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狐王的別宮中,歡聲笑語。
他帶來的嬪妃們,哪怕下雨了也還在宮中嬉戲。雨水落地的聲音,在她們笑聲也變得有些歡快。
銀鈴般歡快的笑聲在雨聲中此起彼伏,時而都能傳到暖閣中來。
暖閣之中,聽完密使的那番話後,青丘狐王心情大好,哈哈一笑,道:“都說九幽王蕭石竹雖然是狗監出身,身份卑微但是是最聰明的人魂,但他居然不就此爲由,以此來連坐到我國頭上,那就是蠢。這樣的蠢人還想要稱霸陰間,癡人說夢。”。
他的臉上,浮現了對蕭石竹的嘲笑和鄙夷,真的很是難看。對蕭石竹,也沒了敬畏,反而多了幾分的輕視。
同時心裡暗暗竊喜,也慶幸自己當初沒有猶豫的,就聽了弟弟狐嵐的建議不去多管塗瑤清的‘閒’事。
在狐嵐給他的密信中曾經提到,蕭石竹是個賞罰分明的冥王,在對待國中諸鬼,甚至是自己的敵人的時候,雖然會血債血還,但一般並不會濫殺無辜,更不喜歡連坐,以至於九幽國的律法中,是陰曹地府裡唯一沒有連坐的律法;因此被九幽國鬼民稱之爲公正。狐嵐還提到,如果說青丘狐國不去爲塗瑤清爭辯對錯,蕭石竹絕不會盛怒之下,牽連到青丘狐國的。
狐嵐認爲,只要是青丘狐王表現出大樹底下好乘涼來,對於青丘狐國來說,就能獲得倖免一難的機會。並且,九幽國和青丘狐國的結盟能繼續下去,不至於撕破臉皮。
九幽王蕭石竹,絕對是不會就此來遷怒青丘狐國的。
言外之意,就是這樣一來,青丘狐國可以安安心心的在暗地裡,做更多對不起九幽國的小動作,也只要不暴露出真憑實據,就無所謂。
如今在青丘狐王看來,自己的弟弟狐嵐的判斷是準確的,甚至可以說是精確的。而在轉念一想,有傳聞說塗瑤清的舉動,是狐嵐之子狐清雲慫恿的。
如今看來,狐嵐這麼精明的一個狐鬼,老謀深算,居然讓自己的兒子去胡作非爲,看來早有預謀,是放縱着兒子去這麼做的。
這倒是幫助了青丘狐王,讓青丘狐王和青丘狐國在九幽國背後,暗地裡的那些小動作和背叛,不至於引起九幽國的注意。
卻弄巧成拙,幫了青丘狐王和青丘狐國的大忙。
現在,北陰朝讓青丘狐國準備和九幽國開戰,而塗瑤清的處理在即,九幽國自然不會把注意力放在這邊的。
青丘狐王也爲此而竊喜,以至於激動起來,心跳都加速了。
“沒有異樣就好,去傳令國都裡的軍事大臣們,都在今夜趕到別宮來秘密議事。”從池子裡站起身來的青丘狐王,拍了拍手。
身上的水珠連續落地,嘩啦啦的聲響也在掌聲中響起。
掌聲響起時,有宮奴疾步走了進來,手中拿着毛巾,開始給走出池子的青丘狐王仔仔細細的擦拭身子。
“立刻派人去一趟九幽國,暗中找到我弟弟,讓他可以不去爲塗瑤清辯解,但是要密切關注一下九幽國對待怎麼處理塗瑤清一事,也要及時彙報。”青丘狐王一邊任由宮奴給他擦着身子,一邊對屏風後的密使說到。
語氣之中,頗有得意之情。
他們都犯了一個蕭石竹曾經敵人的錯——那就是小看了蕭石竹,猜不透蕭石竹,還自以爲是,還無自知之明的沾沾自喜。
“諾。”那個密使磕了個頭,起身退了出去......
