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 扔硬幣決定
蘇桃啞口無言的看着他,自從和顧予笙確定關係,她就已經很久沒見他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了。
顧予笙重新取了條淺色的領帶,腦子裡一片空白,根本記不得系領帶的步驟,掌心傷口滲出的血漬在上面留下了兩處不規則的原點!
蘇桃正在收拾行李,這一刻慶幸自己帶的東西並不多。
一個行李箱裝着都還有點空。
她蹲下身去拉拉鍊,連着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終於看清楚了拉鍊的位置攖。
也許,結局是早就定好的,她的出現不過是顧予笙生命裡的一個意外!
她甚至調侃的想,也許顧老爺子早就料到了今天的場景,才非常英明的讓她簽訂了那個兩年內不結婚的合約償。
要不然爲什麼經歷了這麼多風風雨雨纔在一起,他心裡惦記的始終還是蕭隨心呢?
蘇桃的內心其實並不如表面上的這麼平靜,捏着拉鍊的手甚至有絲顫抖。
‘砰——’
拉鍊拉到一半,腳邊的行李箱被顧予笙一腳踹開,要不是蘇桃的手縮的快,鐵定殘了。
驚魂未定的看着被踢的撞在牆上,又反彈回來一兩米距離的行李箱。
這一腳如果踢在她身上——
蘇桃嚥了嚥唾沫,見顧予笙一步一步朝她走來,俊帥的臉上佈滿讓人生畏的寒意,一邊畏懼的往後退,一邊伸出雙手擋在身前,“君子動手不動口,顧予笙,我是女人,你不能打我。”
他這個樣子,不會是準備揍她一頓出氣嗎?
腳被行李箱絆了一下,身子後仰,差點摔倒。
顧予笙要伸手拉她,實在是他的臉色太嚇人,結果蘇桃一看到他揮舞過來的爪子,嚇都頓時捂住臉:“你打女人,你不是男人。”
男人索性收回手,眼睜睜的看着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地上鋪了地毯,不至於摔出大毛病,但還是痛,嚇出了一頭的冷汗。
蘇桃苦着臉,捂着摔痛的臀部,嘰嘰歪歪的哼了兩聲。
小聲的嘟囔:“沒風度。”
其實,剛纔吼完後,她就知道,他伸手過來是想拉她。
誰知道他居然半途將手縮回去了。
“不好好摔摔跟頭,你怎麼知道會痛?”
她腦子還有點懵,一時沒聽出他是一語雙關:“我又不是傻的。”
需要摔跤才知道痛。
男人冷冷的咧開了脣,“我是傻的,明知道會痛還一頭栽進去,我TM是瘋了。”
A城裴家
。
別墅。
私人高爾夫球場。
裴靖遠穿着藏藍色的POLO衫,拿着球杆試了幾次,一用力,球託上的小白球就飛了出去!
他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立刻就有人遞上來一杯水。
陽光下,他的五官精緻的如同細心雕琢過的,黑超遮住了那雙看似溫潤,卻隱着犀利冷芒的眼睛,頭髮被汗浸溼,全身上下充斥着性感又陽剛的荷爾蒙味道。
“裴總,夫人已經準備好了,問您什麼時候出發。”
裴靖遠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將球杆交給傭人:“走吧。”
鬱青藍坐在沙發上看雜誌,聽腳步聲,就知道是自己的寶貝兒子,擡頭:“靖遠,別讓你爸等急了,快點。“
“我洗了個澡,十分鐘。”
沐浴完,換了一身深色調的西裝,這一刻,他是從容穩重的裴氏總裁。
路過牀頭櫃的時候,他拿起一個相框,寵溺的看着的裡面笑容燦爛的女人:“七七,我去看爸爸,順便也——去看看你。”
兩輛車緩緩駛進A城東郊的墓園,剛纔還是陽光燦爛,這會兒突然陰了,有風,驅散了大片的燥熱。
一個個白色的墓碑像是個小小的房子。
道路清掃的很乾淨,裴靖遠扶着鬱青藍下車,沿着小徑往上走。
裴爸喜歡安靜,所以他們選的是一塊較偏的地方,一年前,這裡還只有他一座墳,如今旁邊已經添了座新墳。
是七七的——
因爲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立了座衣冠冢。
墓碑上,貼着她的照片,不知愁苦的快樂女孩。
裴靖遠撫摸着七七的照片:“小七,今天是爸的忌日,我也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巧克力,爸身體不好,在下面,你別老纏着他給你講故事......”
