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纏的失蹤受到打擊最大的當然是阮景遇。
夏纏離開的第一年,他整個人瀕臨崩潰邊緣。無心工作,無心生活,動用了所有的關係去找她。他甚至去了交通部門,調取了環山公路上面的監控視頻。可是夏纏離開的路段跟上次被綁架的一樣,還是監控盲區。他也調取了她離開之前的手機通話記錄,發現她在離開之前曾經收到過阮沐羽號碼發來的短信。還有在去西藏的那幾天內,跟一個IP是美國的電話號碼發過幾條短信。他離開去查阮沐羽的手機,可是短信記錄已經刪除了。他問男護士,男護士說阮小姐沒事就喜歡拿着手機亂啃亂咬,不小心按到鍵盤,發送出去短信特是正常的事。還不小心發錯短信給阮景瑞先生……
阮景遇當時就站在阮沐羽面前,阮沐羽傻乎乎的啃着手機,時不時的來一句,“殺了你……殺了你!”
她的手果真是瞎按這屏幕,發錯短信是很有可能的。
他又去查了那個號碼,竟發現是夏纏曾經跟他提到過的展哥哥在美國的號碼。
只是,當他很快追查到美國的時候,展鵬飛也跟着不見了。展鵬飛的同事稱,展鵬飛是突然辭職的。辭職後打算帶着中國女朋友環遊世界……
他一瞬間,他的腦袋轟然一下子炸開了。中國女朋友?環遊世界?
他不信,一點也不相信!說不定展鵬飛跟她發的那一條短信只是偶爾的問候,他同事口中的中國女朋友也不是夏纏。
他每天做的做多的事情就是撥打她的電話,給她發短信。然後定期給她的手機充值,他總也不相信那個愛了他十年,纏了他十年的夏纏,會捨得離開他。
夏纏離開的第二年,他崩潰到最絕望的程度後。開始收斂自己,壓抑自己的情緒,把理智和謹慎一點一點的擠壓出來。他不再像第一年那樣滿世界的瘋找,他開始冷靜下來。他一點一點的分析,夏纏在上直升機之前還跟來接她的人說謝謝,這說明她不是被綁架也不是被逼迫。她選擇在監控盲區離開,說明她並不想被他找到。
這樣的事實,是他分析後得出的結論。儘管不願意相信,可這就是現實。
冷靜下來後的他又去了一趟美國,去找到展鵬飛的那些同事,把夏纏的照片給他們確認。他們一口咬定展鵬飛的中國女朋友就是夏纏……
於是,在她離開的第二年。他又經歷了一次煎熬,是冷靜過後分析出真相的痛楚煎熬。
他不知道用了多久來消化這樣的事實,心裡有一萬個聲音在否定,夏纏不會突然跟展鵬飛私奔的。可是,現實赤.裸.裸的橫在眼前。夏纏不見了,是真的不見了。
那個消化的過程到底有多痛,有多煎熬,他現在已經不願意去回憶了。有時候,美好的回憶和痛苦的回憶交織的成的那張網,足以讓人窒息。
第三年的時候,他開始振作。但是仍然沒放棄找夏纏,他在想就算找到她親口問一問她爲什麼要這麼做也好。心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第四年的時候,他開始沉默。那雙深潭般的眸子裡凝聚的總是那顧化不開的寒氣,周身的氣場比以前更要冷冽幾百倍,他的舉手投足間那種冷傲更是滲透的淋漓盡致。
又是一年除夕,藍雅給他打了電話,讓他過來她的別墅吃年夜飯。
是她親自下廚做的,飯店裡的年夜飯雖然豐盛的跟滿漢全席似得,卻吃不出家的溫暖。
這是夏纏離開後的四年內,他們在一起過的第四個春節了。
藍雅仍然清楚的記得,第一年的春節。她打他電話一直打不通,最後一直找到公司。推開辦公室的門,卻看見他癱坐在地上。地上一堆的酒瓶菸蒂,她拽他起來的時候,他又吐了一口鮮血。
第二年的春節的時候,他接了電話。卻一個人對着落地窗外的霓虹燈發呆到深夜,纔去了她的別墅。年夜飯,更是一口都沒吃。
第三年春節的時候,她照樣在家裡準備了年夜飯,打電話給他。他來的時候,一言不發。簡單的吃了幾口,便離開了。
這一年,他接了電話,裹着寒夜的冷氣來了。
藍雅精緻的面頰掛着淚痕,雖然補過妝了,那紅腫的眼袋仍然能清晰的看出她哭過。似乎,每一年的春節都是她最委屈的時候,她會哭。哭的歇斯底里,這四年有阮景遇陪着她還好點。雖然阮景遇話少的跟她快要全程無交流,可他畢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有親人陪着,心裡總歸好受點。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那滋味,她實在是受夠了。
所以,她在阮景遇來的時候,面帶笑容,溫暖的接過他的外套,“先坐一會,我還有最後一個湯煲好了,我們就可以吃飯了。”
阮景遇站在落地窗前,那雙幽深的眼譚裡沒有一絲表情,俊挺的身軀宛如一尊雕像一般站着。對於小姨的熱情和溫暖,他只是麻木的面對着。似乎,那顆死掉的心臟早已枯萎的感受不到溫度了。
窗外不知道何時開始飄雪,晶瑩的雪花一朵一朵的飄落下來。落在窗前,落在後花園中,落在青石小道上面。
漸漸的,地上樹枝上很快就積了一層薄雪。
不遠處的夜空中有煙花在綻放,五彩斑斕的煙花轉瞬即逝……
這讓他想到了在醫院的那個夜晚,也就是情人節的那個夜晚。
那晚,窗外的天幕上有璀璨的煙花在閃耀。他從身後擁抱着她,她緊緊的貼在他的胸膛上,看着美麗的煙花,享受着那個寧靜而溫暖的擁抱。
那晚她說,快看煙花很美……
那晚她又說,情人節就是個形式,只要我們能在一起,每天都是情人節。事實上,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當成情人節來過的……
那晚她還說,是不是覺得我挺不要臉的?過去的那十年,我追這你,纏着你,早就不要臉了。再說了,我要總裁就行了,還要臉幹嘛?
