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靜安城中,只有御史中丞府一派燈火通明。
明日,是中丞府大小姐離染墨出嫁的日子,她要嫁給當今聖上蕭一秋,靜安城中連三歲的小孩都知道,皇上登基之後的第一道聖旨就是封離染墨爲皇后。
爲了封離染墨做皇后,蕭一秋和太后大鬧一場,將朝臣們都趕出了朝堂。
這是冷漠的蕭一秋做的唯一有溫度的事情,誰都看出了離染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所以,這幾日來賀喜的人都踏破了御史中丞府的大門,原先在府中無人問津的離染墨霎時成了府內府外極力巴結的對象。
從早上起就開始應酬,直忙到日落西山,終於將最後一羣人送出府門,染墨風一樣的跑回自己的房間,躺倒在牀上,做死人狀,直到現在。
“小姐,都過了三更了,得洗澡換喜服了。”染墨的貼身丫鬟凝翠喊道。
“凝翠,你家小姐都快累死了,還換什麼衣服,你讓我睡會兒。”染墨在牀上掙扎了幾下,終於還是再次趴倒在牀上。
“呸呸呸,小姐,今天你可不能亂說。”凝翠還想再往下說,卻只聽到染墨均勻的喘息聲,這幾天,她真的是累壞了。
凝翠推了染墨幾下,她都只是煩躁的皺眉,嘴裡輕聲的哀求,不斷的說着再睡會兒,她翻了身,臉對着凝翠,窗外照進來的紅光落到染墨嫩白的臉上,黑色的睫毛刷子一樣鋪在她的眼底,微翹的鼻子,紅潤的嘴脣,說不出的美豔動人。
“小姐,皇上可是願意看你漂漂亮亮的。”凝翠終於忍不住在她耳邊說道。
還閉着眼睛的染墨輕輕的笑出了聲,她說:“如果蕭一秋知道我這麼累,肯定會讓我好好休息,就你這個丫頭這麼沒良心。”說完話,染墨再次翻過身去,她是真的累。
凝翠終於知道她一直是在裝睡着了,她無奈的站起身,走到桌旁,端起桌上已經涼了的茶水,走到染墨牀頭,輕輕地掀開她的衣服,對着她白嫩的脖子灌了下去。
冰冷的水,順着衣服的紋理,在染墨的胸前蔓延開來,染墨也終於睜開眼睛,坐起身來慌亂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凝翠,等我嫁給蕭一秋,我就把你賞賜給小德子。”染墨一邊脫着溼漉漉的衣服,一邊咬牙切齒地許願。
“等您嫁給皇上,不用我伺候了,我主動去小德子那裡行了吧?”凝翠埋怨地瞪了染墨一眼,笑眯眯地看着她起牀。
小德子是蕭一秋身邊最得
力的小太監,和凝翠關係極好,所以蕭一秋和染墨經常把凝翠許配給小德子,可是誰都知道,這只是玩笑。
“你還是跟着我吧,小德子可是太監。”染墨一邊說話,一邊向着洗澡的木桶走去。
“凝翠,還是你疼我,不叫我起來,這水都涼了。”染墨一邊滿意的在水裡哼哼,一邊對凝翠說話。
“明天就有皇上疼你了,我就去找小德子。”凝翠一邊收拾染墨的首飾,一邊輕聲的回答。
染墨轉頭,看着凝翠的背影想說話,卻終究還是轉過頭來,這丫頭,真是……
“丫頭,這樣安靜的只有咱們倆人的日子,以後怕是不多了。”染墨若有所思地說話,凝翠依舊在忙碌,沒有答話。
染墨等着凝翠的回答,卻不想門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不等染墨起身穿衣服,門已經隨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冷風,瞬間掠走了染墨身上的暖意,她擡頭,迎上的卻是妹妹煙歌着急的臉。
“姐姐,大娘沒在你這裡麼?”煙歌環顧周圍,說:“大娘沒了。”
煙歌清脆的聲音響在安靜的夜裡,染墨窒息一般看着煙歌的眼睛,那濃黑的眸色,針一樣刺進染墨的心底,她猛的站起,身上僅有的暖意隨着煙歌的聲音煙消雲散。她掙扎着走出浴盆,披了件單薄的衣裳就向門外走去。
