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爲銀靈子的死,是酆都軍在空襲時,暗中派出暗殺高手潛伏城中,入夜後時機而動的句芒,垂首最後看了一眼銀靈子那漸漸化爲塵埃的體魄,渾身又一抖後,咬牙切齒道:“主公,末將這就爲你報仇去。”。
語畢雙翅一振,朝着樓外奮力飛出。縱然是要遵照銀靈子的遺願,那在逃走之前,他也要把一腔怒火全部宣泄到酆都軍頭上去。
“不怕死的,都隨我來。”方纔衝出攬月樓,他就見一隊隊驚慌失措的軍士,正好從四面八方趕來。於是提氣怒吼道:“殺入敵營,報仇雪恨!”。
聲如洪鐘的吼聲,聲震四方,傳到了方纔集聚到攬月樓四周的每個遁神軍的耳中。
話音剛落,句芒又是雙翅連動,帶起一陣疾風,率先朝着西面飛去。
遁神軍們藉着冰冷的月輝,依稀看到從他們頭頂掠過的句芒臉上滿是憤怒,又看了看那殘破的攬月樓,大概便猜到了樓中發生了什麼;他們在短暫的愣神後,沒有悲痛,沒有哭嚎,而是怒吼着舉起手中的各式兵器,追隨着句芒朝着城西殺了過去。
憤怒和仇恨的驅使下,狀如瘋狗的遁神軍們如決堤洪流,撲向酆都軍。圍在軍營邊緣的防線,被他們瞬間衝出一個口子。
面目猙獰的句芒一鬼當先,殺入軍營腹地;不斷的掄起手中絕仙劍,見敵便殺,嚇得才從慌神中,微微緩過神來的酆都軍們屁滾尿流。
陣陣憤恨的喊殺聲,痛苦的慘叫聲和驚恐的咒罵聲在酆都軍營地中各處接二連三的響起,統統交織在一起後,衝上九霄響徹夜空......
入夜後,送走了穹冥城中的所有墨者後,林聰把在穹冥城中的玄教教徒,也悄然帶到了墨家修建的密道中。
黑暗中,有鬼對林聰問到:“水爺,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水爺,正是林聰在玄教中的別號。
按玄教規矩,爲了不暴露每個成員的身份,他們互相之間都以別號相稱,並不知彼此姓甚名誰。
如此一來就算有成員被敵人逮捕,嚴刑拷打下支撐不住,也不會透露出玄教成員的名單來。
而林聰的名字中的聰字,諧音衝字,解析爲從水從中,因此他索性叫老水。不明其理之鬼,還以爲他真姓水呢,所以他的下線成員們都管他叫水爺。
“我只能送你們到這兒了,前面的路已無機關。”林聰停下腳步,緩緩說到:“順着這暗道一直往前,盡頭處我拴着十隻被馴服的飛天獸魂,騎上他們快逃,逃回朔月島,將這邊的情況統統密報給主公和國母。”。
“那你呢?”待他語畢,其中一鬼便又問到。
“我要留下來完成下一個任務。”黑暗中,林聰摸索着伸出手去,輕輕的拍了拍問話之鬼的肩頭,微微一笑,道:“快走吧,穹冥城城破在即,你們不能再留下來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後會有期。”。
雖他語速不急不緩,語氣也很是平淡,但諸鬼心頭忽地泛起一陣苦澀,不約而同的垂下頭去。
按玄教教規,是不能問他鬼任務內容的,故此其他幾個鬼心中五味雜陳之餘,雖好奇林聰要留下來幹嘛,卻也只能心中猜測,不敢多問。
“走吧。”林聰揮揮手,澀聲到;他也捨不得這些手下,雖然只是相處了小半年,但大家之間互相都產生了羈絆。
這是一種同生死共患難的新奇感,是他還只是墨者是體驗不到的。
“水爺,萬事小心啊;我們朔月島再見。”半晌後,諸鬼對林聰齊齊拱手行禮後,不再多言,依依不捨的轉身離去。
林聰呆站在原地,沒有說話;如果此時暗道中燈火通明,諸鬼在轉身那一瞬,是可以看到林聰眼中泛起的淚花的。
衆鬼走後,林聰依舊呆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也不知這般呆站了多久後,忽然一聲悶響從他頭頂傳來,在猛烈顫抖起來的暗道中形成陣陣震耳回聲。
林聰這才從送別的不捨中緩過神來,本能驅使下他趕忙抱頭蹲下,以免被暗道頂上掉落的石塊擊中腦袋。
許久後,顫動才停息下,但林聰雙耳依舊嗡嗡作響。他甩了甩頭,抖落髮間塵埃後,趕忙掏出火摺子後將其點亮,環顧四周後,發現好在這暗道堅固,除了是掉落了幾塊小石子外,並未出現坍塌後,長吁一口氣。
林聰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來,轉身朝着來路小心翼翼的折返。
剛纔的劇烈顫動讓他很在意,倒底是怎麼回事,他一定要親眼上去看看。
越往前去,暗道中瀰漫着的血腥味越重,林聰滿是困惑的臉上眉頭皺起;沒走出多遠,方纔轉了一個彎,林聰便一怔,險些還驚呼了起來。
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背部上冷汗從每一根立挺而起的汗毛下滲出。
藉着火摺子的微弱火光,林聰看到了一個渾身血肉模糊的人魂,扶着石壁立於他身前。血跡如一條條鮮紅的蛆蟲,在對方臉上蠕動遊走,使得對方見到林聰後,目露兇光的臉上更是猙獰了幾分。
驚恐之餘,林聰趕忙悄然後退一步,與對面的人魂拉開了一點距離。同時警惕的雙眼不停的打量着對方滿是新血的臉頰,心中不禁猜疑:“這是誰啊?”。
“林聰嗎?”對面那個人魂,因爲背光也只能把火摺子後的林聰看了個依稀,卻還是喘着粗氣,冷然問到:“是不是你!”。
說話間臉上閃過一道殺氣,眼中目光也變得惡毒起來,手中斷刀已經舉起,橫在了胸前。
林聰聞言一愣,趕忙言道:“是我是我。”,說着就上前扶住對方;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墨翟的!
