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藥過程中傅止言閉着眼睛一言不發,即使疼得臉色蒼白,他都沒有皺一下眉頭。
換了藥,醫生囑咐了幾句不要碰水注意飲食和休息之類的話就走了。
傅止言定了定神,好一會兒才把觸動傷口帶來的疼痛壓制下去,睜開眼睛看見宋小離站在一旁,一臉擔憂的看着他,他頓了頓,對她露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我沒事。”
宋小離遲疑了一下,小聲問:“還疼嗎?”
傅止言搖頭。
“……”宋小離小聲嘟囔道:“傷成這樣還上班,你是想把自己累死麼?”
傅止言笑了:“事情總要有人做,更何況不是什麼斷手斷腳的打傷,沒事的。”
宋小離慢吞吞的蹭過去,給他整理工作臺面:“我來幫你。”
傅止言這回倒是沒拒絕。
一整個下午,宋小離被傅止言使喚着去倒咖啡送文件傳達命令,忙得腳不點地,等熬到下班,她腿都快累斷了。
好不容易等到傅止言關上電腦,宋小離鬆了一口氣,總算可以下班了。
傅止言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見宋小離一臉疲憊,他笑了笑:“下午辛苦你了,爲了獎勵你,我們晚上出去吃一頓。”
宋小離眼睛一亮,立刻站起來:“好啊,去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宋小離那句“海鮮”差點就脫口而出了,但是一看傅止言額頭上的紗布,她下意識的改了口:“去喝點清淡一點的粥吧。”
傅止言倒是沒想到她居然會主動體貼自己,眼神閃了閃,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好。”
兩人到了一家頗有名氣的茶餐廳,傅止言一反常態的沒有要包廂,而是要了個靠窗的位置,兩人相對而坐,頭頂是暖洋洋的燈光,腳下是車水馬龍的夜景,餐廳裡暖洋洋的流淌着不知名的輕音樂,氣氛好極了。
傅止言點了菜,宋小離低頭喝着杯子裡的大麥茶,抿一口,麥香流連在舌尖,那種感覺讓她渾身舒爽,一整天的疲憊好像都一掃而光了。
“我們兩個跑到外面吃東西,不帶歡歡和斯年,要是讓他們知道,肯定得鬧一鬧。”宋小離說。
“管他的,歡歡就喜歡用這種方式刷存在感。”傅止言給她面前的杯子滿上茶:“這裡的茶味道很不錯,喝了晚上也不會睡不着,你要是喜歡,就多喝點。”
“好。”
清淡的菜和砂鍋粥很快就上來了,兩人一邊吃一邊聊天,和別的熱戀中的情侶沒什麼兩樣,好像之前的隔閡都不存在一樣。
聊着聊着,宋小離突然說起了傅思歡:“你平時都是怎麼教她的?她怎麼就這麼聰明?”
她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傅思歡時的情景,雖然小姑娘對她惡意滿滿,說話也綿裡帶針,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的智商和情商都完爆同齡孩子好幾條街。
“多跟她聊天,尊重她,把她當成平等的同齡人對待,凡事諮詢她的意見……這些小細節孩子都是能感受得到的,不過這些跟她會這麼聰明沒有關係,她智
商高,完全來自遺傳。”
宋小離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傅止言這句話是在自誇時,她“嘁”了一聲:“你倒是看得起你自己。”
“不是遺傳自我。”傅止言頓住筷子,認真的看着她:“是遺傳自你。”
宋小離怔住了:“我?”
傅止言點頭,眼角眉梢浮出笑意:“你以前可聰明瞭,什麼東西都一學就會。”
宋小離驚訝的指着自己:“我?聰明?一學就會?”
“對,有一段時間我給你輔導功課,你不肯學,老師佈置的作業也不肯寫,後來我許諾你只要把作業完成,並且把方程式背下來,就教你跆拳道,你答應了,結果第二天就一字不差的把方程式全部背出來,三本練習冊全部做完,我檢查了一遍,只錯了兩道題,還是因爲粗心做錯的。”
宋小離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沒騙我吧?”
“騙你有什麼好處?”傅止言又露出招牌式溫柔寵溺笑容:“當時我都嚇到了。”
宋小離來了興趣:“後來你有沒有教我跆拳道?”
