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慘慘,硝煙滾滾直衝九霄之上。火光帶着刺鼻的血腥臭,在嘈雜的天地間鋪開一片片赤紅。
酆都軍的第二輪炮擊,在多有驚慌失措的有熊國軍們,還不容易才集結起數百羆騎兵來時如期而至。
炮彈接連破空拋飛,在兩軍陣前半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後,準確無誤地撞入了有熊國軍軍營中。
爆炸相繼而來,轟隆巨響中,一道道業火火浪隨着爆炸平地噴薄,紛起的烈焰向着四面升騰席捲,快速蔓延。
不過頃刻之間,又有數百有熊國軍在業火的燒灼中嘶聲慘叫着,化作血色粉末散落在地。
“公主,咱們撤吧!”圍在女魃身邊的一個鬼力士,見周遭火光怒舞,氣浪硝煙滾滾間,營中軍士死傷大半後,對女魃喏喏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就在他說出此話之時,天中又有數十枚業火彈從天而降。炮聲轟隆中,大地震動不絕,迸射業火下,有熊國的軍營裡隨處可見一片狼籍與嘈雜。
幾枚業火彈是直接落在了女魃所站之處的附近,慌亂中才集結起來的數百騎兵避無可避,被這些火炮打了個正着。
爆炸中迸射的業火飛濺,不過片刻就將數百騎兵燃燒殆盡。
女魃雖然心有不甘,但眼下這種軍士死傷慘重,僥倖存活下來的士兵,也多有對酆都軍的火炮心有餘悸的情況下,就算是她想要組織一場反擊,那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女魃快速思索片刻,一咬牙一跺腳,憤恨地對那鬼力士說到:“你說的對;叫上幾個力大的鬼,扛上還在酒醉的力牧,我們撤!”。
一聲令下,那個鬼力士還沒來得及應聲,就有三四枚炮彈朝着力牧的大帳疾射而去。不過轉眼之間就已從天而降,爆炸以及火焰熱浪,還有隨着火焰颳起的熱風,瞬間就將力牧那圓頂大帳給扯了個粉碎!
看着高漲的火焰,諸鬼齊齊一愣;這種情況下就算他們有種闖入火海,也不可能再救出被烈焰重圍的力牧了。隨之他們反應過來後,立刻腳不停步地擁簇着女魃向後退去。
退出數百丈時,酆都軍停下了炮擊;轟隆聲頓消時,天地間凡佛安靜了不少,但女魃也頓覺不對。
既然敵軍又是在酒裡下藥,讓他們的軍士喪失戰鬥力,又是火炮猛擊,此時她的手下大軍早已死傷過半,爲何還不見敵軍組織大軍衝入營中,對有熊國軍來個衝擊和追殺?
正當她狐疑之餘,四周忽地飄來了不少淡黃色的薄霧。動盪的霧靄放佛香爐裡飄出來的煙氤,在女魃他們四周緩緩遊蕩。
一時間四周悲風颯颯,陰氣瀰漫,見多識廣的女魃頓時認出了這些薄霧,正是自稱爲山靈的黃父鬼所化,當下驚呼道:“附近有黃父鬼!”。
話音方落,跟着她撤退的士兵都還未能反應過來,那些薄霧已然散去,一個個所穿黃色衣服,露出一口黃色大牙正在獰笑的人魂憑空浮現他們四周,揮舞着手中利器,閃電般殺向有熊國軍。
計蒙不是手上無兵,而是他的軍士多是黃父鬼,顯然用黃父鬼可以將體魄化爲青煙的能力,趁亂潛入營寨把守住各處出口,等待着驚慌失措的有熊國軍撤退到出口處時,忽地現身給他們來個突然襲擊,比立馬組織大軍,大刀闊斧地殺入營中追趕有熊國軍,更能有大收穫。
不少有熊國士兵還在驚愕中,已感到了一股透着濃重殺氣的寒意,帶着片片刀光劍影朝着他們脖子上襲來。
只不過纔是一息功夫,聲聲慘叫聲中,數百顆有熊國軍的鬼頭,在這些黃父鬼們快速揮舞冰冷鋼刀下,隨着噴濺的鮮血拋飛而起,漫天飛舞......
天光方亮,雲夢洲百幻郡中依舊與其他雲夢洲各郡一般,有着薄薄的乳白色晨霧,將大地上一切覆蓋了起來,變得模糊,只能看出個依稀的輪廓。
護送着蕭石竹的禁軍和儀仗隊,與神輿一起停在了百幻苗寨以南,一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山巒下。
神輿中,昨晚批了一夜奏本的蕭石竹,方纔纔打着哈欠回到了神輿臥房中躺下,睡了過去。
而鬼母隨之睡醒,躡手躡腳的下了牀,輕輕地梳妝打扮完畢,穿戴整齊後走到了已經在牀榻上擺成了大字型,呼嚕連響不斷的蕭石竹身邊,拉過被褥給蕭石竹輕輕地蓋上後,又躡手躡腳地出了臥房,輕輕地關上了了房門後,坐到了廳堂中。
侯在廳堂裡的素素見她出來,便轉身離開,去給鬼母傳膳去了。
鬼母則獨坐在廳堂深處的寶座上,把手杵在扶手上,拖着自己的腦袋凝視着前方虛空,心裡想得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女兒蕭茯苓最近好不好?有沒有生病?
