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贊率雍丘守軍竟然傾巢而出。
這讓孔晟意識到,對方即便不是詐降,也絕對不懷好意。而周讚的軍馬儘管高舉白旗,卻軍卒暗中藏匿刀兵,孔晟嘴角掠過一絲冷漠,突然環顧左右壓低聲音道:“諸位,不管他們是不是詐降,我們都要有所行動。傳我軍令,兵分兩路,李彪李虎你二人率五百人疾馳奔襲,力爭在最短的時間內佔據雍丘城,而雷氏三將軍,南勇南將軍,爾等隨我整軍突擊,等周贊軍馬行進至距我軍不足裡許時,立即率軍出擊,與之血戰牽制,爲李彪李虎破城爭取時間。“
李彪李虎兩人神色振奮,低聲應諾。
衆將都遵從號令,都暗暗爲孔晟的不按常理出牌生出幾分敬畏來,本來嘛,周贊率衆出降,就算是詐降,也要等對方有不軌的異動時再加以應對,但孔晟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將計就計,見對方傾巢而出,乾脆就準備釜底抽薪,打周贊一個措手不及。
孔晟的兵馬往前行進了裡許,暗中分兵兩路,悄然化爲了兩個陣營。只要孔晟一聲號令,一路發起正面進攻,而另外一路則直取雍丘空城。
周讚的千人隊舉着白旗,神色緊張地緩緩行進着,遠端睢陽軍的旗幟高高飄揚,已經出現在視野中。
周贊雙手緊握長矛,心底卻是捏了一把冷汗。
他此番率衆出城打着歸降的旗號,實際上是想冒險坑孔晟一把,不管孔晟有沒有懷疑,只要他接受投降,周贊所部就有機會突兀發起進攻。
在周贊看來,只要所部與孔晟兵馬近距離戰起。那些降卒肯定會反水,兩相夾攻,消滅孔晟這支軍馬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周贊當然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事敗。他也準備放棄雍丘,反正雍丘根本守不住。率衆投奔魯郡的尚恆。
尚恆與他有故交,周贊相信尚恆能收留他的這些人。
周贊軍馬的行進非常緩慢。孔晟端坐在馬上,仰頭望了望絢爛的烈日高懸。
眼見周贊軍馬一步步行來,距離孔晟所部不足五百米,飄揚的白旗赫然在目。孔晟突然高舉方天畫戟,冷然下達了進攻的軍令:“全軍都有,衝殺!“
南勇麾下的軍卒陡然間擂鼓助戰,李彪李虎早就準備多時。立即率以兇猛的陌刀軍、睢陽騎兵爲班底擴編的騎兵營五百人,揮舞着陌刀長矛,奔馳而出,繞行直搗黃龍。
而與此同時,雷霆進三兄弟則率五百多步兵喊殺震天地衝了過去,這一次,孔晟沒有衝鋒在前,而是與南勇率百餘人壓陣待命。
因爲雷氏三兄弟統率的步兵營多爲楊朝宗和令狐潮麾下降卒,孔晟不太放心,故意留下南勇的百餘人作爲壓陣。準備應變。
其實孔晟也是有些多慮了。
這些降卒固然投降的時間短暫,不可能一下子就歸心,但在軍陣之中。任何人根本沒有猶豫反水的時間,他們被動或者主動地跟隨部將衝鋒上去,一旦戰端開了,刀槍無眼,幹上了,都殺紅了眼,還管誰跟誰?
普通軍卒聽令盲從,與將領還是不同。
況且,南勇一直在給這些降卒灌輸官軍必勝的思想。雖然剛剛投誠,但在這些降卒心裡卻無形中多了一些先天的優越感和正義感。
而即便個別人心懷異心。可背後有南勇的“憲兵隊“監視,誰也不敢後退半步。
總而言之。孔晟的軍令下得突然,軍卒奔襲衝殺的突然,大多數人來不及反應,就跟隨着大部隊衝了上去,舉起屠刀揮舞向了昔日的戰友。
孔晟的突然行動讓周贊大吃一驚,這麼短的距離,他根本來不及反應。他沒想到孔晟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表面上要受降,卻早就打着一網打盡的主意。
這是個什麼人啊,根本就不按兩軍作戰的規則來行事,這簡直……簡直無恥之極啊!周贊慌亂不安心裡將孔晟罵成了一灘爛泥。
他這話還算是罵對了。所謂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什麼兩軍對壘要將對將兵對兵,作爲穿越者的孔晟根本就不管這一套,他奉行的是後現代實用主義的法則路線。
措不及防之下,周讚的人馬被雷氏兄弟的人馬衝擊,旋即亂了陣腳,潰不成軍,很多雍丘軍扭頭就逃。
雷霆進左突右衝,手裡的長矛每一次揮去都能奪去一條活生生的性命,他一邊拼殺一邊高呼:“放下兵器,跪地投降,戰俘不殺!“
“周贊,爾等叛賊,還不下馬歸降!“雷霆俊狂笑着搭弓引箭,一箭射向被亂軍包圍的周贊。
周贊慌不擇路,撥馬奔逃回雍丘,被雷霆俊這一箭正中肩窩,慘叫一聲,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混亂中,不少雍丘軍驚慌失措地丟掉刀槍,跪地投降。
孔晟見火候到了,立即高舉方天畫戟,命令南勇的百餘人出擊。