“有,學了一個禮拜,你嫌累,不肯學,但是基本招式都記住了。”傅止言意味深長的看着她:“還記得我們第二次見面嗎?在我辦公室,我當時試探了你一下,你的第一反應是防守加攻擊,當時我就肯定你是沉歡。”
宋小離回想了一下,好像還真是那個樣子,當時她的反應完全來自條件反射,動作快於理智,而且做完那一整套動作後,她居然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習慣真是種可怕的東西。
“歡歡不僅智商遺傳自你,性格也像,又倔強又傲嬌,這種性子,以後註定會吃苦。”
宋小離眉頭皺了起來:“那怎麼辦?”
傅止言看着她擔心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她還小,我們有大把時間陪着她去改變,而且孩子嘛,成長過程總是要多吃點苦頭,纔會知道很多事情難能可貴。”
宋小離順着傅止言的思路一想,也是,於是釋然了。
一頓飯吃得兩人的心情都不錯,飯後讓服務生收拾掉碗筷,傅止言還叫了甜點,兩人一邊吃一邊聊,等到離開茶餐廳,時間已經快到晚上十點鐘了。
這一頓飯居然用了整整三個小時。
宋小離驚訝於自己居然能和傅止言心平氣和的相對而坐這麼長時間,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合同裡動的手腳,她心裡又一陣發虛。
買了單,傅止言招呼宋小離:“走吧,回家。”
上了車,宋小離看着傅止言的側臉,好幾次欲言又止。
要不要告訴他?
現在告訴他還來得及嗎?
好幾千萬的合同,雖然對偌大一個傅氏來說不算什麼,但要是害zk的名譽因此受到損害,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幾番斟酌後,宋小離還是開了口:“傅止言,我……”
她話還沒說出口,口袋裡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一下,提示有信息進來,也把宋小離的勇氣打斷了。
宋小離:“……
”
這特麼也太倒黴了。
傅止言轉頭看着她,眉眼帶笑:“怎麼了?有話要說?”
宋小離遲疑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說着她低頭拿出手機,打開一看,是顧笙歡發過來的,內容很簡單:大哥住院了,想找你談談,你明天過來一趟吧,地址是XX醫院住院部的XX病房。
看完信息,宋小離心猛地一沉。
回家路上,她沒有再說話。
晚上,傅止言很自覺的沒有回主臥,而是睡在了書房,雖然他笑着說出自己今晚睡書房,但從他眼中,宋小離分明看出了一絲疏離。
他在刻意遠離她。
宋小離一個人坐在主臥牀上,想起這短短半年時間裡發生的事情,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她在想,如果她那天早上沒有出現在zk,如果沒有遇見傅止言,現在的她會是什麼樣子?
應該還是宋家,整天過着混吃等死插科打諢的日子,被宋英唸叨不去找工作,被宋銘暗戀着,佟雪歌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那一面把她生命中大部分人的生活軌跡都改變了,看似變得更好,其實沒有人更開心。
這是命嗎?
次日,宋小離找了個藉口請假,沒去上班。
傅止言一走,她就打發走司機,自己打車去了醫院。
按照顧笙歡的指示進了病房,顧笙歡和顧易澤都在,顧易澤正躺在病牀上,臉色蒼白雙眼通紅,本來就瘦削的臉看起來有幾分猙獰。
看見宋小離進門,顧笙歡立刻站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看着她:“沉歡,你來了……”
“怎麼回事?”宋小離蹩眉,前幾天去看他們的時候顧易澤不是還好好的嗎,當時還中氣十足的罵她,現在怎麼一轉眼就變成這個樣子?
顧笙歡看了顧易澤一眼,吞吞吐吐道:“哥的病情突然惡化,送到醫院一檢查,醫生說之前本來還有百分之三十的機率可以復原,現在基本上沒有了……”
宋小離掃了一眼顧易澤的腿,他正死死的抓住身下的牀單,看着宋小離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顧笙歡見狀立刻把宋小離拉出病房,關上門站在走廊裡壓低聲音說:“哥的腿之前只是說神經受損,好好調養還是有站起來的可能,但是過去那幾年他營養一直跟不上,也沒有及時到醫院複診,醫生囑咐的康復治療也沒跟上,所以就……醫生說他腿部神經完全壞死,以後再也站不起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宋小離內心並沒有多大波動,只是覺得心煩。
這家子人事兒怎麼就這麼多,一件接一件,看得她心煩意亂。
“之前哥就一直因爲腿傷對你耿耿於懷,現在知道這個消息,說不定更生氣,你等會兒進去一定要小心……”
“對我耿耿於懷?”宋小離打斷她的話,好笑道:“爲什麼對我耿耿於懷?我害了她?”
顧笙歡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傅止言因爲你失蹤遷怒到哥身上,讓人撞了他,他把這筆賬算到你頭上,不過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