“鉅子大人,您怎麼受傷了?”林聰扶着墨翟緩緩坐下,打量着縱橫交錯在墨翟身上的大小血痕,故作驚懼,手抖着入懷,摸索一番後掏出一個小藥瓶來:“這是誰傷了您嗎?”。
他只是一番打量,就看出了墨翟身上傷口全是割傷;要麼就是兵刃所致,要麼就是強大的魂氣或是劍氣。
想必之前,墨翟與某鬼展開了惡戰。說不定,方纔的地動山搖,正是拜他所賜。
墨翟渾身劇痛,尤其是體魄上的道道傷口處,更是火辣生疼,連連倒吸幾口冷氣後,喘息道:“是銀靈子。”。
“啊?他發瘋啊?居然把您傷成這樣。”明明已經猜到了大概發生了何事的林聰,卻繼續裝傻着道:“鉅子大人,您忍着點,我這就給您上藥。”。
墨翟沒在說話,只是默然的點了點頭。
林聰用嘴咬住瓶口塞子,使勁一拔,腦中卻飛速思索着對策。
現在的墨翟,因體魄傷痕累累而魂氣虛弱,若是林聰趁其不備給他致命一擊,他必死無疑。
且暗道入口出口隱蔽,皆不易發現,加上墨翟又是人魂,死在這暗道中最多留下一堆衣服,沒鬼會知道的。
想到此,林聰便咬緊牙關;但接着他又是一愣。
轉念一想,今晚送走的穹冥城中的墨者,都知道他還沒走。墨翟一死,縱然沒有證據,墨家諸鬼都會首先懷疑他的。
且林聰現在還不知墨家總壇所在,墨翟一死,他暴露了身份不說,以後九幽國對墨家的諸多行動,自然是一無所知了。
此事要是擺在蕭石竹面前,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撿起一塊石頭,朝着墨翟後腦勺奮力砸去;打死墨翟後,再在暗中模仿他的筆跡和口氣,對整個墨家發號施令。
但林聰畢竟不是蕭石竹,他做事比較小心;權衡再三後,還是把瓶口小心翼翼的抵到了墨翟的傷口上,輕輕一抖把瓶中白色藥粉散在了傷口處。
藥入傷口,墨翟又疼得十指使勁攥緊,大吸一口冷氣,額上立馬滲出了一層細汗。
此藥粉不是其他,正是鹿活草粉末,神奇得很;林聰方纔給墨翟敷上,傷口便停止了流血,開始緩緩癒合。
“你怎麼還在這兒?”慢慢覺得傷口不那麼疼痛的墨翟,轉頭看了一眼專心致志給他上藥的林聰。
“剛把最後一批弟兄們送走,正去消息室中啓動暗道裡的機關,就地動山搖起來。我趕忙開了機關,就出來查看。”林聰漫不經心的撤了個謊,顯得非常自然,毫無紕漏。
“原來如此。”墨翟微微頜首,稍加思忖一番後,也沒發現他話中漏洞,便沒再去深究。
所有傷口都敷好藥後,林聰腳邊已然多了數支空蕩蕩的小瓶子。他默不作聲的把火摺子插到牆縫中後取出繃帶,開始給墨翟輕手輕腳的一一包紮;乍看之下,他這盡心盡力的模樣還真像個忠於墨翟的人魂。
“下一步我們怎麼辦?”等一切包紮好,林聰在墨翟身邊坐下,長吁一口氣後,解下腰間水袋,先喝了一口才遞給墨翟。
“我帶你去總體蟄伏起來。”墨翟接過水袋,緩緩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