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看他倆有點英雄相見恨晚之意,就都走上前來搭話。孫軍長又忙着去接電話,韓處長和查副軍長看着楚鎮虎不同尋常的鎮定,打招呼的同時心中微微有所觸動。查副軍長正要找話題問他,韓處長淺淺地一笑先開口了,說道:“壯士,你們好像昨天就來到了……”
楚鎮虎聽他問此,嘆了口氣道:“是啊,昨天就進城了,可我們這個隊伍是拼湊的,不懂戰術也沒有統一號令。就在裱褙衚衕外現練了大半一天,圍觀的人差一點笑掉我們大牙,不過人們都是好意。原本打算一到這就上北門殺鬼子,可到哪裡守軍都不允許我們往前開,說怕我們影響他們與鬼子作戰;後來我們想跟着市民支前去吧,王二拿說支前還用不着我們,讓我們咋麼怎樣參戰。可那些練符咒的紅槍會員,也不願意去支前,就想上前線試試符咒上身殺鬼子……無奈我纔來這的。”
孫軍長剛放下電話,要走上前來,電話又響。他重又抓起電話接聽,原來是119旅旅長馬萬發打過來的,馬旅長說道:“孫軍長啊,減員太大,不如您看如果可行就下命令把三十營和三十六營調回來吧。”孫軍長說道:“他們那暫時沒法聯繫,元寶山一帶都已被日軍第13聯隊佔領,據說咱們那兩個營打得很苦,也很痛快,他們是按着韓處長所倡導的打法,哎,對了,那叫打游擊……打游擊啊,正好牽制住小磯國昭帶領的鬼子,不然他們還不把這南門也封了?這樣吧,原東北軍11師和12師殘部,被咱們編練上前線以後,還剩兩個營,我先給你頂過一個去……”
終於放下電話了,上前拉住楚鎮虎的手說道:“現在日軍攻得緊急,火力又猛;我們都窩在城裡,火力又差,遲早被日軍攻破。客氣話我沒時間和你說了,你敢不敢開出城去,專門襲擊鬼子,炸他軍火或運輸隊大馬車也行……”楚鎮虎鎮定地點點頭,說道:“在下土匪出身,有什麼不敢的?也正有此意。”
孫軍長迴轉身看着韓處長,神情已大爲好轉,說道:“給他們一個番號,讓他們去夜襲鬼子……”韓處長和查副軍長對視了一下,還是韓處長先開口道:‘就叫獨立夜襲大隊吧,你看怎樣?”查副軍長和孫軍長點頭表示很贊同。孫軍長一邊冷眼看着楚鎮虎帶來的洋刀,說道:“就這麼定了,你帶人到木頭溝去遊擊一下,斷他糧道,炸他軍火,讓他們不得安寧……對,你們呀,就叫獨立夜襲大隊,歸軍部指揮……”
楚鎮虎聽了他們的話,一邊是熱血奔涌,氣宇上揚,一邊是大夢初醒,方纔又擡眼端詳衆人。他看到司令部裡這些人,都全身披掛,一身戎裝,器宇不凡;臉色蠟黃,殺氣和鎮定同在的孫軍長;高大壯實,五官上透着閱歷和沉着的查副軍長;身材修長,眉清目秀,鷹揚的眼臉下透着一絲羞澀的韓處長;其他長官和參謀及副官也都個個材質俱佳,**剛毅;還有着便裝的李顧問,低調內斂,正氣不揚……
幾乎是把所有的人都掃了一遍,他方覺自己有點冷場,但看完這些人,他心裡忽然又有閱人無數之感。從前多是與土匪打交道,接觸的人也都是匪氣十足,所以對土匪印象深。土匪身上沒有多少可貴的東西,有的只是江湖義氣。但眼前這些人,光從氣質上看,自己前半生接觸的人,都無法與之同日而語。他收回心思,擡手向衆人抱拳行禮說道:“在下楚鎮虎,盟孫軍長看得起,我謝謝孫軍長,謝謝在座的長官了。我楚鎮虎沒甚文化,但有一顆守土之心。好,我告辭了……”
