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俊下意識看向身旁人:“霍少,是太太。”
霍清隨循着時俊的聲音擡眸望了過去。
只一眼,他便收回了視線,冷峻的面容波瀾不驚。
時俊不由有些疑惑。
而就在這時,幾步之外的人轉過了身,並優雅的向着這邊而來。
時俊整個人頓時僵在原地,向來較爲沉穩的他此刻面上閃過一波又一波的尷尬紅暈,就連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趙……趙小姐。”
話音落下,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竟然認錯了太太。
真是……
“霍少……抱歉。”漲紅了臉,他道歉。
霍清隨並沒有多說什麼:“工作去吧。”
“是。”
很快,辦公室裡就只剩下了趙綰煙和霍清隨兩人。
趙綰煙平靜注視時俊離開,直到背影消失不見,才似笑非笑地看向面前人,涼涼淡淡的把問題拋了出來:“是我今天的打扮讓時俊分不清了麼?那你呢?是不是也覺得我和夏晚很像?”
“沒有。”
毫無情緒起伏的兩個字,疏離和淡漠盡顯。
脣角不易察覺的笑意倏地僵了僵,趙綰煙扯了扯脣:“沒有認錯麼?”
霍清隨淡漠的睨了她一眼:“我不會把任何人錯認成夏晚。”
他的晚晚,哪怕他看不見,他都不會認錯。
“是麼?”趙綰煙拿着包包的手悄然握緊,笑意已支撐不住。
她不是沒看到到他在提到夏晚時,眼底一閃而逝的溫柔和寵溺,那樣的深情,過去的那麼多年裡,他從未給過她。
呵。
不會認錯麼?
幾乎是同一時間,濃烈的自嘲和失望鋪天蓋地而來,將她密不透風的包圍,讓她呼吸困難,而心底,似乎還有個聲音在不斷的嘲諷着自己自作多情。
恍恍惚惚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低冽嗓音已冷淡響起。
“有什麼事?”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幾個字,可趙綰煙還是覺得身體瞬間僵了僵,無法言喻的冰涼感覺從腳底蔓延到了全身。
她沒說話。
一時間,寂靜充斥滿了整個空間。
最終,還是趙綰煙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麼?”轉身,她挺直了背脊,清清冷冷的正視面前的男人,而後用很平靜的朋友口吻一字一頓吐出,“娉姨今天忌日,我陪你一起去祭拜,這些年的慣例,你忘了?”
不等他開口,她忽的移開視線,自嘲揚了揚脣:“就算做不成情侶,撇開其他事不談,至少我還算是你的親人吧,娉姨也是我的長輩,她……”
只不過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淡聲打斷了。
“以後,你不用再陪我去。”
趙綰煙身體微僵。
“爲什麼?”哪怕面上再冷淡平靜,可她還是下意識的追問了,“是因爲這四年我……”
“不是。”
“那……”趙綰煙還想繼續,卻在說出一個字後突然噤聲,一個念頭同時冒出,她有些不可思議,但更多的,是潛藏在心底的憤怒和嫉妒,“你要帶夏晚去見娉姨?!”
霍清隨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漠。
他沒有回答,但答案不言而喻。
四目相對。
趙綰煙喉嚨口像是有沾了水的棉花堵住似的,再也發不出聲音,與此同時,那種徹骨的冰涼感覺再次佔據全身,刺的她生疼。
她突然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就像是個笑話。
萬千情緒在心中纏繞,她定定地望着面前人,哪怕心涼的感覺越來越濃厚,她都沒有移開視線。
而最終——
“你不能帶她去見娉姨。”手指不自覺攥緊,她面無表情冷淡阻止。
聞言,霍清隨眸光淡淡,直接掀脣吐出幾字:“她是我妻子。”
妻子?
呵!
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到底還是失控了,趙綰煙忍耐般擡起下巴,冷冷的從隨身包裡拿出一份文件扔到了他桌上:“遲來的真相,娉姨的死,和夏家脫不了關係,你確定要帶夏晚去見娉姨?”
冷哼一聲,她轉而恢復了平靜:“你自己看,娉姨當年車禍的資料,開車的人是夏晚的母親,是她把娉姨撞成重傷的!還有,在醫院,夏政陶花錢逼着當時的主治醫生把全部的血都第一時間輸給了他太太,如果不是夏政陶,娉姨根本不會失血過多而死。”
深吸口氣,她一字一頓,緩慢又沉重的將結論吐出:“娉姨的死,都是夏政陶和夏晚母親一手造成的,夏晚不該,也不能去見娉姨。還是說,你要娉姨不安心?”