他眼眶一熱,雙手捂臉,後面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鬱青藍也是幾度哽咽,白髮人送黑髮人,讓她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七七和靖遠從小感情好,她不忍心再看,眼神轉到一旁。
突然,一個嫩黃色的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咦。”
也是她位置站的好,如果換做是以往直接走到裴爸的墳前,那麼偏,周圍還有草叢擋着,肯定是看不到的。
“怎麼了?“
裴靖遠擡頭,臉上哀傷的表情已經收斂了。
鬱青藍指着裴爸的墳墓後面,“有人來拜祭過你爸了。”
裴靖遠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走過去,將那束明顯是藏起來的花束拿了出來,嫩黃的花瓣被風吹的搖曳,綠色的包裝紙,上面一圈粘着小小的、白色的紙花。
姚黃——
牡丹的一種
。
能用牡丹來拜祭的人,估計全世界也只有七七了,而且,白色包裝紙上的紙花一看就是花店包好後,又自己費心粘上去的。
這種事,一貫是七七的手法。
——“我不能親自爲爸爸種束花,總得做點什麼,讓他知道,我很想他。”——
——“祭拜應該用菊花”——
——“憲法規定的嗎?你看牡丹多漂亮啊?爸爸喜歡媽媽,媽媽又是美人,等於,爸爸喜歡美好的東西,誰會喜歡菊花啊,開的張牙舞爪的,味道還很臭。”——
而在看到姚黃那瞬間的時候,鬱青藍的表情也變了,顫抖的手握住裴靖遠的手臂,“七七,是七七,她還活着。”
裴靖遠的視線在周圍看了一圈,除了翠綠的樹木和白色的墓碑,半個人也沒有。
“你,在下面入口處守着,”他指了指站在旁邊的人,“其他人,從上往下,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給我找,任何一個可疑的人都不能放過。”
如果是七七,既然活着,爲什麼不回來?
“媽,我先送你下山,我給霍啓正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鬱青藍拉住他,搖了搖頭,“等查出來結果再說吧,那孩子爲了七七,這一年過的行屍走肉的,好不容易走出七七的怪圈,如果空歡喜一場,對他太殘忍了。”
“如果七七真的還活着——”
她就算不回家,至少也會告訴霍啓正。
“七七如果還在,她既然不願意回家,就更不可能去找啓政,她肯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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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桃看着身邊睡得正熟的顧予笙,眼底漸漸的漫起幾分糾結的心疼痛處,這些情緒,都是她這幾天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來的。
他沒收了她的身份證、卡,找了保鏢日夜不離的守在門口,斷了她一切離開的念頭。
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樣完全囚禁着她,她照常的上下班、逛街,但晚上九點,不管她在哪、在幹嘛,都必須回家。
要不自己回,要不被保鏢架着回!
“予笙。“
她湊近他,低低的喊了一聲,濃郁的酒味薰得她微微蹙眉。
他不是睡着的,是醉的不省人事,這幾天,都是被安茜扶回來的。
平時晚上也有應酬,但自律性一貫很強,從來沒有這樣過,她問安茜,安茜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她,搖頭!
她微涼的手指貼在他胸口,滾燙炙熱的溫度燙得她的手微微一蜷,“你是因爲誰才喝成這樣?我?蕭隨心?”
男人的呼吸漸重。
沉浸在自己思維裡的蘇桃並沒有發覺他的變化。
心疼的撫着他掌心結痂的傷口,“予笙,我很難受。”
顧予笙緩緩的睜開惺忪的眸子,對上蘇桃蓄滿傷痛的眼睛,這幾天她明顯的沉寂他看在眼裡,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撫,所以只好每晚喝的爛醉,試圖逃避她無聲的譴責
。
在不知不覺中,他居然將她傷的連對他最基本的信任都沒了。
他擡手,眷戀的撫着她光潔的下顎,聲音沙啞的厲害,“是因爲在我身邊,所以難受嗎?”