他說着,單腿跪地,又向衆人作揖行禮。這回是羅圈揖,大有壯士一別之感。此時司令部裡所有長官,看着跪在地上的它,更爲之一動,大有上前把他拉起,與之一敘之想法。衆人看虎背熊腰的他山一樣轉身離去,他滿月一樣的臉龐上面,那雙大眼睛,白眼珠如白雲,黑眼珠如重炭,眨眼之間,已洞悉世間萬千。這不是天神是什麼?他鏗鏘有力的往外走,王參謀長又追上前來,叫住他對他說道:“喂,楚壯士,軍部還有一些事情向你交代……”
他轉身說道:“好吧請講。”這時,韓處長和查副軍長也都追出司令部,韓處長對他也是對所有人說道:“從學兵團派幾個人過去吧,打游擊需要靈活指揮……”查副軍長和王參謀長一邊探討一邊不住地點頭。韓處長又擡頭看左右沒人,低聲說:“在聯繫王一侖從當地派一個地下黨員過去……”
楚鎮虎聽着他們三人說話,不住地探討,自己一點也插不上言,但他一百個明白,有他們這些話,他的紅槍會敢死隊就已經有了戰鬥力,起碼從自己的心理,已有了打勝的把握。他都不知道,心裡這個底是從哪裡一下生出來的。
正在他們說話之際,有人領着哈日圖從衚衕進來,向司令部走來。韓處長一眼看到哈日圖,很是驚異,問他道:“哈日圖,你負傷了?”說着,伸手爲哈日圖整了整頭上的繃帶,又給他繫了系胳膊上的繃帶。哈日圖好像聽他一問,才忽然想起自己負過傷,便不慌不忙地說道:“昨天從陣地上搶運傷員,正好有倆緩過來的鬼子,費了我們半天勁,才把他倆鬧死。主要是我們沒注意,手裡又沒傢伙,依仗阿拉哈巴幹表弟正好過來,那還傷了我們五個人吶。小鬼子是他媽難鬧。”
韓處長等他說完了,又說道:“這城裡支前的人比較多,你的人中負傷的,就先養養傷吧,也包括你……”哈日圖用他那發沉的聲音說道:“這點傷不算啥,我來呀,就是找李科長你們倆,與孫軍長說說,鬼子攻得這麼緊,讓我們支前的牧民都上前線得了。我們都會使槍,從西拉木倫河往下撤,鬼子那槍我們也摸來……”
聽外邊說得熱鬧,孫軍長他們從司令部裡走出來,李科長一看是哈日圖,就親切的說道:“哈日圖同志,你負傷了?”哈日圖無所謂地一笑,說道:“我這點傷不算啥,咱軍隊的多少弟兄都死在了日軍的槍口下了……我來這呀,就是代表我們支前的牧民兄弟,要求上前線……”
李科長聽他如此說,很是驚異,就轉身對孫軍長說道:“他就是草原支前小隊的頭人,咱們從在草原開戰到撤回來,沒有他們忘我地搶運傷員,運送物資,117旅能不能撤回來都不一定。在蒙古嶺陣地和現在守城以及在巴林草原,他們都有不少弟兄負傷。這不,他這胳膊上,頭上都是傷……”
孫軍長很是感激加佩服地說道:“壯士,你是牧民呀,太難得了,我代表四十一軍全體將士謝謝你們。沒有你們在蒙古嶺陣地搶運傷員,運送物資,貢獻那麼多牛肉乾兒,甭說117旅,連我四十一軍都保全不了,我謝謝,太謝謝了……”
哈日圖被孫軍長的一頓誇獎,弄得有點手足無措,說道:“我們牧民,就是性格爽直,你們都千里迢迢捨命來抗擊鬼子,我們做出這點事算啥呀!既然見到了你孫軍長,我就直說了吧,我們支前小隊所剩三十多人,都願意上前線。你們將士能捨命,我們牧民也能捨命,不就和鬼子拼嘛?……”
多麼實在的話,孫軍長已沒有回絕的餘地,就平靜地說道:“好,既然有意抗日,那就加入特別行動大隊吧,照樣打鬼子。我再給前邊加倆字,就叫熱河特別行動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