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讓敵人嚐到了什麼是害怕的滋味。”他踏前一步,猛然攥緊右手五指,嘴裡繼續高喊道:“今天,我們讓入膽敢犯境的侵者們,知道了什麼叫侵略的後果。”。
“犯我九幽國者。”越說越是激動的羽榮,腦中猛然浮現了蕭石竹的身影,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再次環視着列隊站在他身前,卻屏住呼吸的手下們,把蕭石竹的教誨,對他們一字一頓的大聲吶喊而出:“雖遠必誅!”。
就在他話音落地的那一瞬間,整個世界安靜了。
他本想以此,來激勵他的手下們,讓他們很快從同伴們死亡的悲痛陰影走出來,卻沒想到迴應他的是一片沉默和死寂。
而他所期待的,雷鳴般的掌聲和吶喊,並未如期而至。
氣氛,也在此刻變得有些尷尬。
很是狐疑的羽榮,右眼眼角下的肌肉,猛然抽搐了幾下。
他心中納悶道:“難道是我講得不夠好?並沒有大王那麼的慷慨激揚嗎?”。
可轉念一想不對啊,他依稀記得,蕭石竹說這些話時,還沒他此時這般熱血沸騰,整個過程都平淡得很。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還沒能來得及皺起眉來,隊伍中立刻歡呼起來,打破了之前的沉默。
鼓掌聲,吶喊聲不斷,在夜空下響徹不停。
他們爲自己的勇氣,和重創了敵軍的壯舉而鼓掌,也爲與他們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而吶喊。
更爲那些,沒能飛回來的小夥伴們!
與此同時,大家胸中的悲意,也被心裡瞬間而生興奮與激動,沖淡了不少。
“去休息吧。”片刻後,見士氣再次恢復,羽榮便揮揮手,解散了他們。
當隊伍散去,他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悲傷,不禁擡眼,久久凝視着來路方向,眼中泛起點點淚花,飽含着悲情,卻也模糊了他的雙眼。
哪怕再怎麼久經沙場,羽榮就是羽榮,總有着一顆羽民該有的善良的心;只是此心,已然不再像以前那麼脆弱罷了。
剛纔演講時,他又細細看了一遍回來的手下們,發現那些未能飛回來的小鳥妖們,有的甚至才方滿十四歲。戰爭的殘酷與無情,就這般悄無聲息間奪走了他們美好的未來。
而當時的情況,羽榮是不可能讓戰士們折返去救那些被雨水大落的小鳥的。一旦冒然折返,只會死得更多,這讓羽榮心生愧疚,也有一絲絲無奈夾雜其中;不禁想到當年,巫支祁打上三星島時的場景。
那時候的羽榮,也是一隻纔剛剛學會飛翔的小鳥妖。也這般憤怒,而又無奈過。
“小雛鳥。”沒過多久,巫支祁的聲音,忽然從他身後的那片黑暗中傳來:“哭個屁啊。”。
羽榮一愣,趕忙定了定神,擡手拭去方纔滑出眼角的淚珠,收起悲情轉身往身後望去,就見到巫支祁從黑暗中緩步走出。
從羽榮演講開始,他就來了,一直待在黑暗中,用他那雙妖魂特有的夜眼,默默地注視着羽榮。
“你能看到?”羽榮好奇問了一句;剛纔他明明是背對着巫支祁的啊。
“我是聽到的。”巫支祁指了指自己頭上藏在毛下的耳朵,站到他身前三尺開外後,雙手環抱在胸前;頓了頓聲,又肅色問到:“回來了多少?”。
“四百多。”羽榮輕聲嘆息,微微搖了搖頭;接着他緩緩垂下頭去,似乎是在對逝去的鬼們弔唁。
本來此地兵丁就不多,忽然死了一百多戰士,對他們確實也是不小的打擊。
夜風拂來,吹動巫支祁身上那些濃密的猴毛。他沒有說話;雖然飛天部隊一直是羽榮在管理和率領,但此次反客爲主,打共工一個回馬槍,是他和羽榮一起商議的;主要是爲了積極響應,蕭石竹提出的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的號召。但對犧牲了的戰士,他心裡多少也有些許愧疚。
一念之間,殺鬼如麻的巫支祁腦中甚至泛起了:“如果我不讓他們去,或許他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的念頭。
“不過你今天表現很不錯,尤其是剛纔對士兵們說的那番激勵士氣的話,我都聽得感動了。”本不善言辭的巫支祁,但見羽榮依舊眉頭緊皺着,面色沉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於是便擡起他那毛茸茸的大手,卻停在半空中頓了頓,最終還是重重的拍了拍羽榮的肩頭。
“你不再是我纔到三星島時,那個看到老子都會忍不住打哆嗦的小妖魂了,以後能不哭就別哭了。”,語畢不再言語。
“共工氏族參戰了。”羽榮吸了吸鼻子,既沒點頭也沒應聲,只是紅眼說道:“我的戰士,都是死在撤退時,因爲遇到了共工氏族的族人。”。
與之前不同,此時他的眼中再也沒了悲意,卻而代之的是憤怒。
語畢,他深深呼吸一口氣,把整個過程都說了出來。
耐心的聽他說完後,巫支祁微微一怔,皺了皺眉頭,悠悠道:“那這還真有點麻煩。”。說着,就咬牙吸了吸嘴。
殊不知,他們的談話都被躲在不遠處陰影中的一個妖魂和一個人魂,一字不落的聽在耳中。
羽榮方纔一點頭,那兩個躲在陰影中魂魄便走了出來,緩步移動到他們身邊。那人魂正是胡回,而那妖魂頭戴斗笠,生得像馬而人面,身帶虎紋且背生鳥翼。正是英招。
“英招將軍。”巫支祁和羽榮齊齊轉頭,看着英招異口同聲的驚呼到:“你怎麼來了?”。
“奉大王軍令,率三百空騎馳援天通城,聽候二位將軍和胡大人的差遣。”英招咧嘴一笑,眼珠一轉,目光落在巫支祁泛起驚喜之色的臉上,隨即又移到了羽榮臉上,面含自信的氣定神閒道:“老子的空騎,可不怕他共工族招來的雨點。”......