蘇桃不說話,卻有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眼眶裡滾落下來。
顧予笙起身抱住她,“對不起。”
她的眼淚落在他光裸的肩膀上,每一滴都像是滾燙的岩漿,他抿緊的脣瓣有些泛白,喉結劇烈滾動,卻說不出半個字。
放手嗎?
如果真能放下,又怎麼會明知道她不喜歡,還用這樣的方式困住她呢。
“予笙,我知道你重承諾,答應了蕭家父母的,你一直都記得,即使你現在放手不管蕭隨心的事,但也每天都記掛着,我不想讓你爲難,更不想你面對良心的譴責。”
更不想讓你陪在我身邊的時候還一心二用。
不是她大方,是因爲蕭隨心的爸媽找過她,那兩個加起來大她好幾輪的老人顫巍巍的跪在她面前,那場景,太讓人心酸了!
她相信這件事顧予笙也知道,但他什麼都沒說,甚至沒問過,其中的緣由,她能猜出大概。
他也在等她心軟。
“我們暫時先分開吧,你趁着這段時間處理你想處理的事,慕總有意讓我做聶秘書的助理,我想趁這個時間,靜下心來認真工作。”
她沒說慕總讓她先去非洲呆一個月的事。
反正已經拒絕了。
估計慕總就是嫌棄她阻礙了他和喬默的二人世界,想遠遠的把她打發了,也沒真的要讓她去,她拒絕了,他也就只是擺擺手讓她出去。
顧予笙還是抱着她不放手。
“強行呆在你身邊,只會讓我越來越抗拒這樣的生活。”
顧予笙:“......”
“要不,我們扔硬幣決定?”
“好。”
這下輪到蘇桃沉默了,她就是胡亂一說,沒想到顧予笙居然真的應了。
他這種從不信命、不信天的人,居然會用這種白目的方式決定未來?
想是這麼想,蘇桃還是從錢包裡掏了枚硬幣出來,“如果是字,我留在你身邊,如果是花......”
後面的話她沒說,怕刺激到他反覆無常的情緒,但她知道,他肯定懂。
顧予笙接過硬幣,放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往上一彈。
‘叮’的一聲。
硬幣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又落下來。
顧予笙伸手一抓,將硬幣握在手心裡,蘇桃感覺,自己的心臟彷彿也被他握在了手心。
她緊張的看着,賭博買大買小,還有期望,而現在,她甚至不知道該期望他攤開手,是花還是字!
男人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窗外的月光透進來,能看到他眼眶周圍都紅紅的,“你希望,是花還是字?”
“打開吧
。”
她的手緊張的揪緊身下的棉被,又忍不住嘲笑自己,真是幼稚。
顧予笙執拗的重複:“花還是字?”
“予笙。”
“我想知道,你心裡期待的,是花還是字?”
蘇桃低着頭,急怒的吼道,“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離開或在一起,她同樣分不清心裡的天平是朝着哪方傾倒的,大概也正因爲如此,纔在那一瞬間,提出了這個幼稚的方法。
顧予笙微微一笑,將拳頭伸到她面前,緩緩攤開。
他的掌心,銀色的銀幣泛着光,一個碩大的‘1’印入她的眼簾。
蘇桃神色複雜的看着他掌心的硬幣,垮下肩,半晌沒動。
顧予笙收回手,打開她的錢包,將硬幣反面夾在透明的夾層裡,又從他的錢包裡取出她的身份證和卡分別放進了其他夾層。
“是你自己找房子,還是我幫你找?”
