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3月13夜,唐家山一帶樹林裡響起一聲爆炸聲。
117旅旅部很快得到特務連偵查回來的消息,說藏匿在李家店村的間隙,得到守軍交給的匣子後,有三個人拿着匣子離開了,仍有兩人沒走,估計另有陰謀。當他們三人走到唐營子一帶,鑽進南邊的樹林,不一會兒,就聽到一聲爆炸,響徹大樹林。
坐鎮南臺子的茂木,很快就知曉了來龍去脈,他把小野呲太郎、山岡潔和青骨間雄等高級長官,連夜招到南臺子旅團部。又問了一陣細節後,對他們是一頓臭罵。他們仨被罵得狗血噴頭,只有畢恭畢敬的站在那,喊“哈伊”的份。茂木罵累了,才招呼他們坐下,又叫來龜田無助大佐也來參加,召開作戰會議。
茂木始終不放心曾在敖包樑上出現的游擊隊,敖包樑上的槍聲,成了他夢裡都心顫的餘悸。他一邊開會,一邊把電話打到通遼司令部岡村寧次那裡。經過再三請求,徵得瀋陽關東軍司令部武藤信義大將的允准,擬從阜新和葉柏壽調集不少於一個聯隊的兵力,對第四旅團進行補充。
14日,原駐牛營子和羊場山的步兵第15聯隊,出一部佔領牛頭溝門兒,虎視大牛羣、小牛羣、王爺地和王爺壩溝樑一帶山川,意在牽制冀東遊擊隊穩定茂木側翼。得此消息,茂木帶領騎兵第四旅團主力,開始大舉西進。上午,茂木帶領旅團部進駐五家村,第25聯隊除留兩個小隊駐南臺子和六家河口,配合龜森徹的赤峰指導委員會的工作,監視各村反日勢力,並負責輜重、人員往來安全等。其他主力,開到馬架子和大溝門兒一帶。
茂木調動第四旅團飛行隊,前來對大樹林和唐家山及蒼蒼壩樑進行轟炸,又命令旅順重炮兵大隊,向前開進到五家村西,在飛機飛來之前,對唐家山守軍進行炮轟。
117旅旅部,丁旅長和韓處長等長官,就戰場形勢變化,茂木各部動向,召開會議。經過連夜的研究,旅部決定,聚集於李家店和蒼蒼壩樑頂的傷員,連夜向西運走。能走的傷員都步行,不能走的,動員附近村莊的老鄉用門板擡。野戰醫院下了蒼蒼壩樑,進駐小喀喇村,其前鋒已開到金生泰小城。爲了防止日軍飛機狂轟亂炸,233團轉移到蒼蒼壩樑南新嶺;235團開上蒼蒼壩樑,與236團一齊防守蒼蒼壩。獨立團負責在蒼蒼壩樑根和大樹林西半部分,放火施煙。
特務團負責監視李家店和唐營子一帶形勢發展,還負責李家店村施放煙火,以迷惑和擾亂鬼子飛機視線。234團在唐家山上,也遍放煙火,以迷惑鬼子炮兵……這一切,連宿搭夜進行。到14日晨,唐營子村、李家店村和蒼蒼壩樑頂,已是一片煙海。特務團偵查人員在唐營子村南路邊的樹林裡,找到被炸死的五個鬼子和三個村民的屍體,都已炸得面目全非。
茂木前之築知道了117旅遍施狼煙,目的就是遮斷飛機視線,讓飛機無法投彈。又得知唐家山上也是煙塵繚繞,狼煙滿山,已更分不清守軍陣地具體在哪。好一片煙海,任是見多識廣的茂木前之築,都想不到117旅是如何做到的。後來,赤峰特高課花島十郎偵知,守軍先點燃樹枝,上面放以狼糞……
茂木前之築帶領衛兵來到五家村西,看到的是滿眼的煙塵,他暴跳如雷,回頭對鬼貝陀太郎大佐說道;‘龜貝君,看見這座山了嗎?它叫唐家山。我們不管他叫什麼山,我命令你,用你的加農炮和92步兵炮,把他炸平地幹活……’
鬼貝陀太郎大佐立正說道:“哈伊,茂木將軍。”茂木看到鬼貝陀太郎大佐轉身用電話命令,加農炮中隊和92步兵炮兩個中隊,火速開到五家村西來。他才意猶未盡地,站在道邊觀看。然後,他放眼大樹林,早春的寒意,籠罩着尚未返青的榆楊樹。唯有羊腸子河水湯湯流去,告訴他世界是動的。再就是唐家山不斷飄下的煙塵,傳來一股動物糞味,這讓他有點受不了。從此,他見不了動物糞,聽不了流水聲。
看到炮兵打着馬拉起炮車,飛一樣來到,炮兵保護小隊、巡邏隊還有裝彈手,遞炮手,瞄準兵都跑步開過來。兩種口徑的大炮,都在稀里嘩啦地調試中擡起了炮杆,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唐家山。