夜幕隨着陰日的東落將領,玉闕宮中的蜈蚣珠,蛟珠亮了起來。
宮人們把還需要油的宮燈,一盞盞的點燃了起來。整個玉闕宮亮了起來,輝煌燈火下,宮中建築大放異彩。
玉石柔和的光芒,讓這座宮殿的華麗在燈火下盡顯無疑。
內庭裡的月壁宮,這座賴月綺的寢宮,還是和過去一樣,種滿了茂盛的月桂。雖爲開花,但打理得很好,爲月壁宮平添風景。
而宮中巍峨的前殿上,都是賴月綺的圖紙和研究的武器。半成品多如牛毛,有時候堆得太多都沒地方下腳。
整個前殿上一直都是雜亂,又大有作爲。
曾幾何時,九幽國一件件在戰場上大展神威的火器藍圖和樣本,都是出自於此地。然後批量生產,配備給了蕭石竹的九幽國大軍勇士,讓鬼兵們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一往無前。
但因爲堆放其中大多數武器,都幾乎是還在試驗階段的火器,危險係數太高,潛在的危險也是無可預知的,因此曾經被蕭石竹調侃道:在賴月綺宮裡睡覺,不得不睜着一隻眼。
否則說不清什麼時候,就會在爆炸中死無全屍了。
當然這也只是玩笑話而已,宮殿牆壁和樑柱上,都刻滿了結界符篆。就算爆炸了,爆炸帶來的衝擊波和烈焰,也不會衝出結界。
除非蕭石竹就在裡面纔會被爆炸波及到;但是身懷玄力的他,絕不會被爆炸炸得四分五裂的。
而後殿倒是不危險,那是賴月綺往日休息,和侍寢蕭石竹的寢殿,自然不可能有火器堆放。寢殿黃龍玉瓦歇山式頂,檐角安走獸五個,檐下施以單翹單昂五踩斗栱,臺基下東西分設一對玉石雕刻成的鸞鳥和一對威武霸氣的麒麟,四周浚池,引山玉闕山中山泉水環繞四方。整個庭院外部裝飾得莊嚴古樸,又很清幽。
至於內部裝修,倒是精巧華麗。畢竟也是賴月綺的寢宮,並不破敗也不寒酸。正間後面是翠玉雕刻的寶座,安置寶座的平臺上擺置紫色玉石整塊雕嵌壽字鏡心屏風,屏風前的寶座左右,有香幾、宮扇、香筒等物,都是玉石或是寶石雕刻而成,古神時代就已經遺留下來的了。
這點,就連蕭石竹也感謝當年酆都大帝特別批示了共工,可以使用玉闕宮中的這些器物,但是絕不能倒賣或是贈送吧。否則,也不可能還把這些器物留到今時今日,便宜了蕭石竹。
今晚不回絕香苑的蕭石竹,在傍晚時分就來到了此地,連晚飯都是在這裡用的,吃的還是那麼的簡單,倒是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吃過飯後,他和大花、黑猴在園中玩了片刻後,大花自己回了絕香苑,黑猴守在了這裡,而蕭石竹由賴月綺親自伺候他沐浴更衣後,來到了寢宮中。
蕭石竹身着繡有千秋獸和萬歲獸在肩頭的寢衣,踱步來到大殿正間,坐到了寶座上,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後,也是去認認真真,仔仔細細沐浴過後的賴月綺走了過來。
門口的宮女關上了宮門,黑猴也自己去大殿外找了一顆樹,爬上去睡覺去了;前殿之中只剩下了蕭石竹和賴月綺。
而外面的宮女和宮人們,注意力絕不在大殿之中,而在樹上睡覺的黑猴身上。他們都在竊竊私語,議論着蕭石竹從黃泉之中,帶回來的這個奇怪的鬼,和黑猴那喜歡在樹上,也能在樹枝上睡舒服了,睡踏實了的事。
燈火通明的寢殿中,賴月綺披着頭髮,走到蕭石竹身邊,徐徐行了個萬福,道:“大王能夠從黃泉之中平安回來就好,妾身一直相信,大王一定能夠平安回來。”。
“是啊,我能回來是挺好的。”蕭石竹有點不想提這個事情,隨口一答後站起身來,環視四周,岔開話題道:“你這裡的擺設也是沒變啊,還是之前的模樣。”。
說着,就朝着寢牀那邊走了過去。
“大王都勤儉,國母姐姐亦是如此,東西能用的絕不更換,臣妾自然也是如此,絕對不能例外。”賴月綺說着此話,跟了上去。
蕭石竹已經坐到了墊着,使用一百二十登織機,織六十天才能織成一匹散花綾被褥的牀上,賴月綺蹲在了他的身前,幫他褪去了鞋子。
包括這些被褥,也是當年古神時代遺留下來的。雖然價值萬金,但對於現在持有者蕭石竹來說,等於是白白獲得的,反正他一分錢也沒有花。
脫了鞋子的蕭石竹把腰帶解開拋到了一邊,一個翻身後,躺倒了牀上去,望着帳頂緩緩道:“陳設不變倒是沒有什麼,就是你見到我,怎麼也不開心啊?身爲我的小媳婦,你說都半年多沒見我了,見我還跟我打官腔,假笑。”。
這話一出,問得已經爬上牀榻的賴月綺一愣。
然後她在蕭石竹身邊也躺下後,趕忙解釋道:“大王,妾身見了你肯定是高興極了的。不知道大王何出此言?”。
“你給我講點白話,這官腔打了一晚上了,我都聽得煩了。”蕭石竹大喝一聲,嚇得賴月綺一跳。
而蕭石竹話纔出口,當即就後悔了。
他這爲了想着怎麼跟賴月綺說明白塗瑤清的那事,有點心煩意亂,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倒是有點傷人了。
不過,他確實是對打官腔聽得有點煩。也知道賴月綺爲何如此對他?