那晚他送了她訂婚戒指,告訴她等她畢業了就結婚。如今她人在哪裡?畢業了嗎?跟展鵬飛結婚了嗎?
那清脆宛如百靈鳥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那張明媚而燦爛的純真小臉也在眼前浮現。他用了四年把她埋在深處,可是她還是時不時的就能冒出來刺激他一下。
只要想到曾經那些相處的畫面,他那顆枯萎的心還是會痛。那是一種揪心的痛,密密麻麻的痛到骨髓裡面。叫也叫不出來,連呼吸都是一種沉重的束縛。明明她已經融入到了自己的血液當中,用了四年的時間一點一點的剝離,過程多麼艱辛他不願意去回憶。
只知道每想起來一次,他就會全身僵硬,額頭上冷汗直冒。那雙深眸底涌動的都是風捲殘雲般的痛楚,深埋她的那個位置,似乎成了雷區。只要稍稍一碰,就會炸的粉身碎骨。
藍雅將最後一個排骨玉米濃湯端上來,笑道,“景遇,吃飯了。”
阮景遇維持着那一個姿勢,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站着。
藍雅站在他身後,又輕喚了一句,“景遇?”
阮景遇慢慢的拉開窗子,
伸手。掌心內一點一點的溼潤,涼意一點一點的滲透……
藍雅看到這一幕,走上前,微微的嘆了口氣,別有深意的道,“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吃飯吧。”
阮景遇的脊背狠狠一僵,收回手,轉身走到餐桌前坐下。
吃飯過程中,他只是安靜的吃着。
藍雅主動找話題,“多吃點排骨,看你最近都瘦了。公司最近還忙嗎?”
阮景遇淡淡的擡眸,眸底仍然就一團化不開的墨色,“年底有點忙!”
“再忙也要注意身體。”自從夏纏離開後,藍雅跟他的關係似乎好多了。雖然是她單方面的熱情示好,阮景遇還是冷淡一片,甚至比以前更冷淡了。可她也不介意,其實也是習慣了。
阮景遇擡眸看了她一眼,算是迴應了。只是在看見她紅腫的眼眶時,微微蹙眉。
正在這時,藍雅的手機響了。她一看號碼,就去邊上接了。
因爲她去了廚房接電話,所以電話內容阮景遇並沒有聽清。
但是,他還是能猜出是誰打來的這通電話。
藍雅出來的時候,放下手機,臉上多了一絲溫暖的笑意,心情似乎好了許多。還給阮景遇盛了一碗湯,“景遇,多喝點湯補補身子。今晚外面都下雪了,等會不走了吧。我這裡有爲你單獨留的房間,就住這吧。”
阮景遇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問,“剛纔是他打來的?”
藍雅微微一怔,隨即點頭,輕笑,“是,他說新年快樂,還說過了春節帶我去度假。”
阮景遇眉頭微微擰了擰,“他這輩子都不打算離婚?”
藍雅臉上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眸底有一絲暗傷劃過,輕輕的抿了一口紅酒,涼涼的掀起脣角,“也許會,也許不會。”
“這麼多年了,爲什麼不試着離開?”阮景遇冷冷的問。
藍雅又冷笑,“太多太多的原因,註定了放不開了。”最初是因爲愛,然後因爲恨,還有不甘心,最後就這樣糾纏一直糾纏。中途有想過離開,可是還是沒能真的離開。都堅持了這麼多年了,糾纏了這麼多年了,更加不甘心離開了?
她的眸底閃過一抹苦澀,可能最多的原因還是自己愛吧。自己對那個男人還是愛着的,所以纔會願意忍下這麼多的委屈和辛酸。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有些卑微,就像剛纔他這麼多年從來不能陪她過春節,可她還是因爲他的一句新年快樂心情好了許多。細想起來,他除了沒能給她名分。其餘的,都在能力範圍之內滿足她了。
她現在所住的別墅,還有每天代步的豪車,名牌衣服包包,一切物質享受都是他給予她的。
她的卑微換來了很多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物質享受,她這麼安慰着自己,心底總能好過幾分。
每年中秋,春節是她最煎熬的時候。她總奢望着他能過來陪陪她,可是她也知道那個毒婦不會讓他過來。奢望多了,失望也就多了,失望到最後,委屈難以計算。而他的電話,是她唯一的安慰。
還好,這四年的春節都是景遇陪她過的。想到這,總算是有些溫暖的。
阮景遇簡單的吃了一點後,便放下碗筷,冷冷的抽出紙巾擦拭了下脣角,“我走了!”
藍雅站起來,“景遇,外面雪越下越大了,你去哪?這麼大的雪都快遮住視線了,開車不安全的。不要走了,就住這吧!”
阮景遇微微眯起眸子,掩去眸底的那一絲複雜,冷冷的道,“我去醫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