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幽草看了眼黑衣男子蒙着的面紗,原本因爲他的傷而埋起來的好奇心又蠢蠢欲動起來,當下搓了搓手就往他身上湊,伸手打算將他面紗摘下來。
“你做什麼?”
在拔箭的當口,黑衣男子倒是醒了。
他一隻手按住任幽草的手,低沉且沙啞的聲音在房間中迴盪:“你打算趁人之危嗎?”
“誰趁人之危了,還不是爲了救你!”任幽草甩開他的手惱道,“要不是你之前救了我,我一定直接宰了你這個登徒子!”
提起登徒子三個字,任幽草就像是之前他偷吻她的事情,頓時一張俏臉漲的通紅,急忙背過身去。
黑衣男子低低的笑出聲:“害羞了?若是想報復可趁早,等我好了,你怕是打不過我了。”
“你有閒心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任幽草白了他一眼,“你聽大夫說了沒有,你這個毒,可是無藥可解!”
“你在擔心我?”
“誰擔心你了!”
任幽草氣鼓鼓的說,扭身走到一邊,靠在牆上看着他:“大夫,趕緊開始吧,免得他還毒死就先失血過多死了。”
黑衣男子深深的看了任幽草一眼,閉上了眼睛。
大夫急忙走到黑衣男子面前,小心翼翼的拿起布按住他的傷口,另一隻手抓住羽箭,不安的看着緊閉着眼睛的黑衣男子,又瞥了任幽草一眼,似乎在擔心黑衣男子能不能撐得過去。
“拔吧。”
許是一直等不到大夫拔箭,黑衣男子睜開了眼:“生死由命,你只要做好你的分內事就可以了。”
大夫點點頭,又擦了擦頭上的汗,這纔再次咬牙抓住羽箭,使勁的往上一拔!
血從傷口中噴涌而出!
鮮血很快就將白布溼透了。大夫將羽箭丟在地上,兩隻手死死的按住他的傷口,一邊慌張的看着面色愈發蒼白的黑衣男子:“不好了,這毒太深了,血止不住啊!”
原本靠在牆上的任幽草聽到了大夫的話,快步走了過來。
血已經將男子的胸前染透了,黑色的衣服蔫搭搭的挨在他的肌膚上。黑衣男子一隻手緊攥着被單,薄脣緊抿,雖然從頭到尾一聲未吭,但任幽草看得出來,他在忍受極大的痛楚。
“這可怎麼辦啊,這要是出了人命,我這醫館以後還怎麼開下去啊……”大夫絮絮叨叨的說着,聽得任幽草一陣煩躁。
“夠了!”
任幽草實在忍受不住了,對着大夫呵斥道:“你不快去拿些止血的草藥來!”
大夫被她這麼一吼給嚇到了,一個激靈反而回過神來,一路小跑着從邊上拿來草藥遞給任幽草。
任幽草接過草藥,也來不及將它搗碎了,放在口中嚼了幾下,便吐出按在了黑衣男子的傷口上。
“可……真髒……”
黑衣男子斷斷續續的吐出幾個字來,任幽草又好氣又好笑:“都什麼功夫了,還有心情想這些!”說罷,又使勁按了幾下。
黑衣男子倒吸了口涼氣,閉上眼不再吭聲。
沒一會,血漸漸的止住了。
幾人同時鬆了口氣,任幽草又命大夫拿來白布,前前後後繞了幾圈,看着沒有血再印出來,這才停下手中的動作:“好了,現在沒事了。”
大夫依然眉頭緊鎖:“可這毒卻無藥可救啊,這位公子怕是……”
被他這麼一提醒,任幽草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別這麼愁眉苦臉的,我這不是還活着麼?”黑衣男子擡眸看着任幽草,“我都要中毒死了,你還不露個笑臉給我看,我豈不是死的太虧了?”
任幽草哭笑不得的看着黑衣男子,真不知是說他不怕死,還是說他樂觀。
低下頭,任幽草將地上的羽箭撿起,仔細觀察了一番。
毒是淬在羽箭的箭頭上的,發着盈盈的綠光,任幽草不敢伸手直接去摸,從邊上取了竹筷子,小心翼翼的蹭了一點,放在鼻子間聞了聞。
“這毒藥的味道很奇怪,像是由很多種草藥混合在一起的。”任幽草蹙了蹙眉,“這些草藥本身應該是沒毒的,但湊在一起,根據獨特的排列順序,就會產生毒素。”換而言之,這毒藥很奇特,她並未見過。
黑衣男子靜靜的聽着她的分析,此刻才插嘴道:“可有解毒的辦法?”
任幽草搖搖頭,放下羽箭:“如果給我足夠的時間,我一定能找到解毒的辦法,可是你等不了那麼久。”
她走到黑衣男子身邊,看着他兩頰已經呈現出烏紫來。如果再不解毒,一旦毒素入了心肺,那真的是回天乏術了。
好歹他也是爲了救她才中了毒,無論如何,她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去死。
下定決心,任幽草轉過身對着還在發愣的大夫道:“大夫,可以麻煩你先出去嗎?我有幾句話想要單獨對他說。”
“好,你們慢慢說。”大夫以爲他們要說臨別遺言,同情的看了眼黑衣男子,轉頭出去了,還貼心的幫他們關上了門。
黑衣男子聽到門‘啪’關上的聲音,才笑着道:“是不是捨不得我了,還要和我說悄悄話?”
“想得美!”任幽草啐了他一口,“若不是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纔不會犧牲這麼大呢!”
她從邊上拿起一把小刀,心疼的看着自己瘦弱的手腕,咬了咬牙,猛然朝着潔白的手臂劃了下去!
血順着手臂流下。
任幽草將手腕湊到他的脣邊,任由血一滴滴落在他的口中。
濃烈的血腥氣傳來,黑衣男子的瞳孔猛然擴大:“你在做什麼?”張口間,舌尖便嚐到血的味道。
意外的,任幽草的血並非如正常人一般,反而透着一股藥草香,入口之時,竟還有絲絲清涼之感。
任幽草此刻眼前發黑,哪裡還顧得上回答黑衣男子的問題。她一隻手撐着牀讓自己不至於倒下去,另一隻手保持着這樣的姿勢,眼前鮮紅的血漸漸化爲一個紅色的小點,忽然間腦袋一沉,整個人朝着黑衣男子的身上倒去……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