蘇桃視線顫抖的看着他,直到他將錢包放回她的包裡,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我自己找。”
他這是要放她走。
“好,在找到之前先別急着搬,雖然不會住太久,但也要找個治安好的小區。”
蘇桃急忙低下頭,不讓他看到眼裡涌起的溼氣,顧予笙抱着她,“我的命運不會交給一枚硬幣決定,我放你離開,是因爲你不快樂。蘇桃,我們不是分手,我只是讓你去尋找你的快樂,總有一天,我會再把你帶回來。”
他淡淡一笑,將她抱的更緊了,就像是爸爸在祝福遠行的女兒,“所以,你還是我的女朋友,不能任性,做人家女朋友就要負責,別其他男人說幾句好聽的,就跟人家走了,那樣,即使你留在我身邊只剩下痛苦,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將你帶回來。”
“嗯。”
蘇桃只是點頭,手緊緊的環着他的腰。
房子還沒找好,蘇媽媽的電話就來了。
“桃子,怎麼最近一個多星期沒給我打電話,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聽到媽媽的聲音,那些本來已經淡化的情緒立馬重新復甦,喉嚨像是哽了塊硬物,張了幾次嘴,都說不出話。
當初,是她死活要和顧予笙在一起,媽媽說過,冷暖自知,如果有一天受委屈了、不開心了,也永遠別在她面前哭訴。
聽不到蘇桃的回答,蘇媽媽頓時急了,“怎麼了?是不是跟予笙吵架了?”
“沒有,就是最近太忙了,慕總升我爲總裁首席秘書的助理,好多事都要處理呢,都忙的腳不沾地了。”
“工作忙是好事,證明老闆賞識你,但你也別爲了工作,不顧予笙,男人在生意場上累,應酬完回來,你別顧着偷懶,給他煲點湯或做點宵夜,對身體好。”
“好,我會的媽,”再說顧予笙,她真的要忍不住哭了,急忙轉移話題:“你最近還好嗎?別隻顧着上班,要注意身體
。”
“我知道我知道,予笙這段時間一直給我寄營養品呢,昨天才給我打過電話,怎麼,他沒告訴你?”
蘇桃又是一陣心疼,他經常給媽媽打電話、寄東西?
怎麼從來沒跟她說過。
“昨晚公司忙,回來的時候挺晚了,躺牀上就睡了。”
蘇媽媽聽出了端倪,“你們現在住在一起?”
糟糕,露餡了。
蘇桃急忙想補救,哪知媽媽嘆了口氣,說道:“那也挺好的,予笙對你是真好,桃子,你要珍惜,跟予笙說,別再浪費錢給我寄那麼貴的東西了,我這幾天去趟S市,等回來,就去洛安看你們。“
“你去S市幹嘛?”
“有點事情要去辦。”
她不知道媽媽究竟有什麼事需要去那麼遠的S市,她經常聯繫的朋友,她都知道,沒一個是那邊的。
越想越不對勁,加上她前段時間的奇怪,心裡更是七上八下擔心的要命。
回撥了媽媽的電話。
“還有事嗎,桃子?”
“媽,你去S市幹嘛?”
蘇媽媽正在收拾行李,坐在地上沉默了一會兒:“桃子,媽媽要去找你爸爸。”
給你一個能和顧家門當戶對的身份,有了這重身份,即使她死了,也不用擔心蘇桃在顧家會被人看不起,會受欺負了。
即使予笙護着她,也不能保證就會護着她一輩子!
她老了,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女兒過的好,就是她一輩子的盼頭。
提起爸爸,她的心情很複雜,他留下的花盆她能當寶貝護着,但一聽到他還活着,卻沒有多激動和歡喜。
大概是上次從媽媽和顧予笙零星的對話裡聽出了是他負了媽媽,才讓媽媽獨自一人辛辛苦苦的將她拉扯大。
後來她問過顧予笙,又問過媽媽,當年是怎麼回事。
他們兩個都找藉口敷衍過去了。
她更肯定,她爸是個渣。
“他還活着呢?這麼多年不去,爲什麼現在又要去了?”
“過年才知道的,好了,媽的事你別操心了,跟予笙好好過,別耍孩子脾氣。”
她不放心:“媽,我跟你一起去S市吧。”
媽媽這麼善良賢惠,萬一被渣男欺負了怎麼辦?
“上你的班,整天請假公司裡的人會說閒話的,媽都這麼大個人了,難不成還會被人賣了?”
“說不準,現在大城市裡的人就喜歡年紀大的,說是有女人味。”
蘇媽媽失笑,“你膽子大了,拿你媽媽開刷,媽身上沒有女人味,有的都是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