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地建怒道:“此行由國相骨咄祿爲主,既然長安候不聽本王子好言相勸,那麼,兩軍交戰若有死傷,兩國因此友好盟約廢棄,都將算在你的頭上!”
孔晟冷笑:“你們回紇人真是強盜邏輯。你們目無大唐王法,率軍侵入大唐境內,本官守土值司,本該將爾等儘快逐出境外,但念在兩國盟約,這纔好言相勸爾等速速離去,不料你卻倒打一耙,真是荒誕不經!”
“移地建,本官最後重申,速速退軍,
移地建惱羞成怒,狂笑道:“我軍不退,你又能如何?”
“我能如何?移地建,你悔之晚矣!”孔晟放聲大笑,眼眸中掠過一絲冷酷和決絕。
他緩緩將手裡的方天畫戟高高舉起,眼眸如刀。
不遠處,禁軍營地之中,得到信號的南勇立即深吸了一口氣,發出了火炮啓動發射的最後軍令。
十門炮車吱呀吱呀駛出大營的轅門,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回紇軍陣的方向。百餘孔晟親自訓練的每一個都視若珍寶的炮兵十人一組,一組負責一輛炮車,固定炮車的固定炮車,校準方向的校準方向,運輸炮彈的運輸炮彈,裝彈的裝彈,而點火的軍卒則手持火把,神色肅然。
南勇心神有些緊張,這是他第一次親自指揮火炮發射,這種神威無敵大將軍炮的無窮威力讓人心驚膽戰。
“準備,發射!”
隨着南勇一聲令下,十門火炮引信被點燃,發出嘶嘶的聲響。所有禁軍軍卒屏住呼吸,十秒鐘之後,呼嘯的炮彈從碩大的炮孔中飛射而出,在半空中劃過十道閃亮的光弧,向回紇軍陣的方向落去。
靈武軍陣這邊,包括林勇和周政等靈武諸將在內,都震驚地擡頭望向了頭頂的天空,只見一道道火光在半空中閃耀,而瞬間就到了回紇人軍陣的上空。
移地建臉色驟變,大呼一聲:“不好!火炮!馬上退,撤軍!”
移地建沒有任何遲疑,他一馬當先率先馳去。他是親眼目睹過火炮造成的天崩地裂場景,心神早已膽寒,這不是人力所能抵抗的東西,他連抵抗的勇氣都沒有。
但骨咄祿等人卻不明所以,即便移地建發出警報,但一切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是撤軍也來不及啊。
十枚炮彈呼嘯而至,或在半空中炸響,或落於回紇的軍陣中掀起巨大的氣浪炸翻無數軍卒,那大地在震顫、天雷般轟鳴、天崩地裂、血肉橫飛的慘狀,讓這邊的靈武軍卒看得心膽俱裂永世不忘。
回紇軍陣型大亂,死在第一輪炮火轟炸下的軍卒難以計數,而不少受傷的軍卒又被受驚的馬匹踐踏而死。回紇軍陣分散混亂向後潰逃,這種從天而降的天罰人力無法抗衡,回紇軍卒逃命心切,根本就不聽指揮了。
但第二輪的炮轟轉瞬即至。
孔晟一旦下了決心要拿骨咄祿的這支回紇軍馬開刀,就絕不會半途而廢,更不會心慈手軟。打狼就要徹底將狼打怕,否則,打狼不死必受其害。
儘管這一次回紇軍陣已經散亂,不再那麼集中,但兩三萬回紇騎兵亂哄哄漫山遍野地潰逃,反而讓炮轟更增添了不少殺傷力。很多回紇騎兵都在潰逃中被粉碎四射的彈片炸傷或者被擊中要害,那鋪天蓋地的慘呼聲震動雲霄,殘肢斷臂漫天飛,血光沖天,靈武軍卒心神震撼嘴角都在哆嗦着。
南勇見火候到了,立即舉槍怒吼道:“禁軍兒郎,隨本將衝出去,將這些來犯的回紇賊人當場斬殺!殺無赦!”
“殺無赦!”禁軍這邊因爲火炮的炮轟威力無窮不但不害怕反而增添了無窮勇氣,戰鬥意志異常高漲。
五千禁軍騎兵山呼海嘯般在南勇的率領下衝殺而出,向着回紇人潰逃的方向追殺過去。孔晟更是神色凜然,一馬當先,衝在了最前面。
周政倒吸了一口涼氣,顫聲道:“大都督,我軍是不是也上前助戰?”
林勇搖搖頭,聲音也有些發顫:“不,我們掠陣即可。長安候沒有調兵的軍令,我等不能妄動。如此威力無窮天崩地裂的炮轟,已經讓回紇人膽寒潰不成軍了……”
林勇扭頭望向了禁軍營地的方向,眼眸中閃動着複雜震驚的光彩:“那便是長安候所出的神威無敵大將軍炮了?本官萬萬沒有料到,火炮威力如此駭人聽聞,若是我軍裝備這種火炮,何懼回紇軍馬來犯?難怪長安候有恃無恐,有如此神器,他要將這兩三萬回紇騎兵斬殺在靈武城外,也不是一句虛言啊。”
周政等靈武諸將默然不語,心頭都頗爲後怕。孔晟那張清朗俊逸的面孔漸漸在衆人眼前放大,之前種種,讓周政羞愧無地。
回紇軍在骨咄祿和移地建的率領下向西北方向潰逃數十里,這才慢慢收攏殘兵餘部,清點人數,因爲炮轟、因爲互相踩踏、因爲禁軍追殺,損兵折將七八千人,堪稱慘敗。
更重要的是,回紇軍卒因此心神喪膽,完全失去了跟唐軍和孔晟對戰的勇氣。未知的東西是最能讓人恐懼的,而火炮對於回紇人來說就是一種未知的恐懼。
骨咄祿被彈片炸傷了左臂,血流如注。他在馬上草草包紮住傷口,臉色慘淡無比。移地建目光復雜地投射過來,輕輕道:“國相,我早就說過,孔晟其人掌握火炮神器,不可力敵,今日慘敗,可謂教訓沉痛!”
骨咄祿羞惱萬分,卻又無力反駁移地建的話,只好恨恨地扭頭望向了別處。心驚膽戰的回紇軍卒分散在各處,各自處理傷口或者整理行囊,亂成了一鍋粥。
移地建眼眸中掠過一絲奇色,他突然覺得,經過這一遭也未必就是什麼壞事,至少讓狂妄的骨咄祿受些打壓,更加容易爲自己所用。至於死傷這數千軍卒,雖然對於回紇人來說損失慘重,但對於移地建個人來說,卻不算什麼。甚至對於回紇可汗磨延啜來說,也不算什麼。
因爲這支軍馬大多數都是骨咄祿所在部族的主力,平時只聽骨咄祿一人的調遣。這種損失,算是骨咄祿實力的嚴重受創,對於磨延啜的政治利益來說,好處大於害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