話音落下,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霍清隨。
可視線所及,是他依舊冷峻的神色,他甚至都沒有看一眼那幾張紙。
趙綰煙的心,一點點的沉了下去,周圍的氣壓似乎也在這一刻低到了谷底。
“霍……”
“哪來的?”霍清隨沉聲打斷她的話。
剩餘的話硬生生堵在了喉嚨口。
趙綰煙呼吸微滯,孤冷的眉目深處滿滿的都是難以置信:“你什麼意思?”
霍清隨回視她,面色沉的可怕:“哪查來的真相?”
說話的同時,寒意似乎從他的周身散發了出來。
趙綰煙瞬間渾身繃緊,沉悶冷涼的情緒在胸腔內肆意的橫衝直撞,折騰的她一點點的失望,到最後雙眸黯淡無光:“霍清隨,你在懷疑我?你覺得我會拿娉姨的事開玩笑?!”
胸膛微微起伏起來,她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了。
尤其,面前男人的眼神那麼傷人。
“呵……”到底沒有忍住,她自嘲冷笑,渾身透着一股悲涼,“果然是我自作多情,我的好心,在你眼裡,原來什麼都不是。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說?”
粉拳攥起,深吸口氣,她面無表情轉身就走!
她走得很快,背脊是一如進來時的那般挺直。
只是當指尖觸碰到門把的時候,她突然就停下了。
“霍清隨。”她轉身,像是看陌生人一樣清冷地盯着面前的男人,而後,她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一樣,緩緩的,冷冷出聲,“你不是一直在查,當年把肝臟捐給你的人是誰麼?”
清城山。
夏晚踏上臺階的時候,整個人像是剛剛回神。
呼吸屏住,她無意識的停下了腳步。
擡眸,她望着某個方向,赫然發現此時此刻自己心裡不再是難以面對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濃重的不安,而腦海中,霍東庭最後那句未說完的意有所指的話還是會冒出來。
她當然是不信的,就算真有什麼,她也只會相信霍清隨。
但就是……
那股不安偏要纏繞着那句話,揮之不去,讓人煩躁。
“呼……”
長長舒了口氣,她再次告誡不要被莫名其妙的不安攪得心神不寧,直至勉強調整好了情緒,她才繼續前行。
今天最重要的,是見媽媽。
至於其他的……
“嗡嗡嗡——”
包裡的手機在這時毫無預兆的響了起來。
夏晚不得不停下,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赫然是夏家別墅的固話。
心念微動,她想到了夏政陶。
抿脣,她啞聲接通:“喂……”
不想電話那端響起的,卻是鄭媽火急火燎的聲音:“大小姐,你爸爸……先……先生他出了車禍,你……你現在能不能回來趟?”
車禍?!
夏晚身體驀的一僵,神經亦在瞬間緊繃:“怎麼回事?嚴不嚴重?!”
鄭媽急的都要上火了:“嚴重倒不算嚴重,但額頭啊,撞到了方向盤,出了血,可……可先生他說什麼都不肯去醫院看一下,只叫了家庭醫生。但這種情況,又怎麼能不去醫院?對了!先生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我……我從沒見過他那麼難看的臉色。大小姐,我實在是勸不動先生……”
後面的話夏晚沒有聽清楚,她腦中來來回回迴盪的,只有夏政陶出車禍不肯去醫院這句話。
“咳咳咳——”
影影綽綽的,她彷彿還聽到了夏政陶壓抑的劇烈咳嗽聲。
一時間,她只覺自己身體發暈,手腳冰涼,大腦更是一片空白,完全沒有了思考的能力。
“我馬上回來!”扔下這話,她手指微顫的按下結束鍵,而後一路往回狂奔。
直到車子啓動,她都沒有發現一輛一路跟着她的不起眼的車。
車子駛離清城山的那一刻,那輛車的車門被打開,一個人影急不可耐的下了車。
而人影,赫然就是江邵東!
他沒有任何的停留,一路加快速度沿着夏晚原本的方向往山上走。
沒多久,李秘書出現。
“江董。”
江邵東目不轉睛盯着他,深怕錯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開腔,他有些惶然無措,甚至是害怕,全然沒了往日裡的穩重:“找……找到了嗎?”
李秘書神色複雜,欲言又止:“江董……”
江邵東只覺吊在嗓子眼的那顆心瞬間墜落到了深淵!
“告訴我!”他幾乎是顫抖的低吼出聲。
李秘書垂了垂眸,再開口,嗓音黯淡緊繃到了極致:“找到……夏小姐母親的墓了……就在……江董!”
江邵東像是聽不見他的話一樣,緊抿着脣使出全部的力氣繼續往前跑。
沒人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情有多複雜。
他想知道,可又害怕知道。
這些年的找尋,難道再見就要變成……
不!
他不願意相信!
江邵東跑的越來越快,而心跳,亦是越來越狂亂。
直到——
一塊墓碑隱約出現在視線中。
江邵東猛的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