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中黃濁塵埃飛揚,嘯風城外一片霧濛濛的。塵埃和地上揚起的沙石混合在了一起,捲成了一道道肆虐的風柱。
城外那些林立的石柱石峰,卻在風中紋絲不動。暗藏在石柱石峰內部的暗堡,在霧濛濛的風塵中成了嘯風城的眼睛,和耳朵。
“然後,範錦鴻指揮所有參與抓捕的人員,立刻對犯罪結團的各個據點實施。”在城門樓子上忽然停下頓足不前的蕭茯苓,頓了頓聲又對範錦鴻和畫眉,輕聲叮囑道:“務求迅速,但也要謹慎小心。這個團伙勢大,不缺乏殺手爲他們賣命,要軍士們都不要大意。”。
“諾。”應了一聲的範錦鴻,打起精神來。
“那我去準備。”緊接着,範錦鴻行了一禮,先行一步,走下了城門樓子去......
玉闕宮中,那內庭倒是安靜得很,外朝從陰日西升,天亮時開始,就一直忙碌嘈雜着。
陰日之光灑下,照耀在玉闕宮中,亭臺樓閣燦光閃閃。
來來往往的鬼官鬼吏們,來回於各部門的院落和殿堂之間,匆匆忙忙,保證着九幽國的正常運轉。
而蕭石竹一個常規的早朝開完,已經不像是過去一樣精神飽滿了。幾個時辰下來,他有些疲憊,不得不讓尋香和辰若在天陽宮中,準備好了安神的薰香,把蕭石竹安置在後殿上的牀榻被褥都薰了一遍。
他才和鬼母用過午飯,就去了天陽宮的後殿休息去了。
安神的薰香淡香,還在後殿中彌散。蕭石竹步入殿中,處理政務時的頭疼,就漸漸的淡去。
只是還是疲憊得很,渾身不怎麼有勁兒。也還是睏意纏身,哈欠連連。
從黃泉回來的蕭石竹,被抽走了大量的鬼命。他相貌雖未改變,但魂魄都已是垂垂老矣,精神不濟時有發生。
很多時候他都是強撐着,在大臣面前表現得還是活力十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無奈之舉。
只要他表現出一點點的變化,國中必然會暗潮洶涌,難以再凝聚九幽國諸鬼的意志,也難以再讓他們上下一心。
蕭石竹是九幽國諸鬼的信仰和希望,他要是倒下了,立馬就會樹倒猢猻散。在強大的九幽軍,也會成爲一盤散沙。
蕭石竹必須撐着,撐到完全勝利的那一天。
來到了後殿上,在牀榻上躺下的蕭石竹,長吁一口氣後緩緩閉上雙眼,他要睡會,讓精力好好恢復恢復。
鬼母把他脫下的鞋襪和衣袍快速歸置歸置後,走到牀榻邊,給蕭石竹輕輕的蓋上了被子。
看着蕭石竹這麼虛弱,鬼母一陣陣的揪心。她的鬼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小手,捏着抓着,撓着。
“有人來了。”被褥才蓋上身片刻,閉眼着的蕭石竹就忽然張口說到。
他從黃泉回來,靈魂是因爲鬼命被抽走太多而虛弱,但有失有得,體內的玄力得到了淬鍊更是純粹,也能更好的控制,使得他的五感六覺提高了不少。
甚至比國師盈盈的五感六覺,更是靈敏。
所以就算還坐在牀沿的鬼母沒有聽到腳步聲,他也感知到了有鬼氣,朝着後殿而來。
鬼母是知道這個秘密的,自然沒有感到驚訝,只是隨口問道:“誰啊?”。
“青嵐那臭小子。”繼續閉眼着的蕭石竹嘿嘿一笑,似乎是知道青嵐要給他帶來什麼消息一樣。
不一會後,青嵐果然是踏入了後殿,站到了橫在了牀榻前一丈開外的屏風前。
那座屏風是滋蘊光潤的梨花白白玉邊框,每扇正面四邊嵌螺鈿夔龍紋,裡框飾描金纏枝蓮紋,頂端飾眉板,透雕萬歲獸紋捧珠圖案,下裙板兩面浮雕雙龍捧壽紋。下橫棖底部安銅質鍍金託角牙,包銅鍍金套腿。
紋飾更是巧奪天工,美不勝收。
把蕭石竹的牀榻遮住,也遮住了站在屏風前青嵐的身影,但擋不住青嵐的聲音。
站定在屏風前青嵐,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道:“主公,六天洲那邊急發而來的消息,上清童子上路了。這次,酆都老鬼的聖旨並未讓上清童子排斥,他已欣然接受了任命。”。
牀上躺着的蕭石竹依舊閉眼着,內心也毫無波瀾。他早已知道上清童子的脾氣,也在前兩日,就獲悉了酆都大帝這道聖旨的內容。
兩相結合來看,以蕭石竹的聰明才智,他早已料定了這次上清童子一定會臨危受命的。
好在朔月島的和談已經結束,襲擾的九幽軍已經撤回。就算上清童子趕到了六天洲東南,也只能坐鎮主持重建工作,暫時也不可能再對九幽國造成威脅。
和談已經順利達成,九幽國和北陰朝進入停戰期,至少十年。這段時間上清童子就算是個帥才,也無用武之地了。
牀榻上的蕭石竹聞言,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繼續閉目養神着。