而在右路,十餘里的距離,對於李彪李虎這種訓練有素的騎兵來說,也就是不到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就抵達雍丘城下。
城門洞開,李彪李虎擔心城內有埋伏,他打住馬,命令所部就地待命,然後自己回頭凝望喊殺聲震天的後方戰場。略一沉吟,他也知道時機稍縱即逝,若是不趕緊拿下雍丘,孔晟那邊可能會生出變數。
“進城!有反抗者,屠城!“李彪咬了咬牙,怒吼道。
南勇縱馬馳騁,來回衝殺,間或搭箭引弓,箭出如雨,中者非死即傷。
南勇高呼:“雍丘城破,爾等再不跪地投降,殺無赦!“
……
七八百雍丘軍齊呼拉跪倒了黑壓壓的一地。手執刀槍監視着跪地不起的神色悽惶的昔日戰友,很多降卒心中竟然泛起某種傲然的自豪感。
周贊受傷被雷霆進活捉,其他部將十餘人除三兩個死在亂軍之中,其他都向孔晟投降。
孔晟端坐在馬上,手執方天畫戟,冷視着周贊淡淡道:“周贊。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周讚揚手怒罵道:“小賊,我等出城投降,你卻使詐埋伏我等。簡直就是無恥之尤!“
孔晟冷笑高聲道:“周贊,你竟敢在本官面前大放厥詞。你帶雍丘軍傾巢而出,暗藏兵器,本就是要詐降,你以爲本官是好欺瞞的嗎?來人,將這些禍國殃民的反賊叛將,梟首示衆!“
雷霆進面色肅殺,親自帶着儈子手將周贊等十餘雍丘部將捆縛起來,就當着七八百降卒的面。就地斬殺,血淋當場。
孔晟暗暗閉上了眼睛。
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這些部將是令狐潮麾下的死忠,這些人不可能有真正的忠誠度,若是不將這些人誅殺,這批降卒就無法被整編化爲己用。
再說了,這些叛將罪行累累,跟隨令狐潮四處擄掠城池、屠殺百姓,早已罄竹難書,對這些人明正典刑。也算是爲當地百姓出一口惡氣!
跪倒了一地的雍丘降卒,親眼目睹曾經的將領被官軍斬殺,心頭驚懼。但他們就是案板上的肉。不敢也不能反抗了。
至此,雍丘守軍自賊首令狐潮以下,所屬二十多員部將都被孔晟斬殺,降卒一千三百多人。
這場戰鬥來的突兀,去得也快。前後不足兩個時辰,就在夕陽落山的時刻,孔晟就整軍押着戰俘緩緩進入雍丘城。
這是孔晟率軍作戰以來真正意義上拿下的第一座城池,取得了作戰大捷的開門紅。
夜幕低垂,雍丘縣衙大堂。
孔晟端坐堂上。兩排則是雷氏三兄弟和李彪李虎南勇等諸將。穆長風則端坐在孔晟一側,這是客卿的位置。
衆人喜笑顏開。南勇更是笑着起身報道:“大人,經查。此次我軍佔領雍丘,斬殺賊將楊朝宗令狐潮楊寧周贊等二十六人,降卒一千三百人,得牛馬六百餘頭,器械弓箭輜重一宗,糧草一萬斛,金銀器絲帛十車,錢十萬貫!“
戰利品如此豐盛,出乎了孔晟的意料之外。他微微笑了笑:“各位,沒想到這令狐潮身價不菲啊,他聚斂了這麼多的財富糧草,如今都歸了我們。傳令下去,論功行賞,除糧草輜重牛馬之外,金銀等物,全部犒賞諸將和軍卒,本官分文不取!“
南勇一驚,這可是一筆驚天的財富,孔晟竟然要全部分給軍卒進行犒賞,這可是一般朝廷官員將領做不到的。根據南勇的瞭解,也就是張巡能這麼淡泊財帛。
雷霆進三兄弟,李彪李虎兩人聞言,無不震動,有些感動地起身躬身道:“大人,吾等何德何能,敢如此分領財物?“
孔晟微微一笑:“連番捷報,都賴諸位和士卒死戰,沒有你們的血戰,怎麼能有今天的戰利品。所以,你們不要推辭,本官一言既出,絕不反悔,這些東西,各自分了吧。但切記,一切要論功行賞,分賞公允,千萬不要因此而生出是非來!“
衆人慨然領喏而去。
望着這些人興沖沖離去的背影,穆長風感慨地起身笑道:“三弟,你如此厚待將士,他們日後必對你死心塌地。經此一戰,你麾下的軍馬已經接近兩千人,我看完全可以跟睢陽的張巡分庭抗禮了,不如我們佔據雍丘,另起爐竈吧。“
孔晟輕嘆一聲:“兄長,這些身外之物,不要也罷。兄長不是外人,我或許不會跟張巡分庭抗禮,但日後一定會另起爐竈。只是雍丘並不合適,此地距離叛軍的主力太近,一旦叛軍引軍來攻,我們根本就守不住啊。“
“兄長,雍丘所得的糧草輜重,還有寧陵的存糧,我會分一半給睢陽張巡。“孔晟的話一出口,穆長風訝然道:“三弟,現在糧草比黃金還貴重,你要想另立門戶,不能沒有糧草,你分糧給睢陽,對自己不利啊。”
孔晟長身而立,聲音變得有些悠長:“兄長,睢陽不能失陷,若是睢陽城破,我們在何地另立門戶都是無濟於事。所以,我們與張巡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我必須要支持張巡堅守睢陽。他堅持的時間越長,給我們爭取的時間就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