“晚上咱們送客人回來,大娘就找不到了,爹怕你擔心,不讓告訴你……”煙歌隨着染墨一步步向門口走去。
“小姐,我陪你去找夫人。”凝翠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上來,將一件厚衣服披到了染墨的身上。
“也好,凝翠你陪着姐姐去找大娘,我在這裡等着,如果有大娘的消息,我告訴你們。”煙歌見凝翠跟在染墨的身邊,終於訕訕止步。
她的話音隨風落到了染墨的耳中,她慌亂地點頭,拽着凝翠的手,向着濃黑的夜色中走去,她沒有注意到,剛纔還一臉焦急的煙歌臉上已經全是得逞的笑意。
腳步匆匆,可是她的心底已經慌亂如麻。那個癡傻了三年,一直靜靜呆在房間裡的娘,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消失。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她還在想着明天娘看到自己出嫁時歡喜的樣子。
可是就在剛纔,煙歌告訴自己娘沒了。
都怪自己,這幾天忙累了,就回去睡,一直沒顧上好好的陪陪孃親。
“凝翠,尋着沒燈的地方找。”有燈的地方家人估計都找過了,染墨一邊和凝翠
說話,一邊向着後院的叢林走去。
御史中丞府的後院是一片樹林,別說已經癡傻的娘,就是自己,也曾在裡面迷失過幾次。
濃密的樹林裡,風聲肆虐,穿着單薄衣服的染墨不由得打着寒戰,凝翠脫下自己的衣服披到染墨的身上,卻觸到了她堅硬的髮絲,摸上去一片冰涼,水,已經凝結在了她的髮絲上。
“小姐,你先回去,夫人我去找。”凝翠堅定地堵住了染墨的路,東邊的天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府內,也有喜慶的音樂陣陣傳入樹林。
“小姐,如果耽誤了吉時,皇上能包容你,太后和朝臣們能饒得了你,你不知道皇上封你做皇后,廢了多大力氣?”凝翠有些義憤填膺,她堵住染墨的路,不讓染墨行進一步。
直到,不遠處傳來微弱的救命聲,在樹林的伸出,微弱的聲音好像火把一樣點亮了染墨絕望地心。
凝翠不等染墨反應就匆匆的向着聲音走去,染墨跟在她的身後,卻率先認出了湖中那個掙扎着的人影正是自己的母親。
“娘”。染墨踉蹌地奔向湖邊,不猶豫地向着冰冷的湖水邁去,身子,卻被凝翠緊緊地拽住。
“你快點回去,夫人這邊有我。”不等染墨有反應,凝翠已經跳入了冰冷的湖水,有水珠濺起,落到染墨的臉上,她着急的大喊:“你小心點。”
染墨沒有聽話的回去,在凝翠脫着娘上岸的時候,她還是跳到了冰冷的湖水中,兩個人,拼盡了全身的力氣,纔將娘拖到了岸上。
“小姐,你快去呀,不能耽誤了吉時,我會安全的帶夫人回去。”凝翠焦急的催促一臉擔憂的染墨,卻不想染墨已經俯下身子,將娘挪到了自己的後背上,艱難的站起來,一步步,向着燈火通明出走去。
天,已經亮了,府中還點着紅燈籠,只是在這清明的晨曦,燈籠的紅都變成了蒼白,如同染墨的心。
染墨揹着母親回自己的房間,凝翠在她身邊幫襯着,一步步,終於挪到了房間的門口。
房間外一片靜謐,來往的僕人丫頭都詫異的看着他們,直到凝翠推開染墨的房門。
房間裡,紅燭高照,銅鏡旁,卻早已經坐着鳳冠霞帔的新娘。染墨艱難的擡頭,看向不遠處那個明眸皓齒,一臉喜悅的女子,終於忍不住輕聲的喊了一句:“煙歌。”
整個房間靜的好似人間地獄,染墨只聽到了耳畔母親艱難的呼吸,一聲聲,沉悶,無助,卻又艱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