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幾天來是校園劇社最後的彩排日,等這次彩排結束,就是後天的演出了。
因為趙江遲遲沒有動手,讓我們三個人分外緊張,要知道可怕的不是災禍臨頭,而是那種明知道災禍離自己不遠,可它卻還沒有到來的等待過程。
彩排之前,我和包大同滿學校亂轉。在其他同學看來,是包大同就要回家了,離開學校前找幾處景點拍照留念,而實際上,我們是檢查一下趙江有沒有在校園裡佈下什麼陷阱,特別是湖邊。
「這裡的怨氣越來愈重了。」包大同擺了個POSE,然後蹲下身子假裝繫鞋帶,順手塞了一個畫了符咒的石子在湖邊鬆軟的土裡。
今天一大早,他去外面撿了很多小石頭回來,然後在上面畫上不太顯眼的符咒。他一直後悔這次出來沒有多帶他老爹的符咒,他自己因為法力有限,符咒的力量也有限。
「他要動手了嗎?」我低聲問。
「我不知道,但他肯定在做準備了。」他倚在湖畔的柳樹上又照了一張,「你能儘快把照片洗出來嗎?氣場是流動的,我看不太清,假如有圖片證據就不一樣了。」
我低頭看看手中的相機。
相機是正常的,不過鏡頭上被包大同用血調和硃砂畫了密密麻麻的符咒,所有人都看到我給他拍照,不知道我看到的其實一團橫七豎八的墨跡籠罩下的產物,好像鏡頭所及的範圍被一個籠子困住了。
血是我和他的血混合而成,因為他說是我在拍照而他在施術,二者缺一不可,但我其實很懷疑他的『靈能照相機』是否有用,雖然他說過,那是依據他老爹的『定靈符』所製,他以為既然能『定靈』,自然也能定住『靈像』。
「到底能不能洗出照片來?」他見我不語,又問了一句。
我表示完全可以。我和學校攝影社的社長是哥兒們,這點小事還辦得到。
「你要自己親手做哦,如果有什麼,會嚇壞別人的。」他囑咐了一句,「過來照一下湖水!」
我對他的指手畫腳煩透了,可還是忍氣照做。對著水面一通狂拍,然後就被他打發去洗照片,他自己則留在湖邊繼續『欣賞美景』。
而奇怪的是,鏡頭上雖然畫了很多符咒,可是照出來的照片卻很清晰,他在操場、他在宿舍樓前、他在圖書館、他在食堂、一切都正常的不得了,除了在湖邊的!
他在湖邊一共照了三張照片,一張是蹲在湖邊圍欄上,一張是倚著柳樹,還有一張是站在較為空闊的地方,背景是小禮堂的尖端和遠處的小石橋。
這三張照片都有不同程度的污漬。初看的時候,會覺得照片的光線不太好並且弄髒了,但仔細一看卻發現包大同的身邊一直有其他的東西。
第一張,有一條模糊的黑線從水中伸出來,纏在包大同的腳上,似乎是要把他拖下水去;第二張,柳樹中間伸出來一隻雪白的手,朝向包大同的心臟;第三張,包大同的身邊倒沒什麼,只是在石橋和禮堂的上方籠罩著一團烏雲!
我呆呆地看著這些照片,心理明白為什麼暗中有那麼多東西襲擊包大同而他卻沒有事的原因。這從照片上就看得出來--他的身體外側有一層白光,似乎是陽光在他身上造成的光暈。可是今天的陽光並不充足,還有些陰天,所以那絕不是自然光線折射而成的,而是他自身形成的保護層。雖然微弱到不意發覺,但卻足以保護他不受傷害,並且在這個『靈能相機』上顯現了出來!
當時我也在湖邊,假如包大同給我照像的話,是不是我身邊也有其他的怪現象呢?而我並沒有覺得身體上有什麼不舒服,也就是說我也有看不見的東西保護我,那麼有什麼保護娜娜嗎?
如果沒有什麼保護她的話,就由我來保護她!
我堅定地想著,看了看腕上的手錶,見和包大同約定的時間快到了,連忙把最後幾張照片放入顯影液中,小心的用鑷子夾住相紙輕輕移動著。慢慢的,相機捕捉到的畫面顯示了出來!
四張照片,四張人臉!