還不是因爲賴月綺需要蕭石竹的時候,他遠在黃泉,賴月綺多少是有些氣的。
一念至此的蕭石竹,趕忙伸手摟着身邊賴月綺的肩頭,輕輕的一拍,道:“不好意思啊,我這幾天實在太累了,有點火氣大。這樣吧,明天我就讓鬼醫屬中的鬼醫們來會診一下,然後對症下藥的給我開點去火的藥,就要那種一吃下去就立竿見影的藥。要是實在等不到明天,不如一會你給我一頓收拾,好好收拾,收拾我也能給我去去火。”。
說罷,有點猥瑣的笑了起來。
堂堂九幽王,冥界之中除了酆都大帝最大的霸主,居然也會開這種帶着點葷的玩笑,要不是賴月綺早已認識他,倒還真的是會大跌眼鏡的。
但這話還是聽得賴月綺,終於噗哧一笑。
這是她今天見到了蕭石竹後,最自然最開心的一笑。
見她這麼笑了,蕭石竹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這做冥王,在面對自己妻子的時候,蕭石竹和一般的男鬼其實沒有什麼差別。他又不能用那些政治手段來政治他的妻子們,更何況她們這種撒撒氣,也不是什麼大錯。
就是因爲這樣,蕭石竹纔不願意三宮六院,粉黛三千的。否則,他不但會成爲累死的牛,還會被煩死的。
隨之賴月綺微微翻身,趴在了蕭石竹胸口摟着蕭石竹,調皮的說到:“臣妾可不敢收拾大王,不然明早鬼母姐姐,羣臣百官跟臣妾要人,交不出來怎麼辦。還怕民間的詩人們,也寫上一首如人間那種‘從此君王不早朝’的詩詞來罵臣妾呢。”。
一改之前的態度,變得是那麼的小鳥依人,和過去一樣了,變得溫柔了起來。
“他們敢寫嗎?”蕭石竹爽朗的哈哈大笑一聲,得意洋洋的反問到。
“再說了,我怎麼不早朝了。我在宮中不但每日早朝,有時候還有午朝呢。寫我,那些詩人們下得了筆嗎?”頓了頓聲,蕭石竹又耍賴的說到:“再再說我只是王,又不是君。”。
說罷,蕭石竹更是得意了,不禁嘿嘿一笑。
然後,蕭石竹笑着拿起了賴月綺的一縷秀髮,放在在鼻子下嗅了嗅秀髮上面散發出的淡淡花香;那是月桂的芳香,沁人心脾。
賴月綺一直有月桂花瓣泡澡的習慣的,只要沐浴過後,秀髮裡都有這種香氣,淡而不濃,倒是也不惹蕭石竹厭惡。
“唉,好久沒有聞到這味道了。”然後,面露輕易的蕭石竹感嘆了一聲,又道:“我聽說,蕭茯苓那個臭丫頭認你做乾孃了?她在嘯風平原的時候沒給你闖禍吧?”。
宮燈中散發出的柔光下,賴月綺坐起身來,把掛起來的紗帳緩緩放下。牀榻上的一切都各種薄紗,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了。
“嗯,茯苓這孩子挺好的,我可羨慕鬼母姐姐,有這麼一個好孩子了。”賴月綺繼續摟着丈夫蕭石竹,輕聲說到:“不但沒有給我闖禍,還幫了我不少忙。”。
說起蕭茯苓,賴月綺眼中就閃着慈愛的目光。
她是真的把蕭茯苓,視如己出了。
“那就好,我就怕她不成熟,才讓她去嘯風平原上鍛鍊鍛鍊的。”蕭石竹聞言,就信了賴月綺。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嗯。”賴月綺小鳥依人的躺在他懷裡,把頭貼在他胸口。
“對了,今天來除了是實在太想你了之外,我還想和你深談深談。”蕭石竹沉默了片刻,想着真的是逃避不是辦法,也只好言歸正傳,把話題說到了正事上去:“我們要好好談談關於塗瑤清的處理之事;明天一早,宮中使者就會出宮頒佈詔令了,所以,長夜漫漫,不如我們今晚就把此事說清楚了吧。”。
說話間,蕭石竹已經感覺到了懷裡的賴月綺渾身一抖。卻沒有看到,當他說到塗瑤清時,賴月綺眼中閃過的怨恨,和惡毒。
如果九幽國不是講律法的鬼國,賴月綺恨不得用火器,把塗瑤清五馬分屍,炸成碎片的。
緊接着,賴月綺咬牙切齒的問到:“大王是想怎麼處理這個毒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