是,卓一凡更像是非常有想法、非常固執,也非常不合作的小孩子,他眼睛一直看着黎煙,嘴脣更是緊緊閉着,就是不張開。
海聽靈滿懷希望地想要卓一凡能自願吃下自己喂的一口食物,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她拿着勺子的手再也控制不住的顫抖着,卓一凡越是將嘴巴閉得死緊,她的手越是顫抖。
眼看着勺子裡的食物就要因爲她顫抖的手而掉出來,海聽靈將勺子無力的放回到了碗裡面,有氣無力地說着:“還是你來吧。”
她又自動退回到了黎煙的身後,黎煙回頭看了看她,看到她眼睛裡深深的痛苦之情,黎煙不忍心再看,只能看着面前的卓一凡,將勺子送到了他的嘴邊,又說着:“再吃點吧。”
這一次,甚至都不用他說,卓一發就已經張開了嘴。
他只是變成了植物人,他只是失去了記憶,並不代表他就變成了一個傻子。誰站在他的面前,誰在給他喂吃的,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只是,他或許還是不夠知道,他這樣的舉動會給那個關心他的人帶來多大的傷害。
又或許,他其實是知道的,只是他更加知道,這樣做,對他自己是最好的,但是如果傷害到那個最關心他的人,只能說沒有什麼事是能盡善盡美,讓所有人都滿意的!
黎煙慢慢地喂着,畢竟卓一凡才剛醒過來,而且纔剛開始進食,她不敢操之過急,甚至按照醫生說的,手裡端着的這一小碗吃完以後,黎煙就不打算給他再吃一點了。
她放下了碗,又拿起了旁邊放着的一杯溫開水,同樣是用勺子一勺一勺喂到了卓一凡的嘴裡。
也只有在她面前,並且是要她來親自喂的時候,卓一凡的表現,就好像是一個相當聽話、乖巧的小孩子。
忙完這些,看上去都只是一些消失,黎煙竟然都覺得有些累了。不過吃完了午飯,也就沒有什麼事了,只要半個小時之後再給他吃一點藥就好,這個比較起來,可就實在是太簡單了。
主治醫生的治療方案雖然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不過不能操之過急,也要講究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開始的這一兩天你,卓一凡主要要做的事,就是吃飯和吃藥。
至於每天的身體檢查還有輸液,都有醫生和護士來操作,黎煙也只需要看着就好
。
忙完這些,就看到卓一凡或許吃了太多東西,也覺得累了,又緩緩閉上眼睛睡了過去。只是就算人睡着了,他的一隻手竟然又抓住了黎煙的衣服。
黎煙放下了手裡的東西,倒也沒急着將衣服給扯出來,回過頭來想要看看海聽靈怎麼樣了,卻發現她早就不站在自己的身後了。
“聽靈呢?”黎煙問着站在另一邊的看護,看護小姐正感嘆於卓一凡是何等的聽黎煙的話,根本沒有注意到海聽靈的離開,只能搖了搖頭。
黎煙心中頓時就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她將自己的衣服從卓一凡的手中扯了出來,站起身就走出了病房,去尋找海聽靈的身影。
長長的走廊裡,也許是頭頂上的燈光太刺眼,也許是牆壁上的瓷磚太閃亮,黎煙總是感覺一眼都望不到頭,但是也可以很容易就看出來,這條走廊上,並沒有海聽靈的身影。
黎煙快步走着,兩邊都是病房,而且房門緊閉,看不到也聽不到裡面的情況。
走廊裡一個人都沒有,也不知道是這個樓層裡本來就人很少,還是現在是午休時間,大家都睡覺去了。黎煙一個人走着,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四周似乎都充值着一種詭異的安靜的氣氛。
這種感覺,還真的是讓人很不好受。
只是仔細一聽,就會發現,除了自己大家腳步聲和呼吸聲之外,還能隱隱約約聽到一點點不同的聲音。
黎煙加快了腳步,果然在一個拐角處,找到了海聽靈。
她正背對着黎煙這邊的方向,黎煙只能看到她的肩膀輕輕聳動着,還聽到她發出了輕輕的抽噎的聲音。
不難猜出,她正在哭,而且哭得很傷心,但是又好像在極力壓制自己的這種情緒,不想讓別人注意到。
“聽靈,你怎麼一個人來這裡了?”黎煙故作不知,好奇地問道。
海聽靈連忙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這才轉過身來,故作堅強地朝黎煙說道:“沒什麼,你怎麼也出來了?”
“一凡……他吃了飯,也吃了藥,睡着了。”黎煙如實回答。
“那就好。”海聽靈點了點頭,“回去吧。”
黎煙答應着,兩個人一前一後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半路上,就看到電梯門打開,有兩個人走了出來。
黎煙一眼認了出來,一個是卓一凡的母親,另一個正是海聽靈的母親。她們兩個人,自從海聽靈公開宣佈和卓一凡結婚之後,就算是親家了,關係一直以來都是不錯的。
卓家是通情達理的人家,並沒有將卓一凡出車禍這件事怪罪到了海聽靈的身上,反倒是兩個家庭都擔負起了照顧卓一凡的責任,不過這其中最辛苦也最痛苦的,自然就是海聽靈了
。
海家是肯定不想讓海聽靈嫁給已經變成植物人的卓一凡了,但是架不住從小到大性格都偏向柔弱的海聽靈,這輩子最堅強的一次就是要和卓一凡結婚。
海家以嚴厲著稱的兩位家長都拿海聽靈沒有辦法,只能按照她說的做。
不過或許只是公開宣佈了結婚,但卓一凡一直處於昏迷當中,他們兩個人並沒有打結婚證的關係,海聽靈都是用伯父和伯父來稱呼卓一凡的父母親。
等到什麼時候能改口稱呼雙方的父母親爲爸爸、媽媽,就要看卓一凡什麼時候能夠清醒過來了。
“媽,伯母,你們來了。”海聽靈先開口喊了一聲。
“海伯母,卓伯母,你們好。”黎煙也跟着喊了一聲。
聽到一身喊,兩位伯母似乎才特別注意到了黎煙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