小孩子、小玲、民工、還有趙江!
這四張臉都雙目緊閉、臉色慘白,被水浸泡得浮腫異常,五官都扭曲了,隔著一層淡綠的水色對著我!不知是不是由於顯影液晃動的關係,我恍然有了現在就在湖邊的感覺,覺得他們就在水下漂浮著,隨著水波的搖晃,臉上似乎有表情似的,正一點一點向水面鉆來,馬上就要衝水而出!
『-噹』一聲,我手中的鑷子不知怎麼脫手了,落在容器底部,發出一聲輕響,而那一版四張的照片卻浮在了顯影液的表面!
這時,我驀然發現,照片不再是我剛纔看到的樣子了,前三張人臉上的肌肉開始脫落,很快就變成了三張腐爛噁心的臉,根本辨別不出男女老少,而第四張臉卻沒有變化,還是趙江!
我使勁眨了眨眼睛,怕是自己接受了某種心理暗示而產生的幻覺,但之後的情景告訴我,我沒有看錯,那三張臉確實變成了那副令人作嘔的樣子,只有趙江沒有變!
我一咬牙,伸手把照片抓了出來,死盯著趙江的臉道,「你有多遠滾多遠,嚇唬我是沒有用的,我不會讓你傷到娜娜一根汗毛!」
「我們走著瞧!」他說。
他?他說話?趙江在這裡嗎?
這一驚,我差點把顯像設備撞倒,急忙撲過去把暗室的燈打開,隨手拿起一瓶東西戒備著。然而,房間裡什麼也沒有。是幻覺嗎?不,那感覺太清楚了,而且他的聲音離我非常近,近得似乎就在我耳邊,近得--就在我的手裡!
我立即舉起照片看。只見前三張照片還是腐爛的樣子,趙江的臉也還是沒變。只是在我死盯著他的一瞬間猛地睜開了眼睛,並笑了起來!
憤怒和驚恐使我差點喪失理智,然而就在我要崩潰的瞬間,突然明白他是在打擊我戰勝他的信念,於是我拼命強迫自己冷靜。伸出雙手捏助相紙的兩端,眼睛毫不示弱地盯著他,雙手用力,把他的臉從中間撕開!
一瞬間,他的臉消失了。只剩下兩隻眼睛分別留在兩片斷裂的相紙上。
我也不敢再耽誤,急忙收拾了一下,就趕去了小禮堂。才一拐進湖邊的那條林間小路,就見包大同站在小石橋上。
「你晚了。」他說。
「別站在這裡說話,他會聽到。」我沒時間和他爭辯,邊說邊四處張望。
「看來我們拍到了靈異照片。」包大同瞄了一眼腳下,「站近點,他聽不見我們說什麼的。」
我低頭一看,見他在地上擺了一圈石子,石子周圍還畫了些花草樣的東西。我明白那可能是結界類的東西,連忙一腳踏入,把照片塞在包大同手裡,把在暗房的事簡略說了一下。
「放心,他沒和你去暗房,不過是用了點小法術來使他看得到你罷了。就好像--可視電話什麼的。」
「我看像放像機,照片竟然也會動的。依我看,他大概知道我們在盯他,所以纔會示威。你在湖邊埋了那麼多符咒石頭,到底有沒有用?」
「怎麼會沒用?」包大同聳聳肩,「不過這是不能困住他的,是為了消除他收集水的陰氣提升法力。他現在這個狀態,你我聯手,勉強防守是沒問題的,假如給他借到力量,咱們就要一起嗚呼哀哉了!」
「不管怎麼說,我要保護娜娜!」我咬牙切齒地說,「本來他死的的時候,我還很同情呢。可是他的悲慘並不能成為他害人的理由。」
「說得好!」包大同說,「我們不過在昨天才知道他在作祟,不過從另一方面講,他今天才知道我們在盯他,在準備方面我們站在同一起跑點上。可是我猜他明天不會動手,而後天阿瞻就回來了,到時候只有他怕我們。」
「明天為什麼不會動手?」我問。
「明天是正式演出,看在女主角是校花的份上,明天的小禮堂會人滿為患的。都是年輕人,陽氣旺盛,別說是趙江,就是當年的段錦也不敢在這時候出來。」包大同自信地說,「學校裡出不了事,跟到外面也沒他的好處!」
「這麼說今晚的彩排是他唯一的機會?」
「我也是剛想到,不然也不用緊張了半天。」包大同搔了搔頭,「可是今晚會是很兇險呢,我們一定要小心。你先去接娜娜吧,我去後臺轉一圈,然後今晚你守臺前,我守臺後。」他說著一彎身,把放在地上的一個小布袋遞給我。