暮熙城。
風和日麗,一派寧靜,祥和。
城外海上也是風平浪靜,海鷗們成羣結隊的在碧海藍天間,乘風翱翔。
蕭石竹自從佔領了此地之後,就沒再前進半步,整天除了封鎖一下共工國的海岸線,就是修修城,捕捕魚。悠閒得很。
似乎根本就沒繼續進攻的打算,反而像是跟共工國要了個海港城市,從此改行做漁夫了一樣。
任由長琴率領的祝融軍,在郡內與共工軍主力打的熱火朝天,他也無動於衷。
這下可好,共工原本的部屬被他和長琴臨時決定的的一靜一動策略,打了個大亂。不僅保證了祝融軍的物資通道的順暢與安全,還避免了被共工軍關門打狗的危險。
除此之外,蕭石竹還讓隨行軍醫們,盡心盡力的給當地老弱病殘們治病療傷,還又給吃的,又給喝的,從不克扣。就是附近幾處海港城市中,那些被共工爲了確保勝利而遺棄的老弱病殘們,也被他請了過來。
這下,共工在沿海地區的統治權立刻土崩瓦解。那些被遺棄的鬼們,慢慢的開始變心;他們寧可去尊一個,給他們吃喝穿住的入侵者爲王,也不願意給一個拋棄他們的魂魄做子民。
一夜之間,九幽國猛然就多了數萬子民,也就此多出了幾萬的勞動力。
更可氣的是,這些老弱病殘的鬼們,有不少親友在軍中服役。他們應蕭石竹的要求,紛紛讓他鬼代筆,給這些當兵的親友寫好家書,再讓蕭石竹的羽民軍帶着這些家書,前往戰區空投。
頃刻之間,共工國的軍心動搖了,戰力也頓減了不少。
要不是數量上佔着優勢,加上此戰共工軍又是本土作戰,他們便早已輸了。
這個不但沒能拖垮敵人,反而讓自己摸黑的結果,是共工也萬萬沒想到的;他想破腦袋也沒明白,爲什麼一向如傳聞中所說的,厚顏無恥的蕭石竹,忽然之間高尚了起來。
據說,共工在知道他數萬百姓不但沒被拋棄,還被蕭石竹好生安頓後,愣了半天才緩過神來;接着在得知還有家書空投一事後,氣得他差點沒背過氣去。餘怒難消,只得用腦袋直撞了牆壁幾下來泄憤。
他哪裡知道,比起不要臉,蕭石竹更擅長如何安撫人心,洞悉人性。畢竟在人間時,他參悟千術十多年,還做過幾年街頭騙子,怎麼說怎麼做能讓人開心,感激涕零,他了如指掌。
如今,這被他用來治民。
更何況,這個天生長了反骨的小鬼,雖如今已是一魂之下,萬鬼之上的諸侯王了,但向來主張民心至上;教育臣子們說的都是:“諸侯王的小朝廷不是某個鬼的專用朝廷,而是諸侯國百姓們的朝廷。”。
此等境界,絕非共工這種從原始社會做部落首領起家的鬼能理解的。
這日,蕭石竹在城中一棵老榕樹下,和幾個老者悠哉悠哉的下棋玩樂。幾天下來,他早已和城中百姓打成一片。
忽地,鬼虜從遠處跑來,站到他身前後,沉聲道:“大王,巡邏隊抓到了一個自稱投誠者的妖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