鬼貝陀太郎大佐在炮位東二百米樹林中設置指揮部,一切就緒,各中隊長跑步來到指揮部,請示開炮命令。龜貝說道:“茂木將軍命令炸平唐家山,你們看,守軍陣地能看清嗎?這炮應該怎麼放纔對?”這時,參謀長龍秋太郎中佐說道:“大佐,我看茂木將軍的意思,不一定是炸平,而是給守軍一點顏色看看。至於守軍的陣地,此時誰能看清?”鬼貝陀太郎大佐一聽,覺得他說的很是那麼回事,便高聲說道:‘我命令,目標,唐家山,開炮……’
茂木被狼糞味薰得要吐,又聽到大炮就要響了,在衛兵的攙扶下,趕緊離開,回到宋家莊聯隊部。
234團時刻注意着五家村鬼子的動向,就在鬼子萬炮齊發的同時,在煙塵的掩護下,一部兵力開到唐營子村東的厚土崗,與巡邏隊交上了火。其他主力,越過大道,鑽進大樹林,向蒼蒼壩樑穿插過去。炮兵的巡邏隊一遇襲,維護小隊立刻加入戰鬥,使得鬼貝陀太郎大佐不得不命令一個92步兵炮中隊,偏移炮口,向厚土崗方向轟擊。
這也是楊幹苗團長囑咐11營營長田連山的,一旦接上火,鬼子肯定要轟擊,下一步就是轉移。鬼子炮兵也終於找到了一個目標,所有的大炮,都一股腦的轟向厚土崗。這時,11營另一部在營副藍慧田的帶領下,在唐家山2號土臺,放響了鞭炮。所有的大炮,又擡高了炮口,向山上開炮。
從上午到中午,又到下午,九門炮一會兒快一會兒慢,幾乎是把唐家山覆蓋了一遍。打得草着了,樹枝也着了。一片片的大火,冒出更多的煙,蒼蒼壩樑以東,這片煙海,濃煙滾滾如海浪。波詭雲譎,如十萬天兵洶涌殺來。茂木站在宋家莊院裡,西望浩浩煙海,拄着佐官刀,發出長嘆:“韓麟符,丁伯廷,你們要呼風喚雨嗎?”
王營子司令部。韓處長,丁旅長,李科長,還有苗團長,劉團長和林團長等高級長官,雲集司令部院裡。韓處長聽着東部鬼子隆隆不停的炮聲,看着籠蓋了樹林的煙海,不覺詩情觸發,隨口吟道:“熱北烽火染雲霞,蒼蒼煙海隱寇殺。我部揮刀橫天志,不斬茂木怎回家?”大夥拍手稱快,都是帶兵殺敵的大將,如今腳踏蒼蒼壩天塹,蒞臨煙海雲霞之上,一種豪情,一種壯志,權做抒發了。
韓處長卻高興不起來,他說“不斬茂木怎回家”,是在問賈從良。這兩天,他總是不離司令部,纏着丁旅長,堅持灌輸南京的旨意。尤其到今天早晨,負責施放煙火的各部,聽從老鄉的建議,樹枝上熰狼糞,煙海浩浩,長延盤旋。他去找丁旅長,說道:“趁此煙霧擋住日軍之際,何不一走了之。鬼子追上來,我們已經走遠。到了金生泰,可以分兵一部走圍子和克勒溝,另一部走興聚德和楊家灣,向四合永集結……”
丁旅長也有點聽他的了,但大夥一致反對。林團長質問他道:“我們可以一走了之,可這裡煙塵終會散去,到時我們兩條腿能跑過鬼子四條腿的馬嗎?”很少搭言的劉團長也不忿了,說道:“難得的天塹,不在這裡揍他,可惜了……”丁旅長一看,也不好忤逆衆長官的意思。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們都是我的部下,向來情同手足,浴血奮戰到今天,還真沒得到老將一點援助。’
大夥都隨聲附和,覺得他終於又表達了反對賈從良的意思,都表示讚許。丁旅長又說道:‘還是韓處長說得對,只有大火和起手來抗日,舉行全民族抗戰,方能打敗小鬼子。就說我們117旅吧,沒有熱河百姓的支持,沒有東北軍的加入,沒有我各部協同作戰,早被茂木吃掉了……’
這時已走到門邊的賈從良,不服不忿地回身說道:“你們覺得以你們區區一旅之兵,能扭轉熱北敗局嗎?現在,蔣總裁都不敢奢談抗日……”
楊團長終於又憋不住了,他拔出手槍,站起身,兩大步來到門口,擡槍把槍口頂在賈從良的頭上,憋着雷霆萬鈞之氣說道:“賈中校,我楊幹苗幾千弟兄都被鬼子殺了,你還在這爲那位不抗日的蔣總裁開脫,今天我這個團長不幹了,就得用你這項上人頭,祭奠我那些死去的弟兄……”
吉副旅長說道:“楊幹苗,反了你了,把槍放下……”楊團長只好移開手槍,生氣地丟開冷汗涔涔的賈從良。丁旅長說道:“幹什麼,反了你們了?我這是在開作戰會議,你賈中校再是南京代表,也得給我回避一下。楊幹苗你殺鬼子殺昏頭了,賈中校其碼還是友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