別看鬼母平日裡,對女兒不太怎麼親近自己頗有微辭,但是畢竟蕭茯苓可是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才從身上掉下來的肉,她自己不關心不心疼自己的女兒是不可能的。
正在此時,素素帶着幾個手上端着甘泉水和一些精緻的糕點,大步走了進來。
其中幾項小糕點有些油膩甜膩,方纔進的屋來,鬼母嗅到那油膩膩的味道,頓覺喉嚨中像是有蟲子在爬一樣的癢癢,沒一會她就勾着身子乾嘔了起來。
乾嘔時,胸中五臟翻江倒海。
她的這個舉動讓素素一怔,隨後趕忙上前,急聲關切道:“國母,您沒事吧。”。
鬼母乾嘔了幾下停了下來,五臟六腑的翻江倒海感覺頓消了幾分,於是對素素道:“沒事;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連續兩天了,早上起來都會想要乾嘔。”。
“快去叫鬼醫來。”素素轉身對其中一個侍女說到。
那侍女應了一聲後,與其他幾個侍女把手中東西給鬼母放下後,轉身快步走出了神輿。
“何必這麼興師動衆的,怕是最近受涼了。”鬼母輕嘆一聲直起腰來。
“就算是着涼了,還是讓鬼醫們看看的好。”素素淡然說到。
話才說完,應聲而去的那個侍女再次折返神輿中,身後跟着一身素衣的男鬼,是個生得闊臉方腮,眼明耳大的中年人魂。
“國母。”這個長相有些醜陋的中年男鬼名叫鬼臼,是九幽國的宮廷御用鬼醫,醫術不在張御醫之下,且極其擅長針灸和內科。
因爲一些鬼病(鬼魂纔會生的病),鬼臼只需要爲患者紮上九針就能治好,故而九幽國鬼們,認識他的都尊稱他爲鬼九針。
鬼臼在鬼母面前三尺開外站定,行了一禮後,拿出一個錦繡墊枕遞給了素素;素素把這個墊枕放到了鬼母手中的扶手上。
鬼母微微頜首後,鬼臼上前坐到了鬼母身邊,把手指搭在了鬼母墊在墊枕上的那隻手的手腕上,一邊把脈一邊問了問鬼母病情。
鬼母把病情大致一說後,鬼臼默然,專心致志地繼續把脈。沒過多會,鬼臼邊眉開眼笑了起來;鬼母的脈象有如象盤珠遊走一般。這樣的脈象稱之爲滑脈,當然它還有另一個通俗的名字,那就是喜脈!
“恭喜國母,您有喜了。”確定是喜脈無疑之後,鬼臼趕忙起身,着急忙慌地一整衣袍之後,作揖行禮着恭賀到。
“什麼?”向來精明的鬼母似乎也在這一瞬間,得了一孕傻三年的孕傻症狀,當下有些反應不過來,愣在了原地瞪大雙眼,呆呆地看着鬼臼;臉上的神色中,還透着幾分呆滯。
“臣是說,恭喜國母賀喜國母,您又懷上了公子(冥界諸侯王的兒子都稱爲公子),或是另一個小翁主了。”笑了笑的鬼臼,又耐心地說到。
這下鬼母才反應了過來,原來自己又懷上了孩子了。當下她有幸福與快樂感從她心底涌出,溢滿了她的心田。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手往自己還未隆起的腹部上輕輕地按了過去,然後緩緩地輕撫了起來。
“恭喜國母。”素素也對她行禮間祝賀到。
“得從玉闕郡中,把擅長安胎的鬼醫調集過來,做好一切防範措施。”隨之素素直起身來,稍加思索後緩緩道:“還有安胎保胎的藥物等。”。
語畢轉頭過去,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了鬼臼,而鬼臼也隨之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後,若有所思地道:“素素姑娘說得對,國母此時身懷主公之子,一切都馬虎不得。”。
“可以,但是此時一定要嚴格保密,鬼臼你去傳令就行,對其他鬼一定要保密。”鬼母稍加沉吟後,也是點頭說到。
如今的九幽國雖然多處地方安定祥和,民風淳樸,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志之士忘身於外,一切都很穩定。但這種穩定之下還是有這麼一小股攪屎棍,不是爲了恢復階級制度在興風作浪,就是爲了奪權篡位而蓄謀已久。
一旦讓這些別有用心之鬼知道鬼母在出巡途中懷有身孕,那麼他們一定會想到讓鬼母墮胎來打擊蕭石竹;或是挾持已有身孕的鬼母,逼迫蕭石竹答應他們提出的條件。
鬼心很多時候,還真的比人心黑很多,鬼母也不得不多想一些,也多謹慎一點。
“諾。”鬼臼和素素肅色應聲後,把鬼母交代牢記於心,隨之慢慢地退了出去。
他們方纔離開,隨行的玄教統領虎飈就快步走了進來。鬼母還沒來得及問問他有什麼事,虎飈就已經給她快速行了一禮後,擡頭環視了一下四周,見蕭石竹並未在場,虎飈趕忙問到:“國母,請問主公在哪兒?我有要事需立刻稟告主公。”。
虎飈說話中氣十足,聲音很快就傳到了臥房中去,驚醒了才睡熟沒多會的蕭石竹。
“主公現在正在休息,有什麼事情你跟我說。”鬼母不緊不慢,淡然說完此話後擡起了手邊那杯甘泉水,抿了一口。
“請國母不要誤會,只是此事事態嚴重,需要主公和您一起來定奪才行,絕非虎飈對您有輕視之意。”虎飈又慌忙地行了一禮。
“什麼事情啊?吵吵嚷嚷的。”與此同時,臥房大門開啓,打着哈欠的蕭石竹走到門口,倚着門框站在門下。
“比屍國和酆都軍開始簽署暫時停戰協議了。”虎飈見到蕭石竹,立馬急聲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