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放在書卷上的手指,因爲墨青的出現,微微一蜷。
他的手指指骨修長,很快又恢復正常,掀開一頁,漫不經心地看着他,“查的如何?”
墨青的背脊挺得更加筆直,頭垂得低低的,半晌才輕輕道了聲:“不是。”
墨凌的身體蹙然一僵,手裡的書卷蹙然合上。
他一雙綠眸猛地看向不遠處的月瀾,後者被他這一眼看得心驚肉跳,“怎……怎麼了?”什麼情況啊?他又發什麼神經?竟然敢瞪她?
她憤憤,也瞪了回去。
只是下一刻,她只感覺一道綠光直接朝着面門襲來,意識瞬間脫離……
昏迷前,她腦海裡卻只有一個疑問:爲什麼?
……
“你確定?”墨凌在月瀾倒下去的那一刻閃身來到她身後扶住了她的身體,攔腰抱起後放到不遠處的木榻上,等重新站到墨青身前時,一雙幽綠的眸幽深而又凌厲。
墨青頜首:“屬下去了地府,查到的結果是,她一直都是繡妖,如今已經兩百六十歲,前幾世也是繡妖,卻每次都被斬妖師誤殺,上一世,她也是被斬妖師誤殺,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沒有轉世,反而重生到了秦月瀾的身體裡。”稟告完知道的情況,墨青慢慢擡起頭,玄青色的眸仁流光晃晃:“蛇君,她不是瀾姑娘。”
他說的太過肯定。
墨凌卻只感覺自己的身體有瞬間的僵硬,可他畢竟害死墨凌,只是略微怔了怔,就恢復了正常。
墨青跟了他上千年,一向忠心,他的話,是不會有假。
只是……
爲什麼得到這個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消息,他的心會莫名的不確定。
難道,真的像墨青說的,自己還是……
“蛇君,瀾姑娘死在三百年前,而這隻繡妖卻已經歷經數世,她不是瀾姑娘,瀾姑娘如果活着,此刻應該是人的。”墨青垂下眼,背脊筆直,說到這,頓了頓,又輕聲道:“屬下……已經查到了瀾姑娘的下落。”
“!”
墨凌蹙然擡起頭,一張俊臉因爲他的話而莫名白了下來,心裡一股奇異的希望纏繞着他,徹底把他心裡剛剛涌起的對月瀾的感情壓了下去。
找到了嗎?
幾百年了,終於還是找到了嗎……
“她在哪兒?”他清冷的聲音終於變了音調,喑啞而又複雜,一種壓抑的衝動幾乎噴薄而出。
墨青的頭垂得更低了,半晌,才輕輕吐出一個名字:“大衍。”
……
入夜。
絲絲的涼意像是毒蛇一般纏繞着心尖,繡齋內堂的軟榻上靜靜躺着一個面目清秀的女子,她閉着眼,似乎是睡着了。身側,一個男子長身而立,頎長的身影被燭光一晃,影子打在她的臉上。
墨凌的視線落在月瀾的臉上,幽綠的眸慢慢眯着。
竟然不是嗎?
原來,自己的感覺也是會出錯的。
只是……
真的要殺了她?
慢慢揚起手,他的手向前探去,冰冷的指尖觸上她脖頸上細膩的肌膚時,心突然像是被纏住了一般,讓他難以用上力道。他緊抿着脣,眸仁慢慢縮着,到最後,終究是嘆了一聲。
指腹像是留戀般,慢慢滑過她的臉,她的眉眼。
最後,蹙然彎下腰,綠光一晃,頃刻間,一條綠蟒纏上女子的身體,它輕輕吐着蛇信兒,幽綠的蛇眸纏上女子的細白的脖頸,蛇頭前探,慢慢咬上了女子的脖子。有血源源不斷地從她的身體裡流出,血腥味在空氣裡蔓延開,不知過了多久,一道紅光蹙然從她脖頸的傷口中溢出,落在空氣裡,瞬間消散。
而同時,月瀾手腕上原本存在的一道紅線,蹙然消失。
蟒蛇慢慢擡起頭,複雜地垂着頭看着面前的女子,蛇信兒微微一繞,舔過她脖頸上的傷口。
綠光盈盈,傷口瞬間消去,露出原本白皙的肌膚,凝白如玉,根本看不出上一刻還是鮮血淋漓。
蟒蛇不知看了她多久,終於轉了身,不再看她。
向前遊移,在落地的瞬間,重新恢復了人形,背對着昏迷的女子,幽綠的眸最終閃過一道複雜,緩緩消失在了綠光的盡頭。
……
而在他離開之後,一道青色的身影慢慢出現在繡齋裡。
玄青色的眸仁落在男子離開的方向,又重新回頭看了一眼軟榻上的女子,慢慢走過去,站在她面前,原本陰冷無情的眸仁慢慢柔和下來,半晌,終於
忍不住喃喃一聲:“瀾姑娘……”
終於,又見到你了……
……
月瀾覺得她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她像是溺水的人,掙扎、痛苦。
卻逃脫不掉死亡的困境。
猩紅的血幾乎要把她掩埋掉……
突然,一道光亮閃入她的眼底,她猛地睜開眼,大口地喘着氣。
坐起身,身上的一件墨袍落在了地上,她怔怔看着,半天,纔回過神,揉了揉發痛的眉心,覺得自己身體像是被打碎重組了一般難受,扭了扭四肢,才下了軟榻,竟然想不起來自己怎麼會在這裡的?
“墨凌?”
她揉揉眼,撿起地上明顯是某人的外袍。
忍不住嘴角勾起,那傢伙雖然蛇嘴裡吐不出好話來,可總歸也不是這麼冷血嘛?竟然還知道給她蓋衣服。
並沒有聽到預期中的低沉嗓音,月瀾揉着眉頭轉過頭看了一圈,驚訝的發現竟然沒有看到墨凌的身影,隨即又一想,難道又變成了小蛇?
她低下頭,開始在四處尋找。
翻遍了繡齋裡所有的角落,卻始終沒有發現那個原本是應該離她不會超過五步的人。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一股不祥莫名涌上心頭。
手裡還緊握的墨袍突然掉在了地上,她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發顫,卻是慢慢擡了起來,撩起衣袖,當看到白皙的手腕上並沒有那道紅線時,她像是被擊中了一般,大腦裡“嗡”的一下就空白一片。
沒有了……
竟然沒有了?!
半天,終於意識到真的解除了契約人的封印。
她突然低低笑出聲,卻笑得一臉落寞,頹敗地坐在地上,她搖着頭,神情複雜。
這算什麼啊?
突然出現在她的世界裡,強行讓她成爲他的契約人,當她習慣了他的存在時,又不說一聲離開?這就是蛇君啊,真是一個任性又討厭的傢伙!
“墨凌……墨凌……”
心裡突然空落落的,難過的情緒充盈在心口。
她捂着心,慢慢蜷縮起雙腿,環抱住自己,爲什麼啊?爲什麼連一聲道別的話都不跟她說啊。
他要是想走,她不會攔着他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