「裡面是我畫了符咒的石頭,不好意思,效果不是很理想,但打擊普通的靈體是足夠了。哦,那根木棒是桃花棒,可以辟邪!唉,城裡的桃樹可真難找,我又不會雕刻,你湊合著用吧。」
「普通靈體?你是說他有幫手?」我皺眉。
「不是幫手,是被趙江驅策的。那小孩和民工被他吃了魂,我猜就是小玲了,你手下留情吧,她是可憐人!」
我點點頭,把那不倫不類的布袋抓在手裡,去接娜娜了。由於是最後一場排練,所以是和平常不太一樣的。平時大家就穿著自己的衣服,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假如中間出錯,也會立即停下來糾正或者研究討論。可是今天的排練其實是試演,同學們會穿著戲中的服裝,完整的演出這一場戲,就和真正演出是一樣的,中間也不會停。
我坐在最前一排的靠近左側的位置,那邊有樓梯可以通到舞臺上,假如出什麼事的話,我可以儘快跑上去救人。包大同早已混到後臺了,憑藉著他的個人魅力,和管服裝、道具的兩個小妹妹打成了一片,現在是作為編外劇組成員守在後面。
話劇社的排練不對外公開,因此除我們之外,就剩下劇社的導演、B角和劇團成員的男女朋友,一共十幾個人坐在臺下。只是人家都坐在中間,只有我一個人坐在角落,手裡緊抓著那個布袋子。
漂亮的服裝、感人的情節、浪漫的對白在我的眼裡沒有任何停留,我只是一直在注意周圍及舞臺上有沒有什麼異動。眼看著時間慢慢過去,還是一點事也沒有發生,後臺的包大同也沒給我任何信號,好像一切平安似的,可我卻越來越緊張。
趙江對娜娜有那麼深的執念,假如今晚是最後的機會,他怎麼會放過?那麼他為什麼還不動手?我們找不到幫手,難道他在策劃著什麼陰謀嗎?可是這齣劇已經到了最後了,馬上就要結束,難道他是想趁結束時大家的混亂下手?
想到這兒,我更加緊張地注視著臺上。只見這齣戲已經快到最後一幕了,男女主角已經重新從後臺換裝登場,負責燈光的同學,把光柱打在他們的身上。
燈光下的娜娜,顯得分外光彩照人,我的心神有一瞬間的恍惚,心想或許她該去報考影視專業,無論她窈窕的身段、飽滿的激情、還有輪廓精緻的五官都很適合舞臺,雖然此刻她戴著面具。
可是--面具?!劇情有這個需要嗎?
我『霍』地站起來,異樣感充斥著我的身心!
在這齣劇裡,男主角的臉被燒壞了,所以要戴著面具,可是女主角為什麼也戴?如果說他們對原來的劇本有所改良的話,剛纔娜娜可一直沒有戴啊!
我看了看四周,見其他同學也很納悶的樣子,只有舞臺上的男女主角還在忘我表演。
「這又是什麼花招?」我聽到導演同學咕噥了一聲。
是花招嗎?還是--
我擡頭再看娜娜,驀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娜娜酷愛戲劇,上大學的第一年就參加了劇社,不過她有一個非常不專業的毛病,在舞臺上喜歡過一陣子就看一下臺下的人,越是關鍵的時刻就越會這樣,以前是看阿瞻,後來是看我。
可是今天在這最高潮的情節中,她卻一眼也沒有看到臺下來,只是迷醉的看著男主角,看似完全入戲了,實則根本是不可能的!
她為這齣戲一直拼命努力是不假,不過她不可能不知道現在我們都處於危險之中,在這個時候,她的心極度不安定,剛纔是我安慰了半天才能登臺的,前面演得也極為緊張,現在怎麼可能突然平靜下來,不來和我做眼神交會,卻忘我地投入到戲劇中呢?
「娜娜!」我大叫了一聲,同時把一塊石頭握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