“抓緊瞑海上的海島接手和建造,告訴陸吾和春雲,建造物資、錢財和駐軍,移民要源源不斷的運送出去。”一旁坐在牀沿上的鬼母也未動,只是隨即交代青嵐,道:“共工的水師也要進入戰備狀態,在瞑海上加強戒備,隨時保護每一個海島在接手後,就能投入安全的建設狀態。”。
站在屏風前的青嵐,記錄下了鬼母所說的那一句話每一個字後,應了一聲:“諾。”。
“還有,朔月島那邊已經完全控制了陸之道和魏徵。他們已經完完全全的,成爲了我們的籌碼和人質,脾氣是發了,但也逃不了很是無奈。”頓了頓聲,青嵐繼續說到:“大帥英招只是挑選了幾個北陰朝的軍士和書吏,給了他們一艘民用的小船,讓他們趕緊把和談書送回去。接收了所有的賠償後,我們纔會把龔明義,陸之道和魏徵放回去的消息,也一併帶去了。”。
“嗯。告訴英招不必害怕,北陰朝現在不會因此動兵。他們就是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裡咽。”蕭石竹說完,打了個哈欠:“到時候把這三個鬼都還給北陰朝;他們不是我們的威脅,還回去了也成不了威脅了。”。
他的哈欠聲,也讓青嵐聽到了。那青嵐應了一聲後,把語速加快了不少,繼續說到:“還有一件事,要恭喜主公和國母了。翁主在嘯風平原的行動,已經結束了。所以在嘯風平原上的犯罪集團成員,一一被暗中逮捕,無一遺漏。也沒有驚動任何鬼,一切行動都是暗中進行的,迅疾得很,如秋風掃落葉一樣。很快,就把整個集團一窩端了。”。
聽到這話,蕭石竹猛然睜眼,一股腦的從牀上爬了起來,急聲問到:“真的嗎?”。
問話着就朝着屏風那邊望了過去。
“真的,具體的報告晚些時候就會由菌人送來。”屏風前站着的青嵐原地不動,點頭說到:“翁主此事辦的非常漂亮,所以恭喜主公和國母了。”。
鬼母笑了起來,慈祥的笑容裡透着欣慰。
而蕭石竹則是渾身睏意和疲憊煙消雲散,女兒蕭茯苓抓了多少人,他不在乎,在乎的是這個事情辦得漂亮,真的給他長臉。
這個好消息帶來的喜悅,讓蕭石竹也振奮了精神。
“翁主請示主公,下一步應該怎麼辦?”隔着屏風的青嵐,隨即問到。
“繼續封鎖幾日的消息,千萬別外泄了。通知察查司這邊,和大司寇夏星會派出審判的官員,秘密前往嘯風平原,開始暗中審判。”早已心中有了計較的蕭石竹,不假思索的說出了自己早已捏定計劃:“塵埃落定後,再對鬼民們公佈這些罪犯的暴行和惡行。”。
“諾。”青嵐待到他說完,應了一聲。
“對了,出使青丘狐國的使臣出發了嗎?”緊接着,躺下了的蕭石竹又問到。
他臉上的欣喜和欣慰,淡去了一些。但對蕭茯苓的成功,依舊還是感到驕傲和高興。
可語氣,也隨之平淡了不少。
“出發了,今早就出發了,事情太小還沒來得及給你上報呢。”青嵐在屏風前點了點頭,隔着屏風對蕭石竹說到:“還帶走了不少,你答應給青丘狐王的賞賜之物。”。
“禮單是長琴大人親自挑選的,有上面飾以金、銀、鍮石的鏤刻裝飾的鞍子四副,用綠地五色彩錦百匹。”青嵐嘩啦啦的一陣翻書,翻動手中小冊子找到了登記禮單的記錄,按着禮單唸到:“六七寸大的瞑海大珍珠五十斛,沉水香兩車,珊瑚寶樹十株,精美的縐紗、白綢上千匹。都是一些上百金,甚至是千金價值的寶物。”。
“還有千年的九醞酒數百壇,都是宮中的地下酒窖裡存放了千百年的老酒了。”說完,青嵐合上了小冊子。
“嗯,長琴這事情也辦的漂亮。這就對了,安撫嘛,總得花點錢。而且聽說那青丘狐王比較將排場,喜歡享受,這些東西他應該會喜歡的。”蕭石竹緩緩閉上雙眼,繼續閉目養神了起來:“再告訴長琴,這兄長得到了獎賞,弟弟狐嵐也不能落下。聽說這幾日,狐嵐着涼了,體魄有恙。讓長琴派人給青嵐送些藥去,順道安撫一下病中狐嵐的情緒。告訴他,我說的讓他安心養病,這樣才能好得快。另外一個時辰後,讓辰若和尋香把我喚醒,我現在要睡了。”。
“諾。”記下了這些青嵐應了一聲,緩緩退了出去。
青嵐才走,鬼母就在丈夫身邊躺下,幫蕭石竹掖了掖被子,輕聲問到:“你這不像是隻是要穩住青丘狐王和狐嵐啊,更像是要用物質,你說的糖衣炮彈,來腐蝕青丘狐王的意志啊。”。
“呵呵,瞞不過你啊。”蕭石竹也沒有否認,笑笑答到。
陰風拂來,吹動後殿窗上掛着的織珠簾,簾子風至則鳴,如珩佩之聲迴盪在樑柱之間。
“這天下能看懂你的鬼可能就一個半,一個是我,另外半個是我們的老對手——酆都大帝。”鬼母莞爾一笑,道:“安撫是真亦是假啊,你要青丘狐王玩物喪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