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搖挑了正好有冬日暖陽的日子裡離開青天城,在妖土,要找到這麼個好光景,其實挺不容易,畢竟尚未入冬便是寒風呼嘯,等到入冬之後,妖土的冬天就跟誰惹惱了老天爺了一般,雪花好似不要錢般,拼命往下撒。
李扶搖雖然境界已經足夠,早已經感受不到冬寒春冷,但總歸是從小地方走出的人,有時候總會生出錯覺,覺得自己還是山下百姓,看着冬日暖陽,總是有些開心的。
從離開白魚鎮算起,李扶搖走過的路已經不短,這趟走了一次妖土之後,其實遠遠說不上已經將整個妖土都逛了一遍,只是現在惹出了很多事情,要是繼續待下去,指不定要遇上什麼。
轉身南下,返回山河,李扶搖挑了一條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路,所行之路,大抵應當是崇山峻嶺,要說會不會遇到一些個厲害的妖修,其實就連他也說不準。
劍士們遊歷妖土,除去表明劍士一脈仍有人之外,大多是爲了磨礪劍道,要磨礪劍道,便免不得斬殺一些妖修,因此在這六千年裡,妖土也好,劍士也好,雙方仍舊是沒有半點好臉色給對方看。
相比較起來,李扶搖這趟遊歷便要友善得多,只要沒有妖修主動招惹他,他便沒有主動出手,一路走來,拔劍的次數不少,但是並未有幾次是主動拔劍的。
倒是在城頭百日,斬殺了許多妖修。
那些個大多都是各自族羣裡的年輕天才,被他提劍斬殺之後,想來各自長輩對於李扶搖都是有些想法的,要不是他現在身處在青天城裡,指不定早就被人大卸八塊了。
結仇這個事情,一旦結下了,便要提心吊膽,因爲你不知道你的仇家會從什麼地方跑出來,給你一刀。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實在是老祖宗留下來的金口玉言。
這趟出城,李扶搖同樣是一身青衫,只是不再揹負劍匣,更是腰間懸劍,一邊一柄,青絲劍有朝青秋的那一縷劍意,殺力驚人,被李扶搖懸在了身體右側,至於左側所懸的那柄劍,不是劍十九,而是在青天君那邊要來的四柄劍之一。
也不是最先帶走的十里。
反倒是劍身有些狹長,雪白的如同白月光的那柄明月。
此劍當年的劍主是一位女子劍士,境界雖然沒有走到滄海登樓那般可怕,但也是一位春秋境的劍士,有女子練劍能夠走到如此地步,已然不易,這柄明月更是那位女子劍士的心頭好,鑄造材料竟然比起來青絲也僅是稍遜一籌,若是流落江湖。
只怕是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削鐵如泥這真不是什麼客套話。
今日懸劍明月,自有李扶搖的考慮,演化靈府一事,本來便進行的極慢,要等着一座靈府完全演化完全,只怕要等着進入朝暮,這四柄劍註定有很多時日都沒有用武之地,既然如此,不如先拿出來,培養一番纔是。
十里、明月、高樓、草漸青。
每一柄都會在某日出現在他腰間,出現在他手心的。
至於會不會出現在某位妖修的頭顱上,看緣分。
選擇步行並未選擇御劍離開青天城的李扶搖,本意是不要招搖,可出城之後忽然改了主意,一氣御劍狂掠數百里,將許多蹲守在城外的妖修都驚呆了,誰都猜測到了那個年輕人會低調出城,不引起什麼動盪,可誰也沒有想到,這年輕人竟然是在城外便開始御劍遠遊。
速度之快,讓很多人都措手不及。
山河修士,外加上妖土修士,境界足夠,便能夠御風遠遊,只是速度有快有慢,境界高深者,自然便要快許多,除此之外要想快一些,便只能依靠法器或是坐騎。
只是山河修士和妖土妖修的關係一向說不上融洽,要是還有修士敢讓妖族來充當坐騎的話,恐怕要被暴怒的妖修撕成兩半。
十二位聖人當中,也就只有那位杜聖坐下有一隻黃鶴。
在所有法器中,皆不如劍士御劍遠遊來得快。
別的不說,劍士的劍,一定是天底下殺力最盛的東西,也是見勢不對,跑得最快的東西。
李扶搖御劍遠去數百里,足以甩開絕大部分的埋伏。
只是還有些有特殊法器在身,或許已經拘來他的某些東西,御劍遠行,不足以切斷其中聯繫。
腰間各懸一劍的李扶搖落到一座深山之中的翠綠湖畔。
站定之後,收回劍十九,仍舊是以明月和青絲兩劍在腰間,一左一右,看着怪異。
妖土廣袤,許多地方都未能存在於李扶搖手中的那張疆域圖裡,說起來也沒有太過奇怪,畢竟不同於山河,妖土這邊的勢力,實在是太亂。
眼前這座水面清澈,看着便極爲舒服的大湖便並未存在在李扶搖手中的疆域圖裡,李扶搖這一氣御劍數百里,方向應當沒錯,而且這個地方應當是還沒有離開青天君的治下疆域,所以並未太過於緊張。
妖土裡再也沒有比青天君治下疆土更爲太平的地方了。
戰力足以排進妖土前五的青天君,脾氣說不上好,但偏偏治下卻不亂。
沿着湖面走過數步,李扶搖擡頭看去,卻在遠處湖邊看見一塊大石頭,上面坐着一個坐而垂釣的女子。
女子一身白裙,坐在湖邊,看不清楚神情。
臨近那女子不遠處,李扶搖看向湖裡,看着湖面動靜,知道那女子的魚鉤上一定會有一尾大魚,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女子始終不曾提線,只是漠然的看着湖面。
李扶搖停下腳步,想着是否開口打個招呼,還是直接轉身離去。
誰曾料到那女子看了幾眼李扶搖的雙劍之後,卻是率先開口,“我聽聞青天城裡有一位年輕人,將一衆妖土年輕人都壓得擡不起頭來,想必就是你了。”
李扶搖站在原地,神色自若,“如何說?”
女子鬆開魚竿,那根碧綠色的魚竿竟然卻是懸於半空,並不受影響,她看着李扶搖,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那一雙玉手,柔聲道:“你的性命,可是值一顆春秋境妖丹呢。”
李扶搖苦笑道:“來吧來吧,反正都是要一路打着出妖土的,誰第一個上不是上?”
女子想過無數次情形,唯獨沒有想過李扶搖會這麼幹脆利落。
在他開口的同時,一股磅礴劍氣已經自湖畔生出。
感受着那股磅礴劍氣,女子掩嘴笑道:“當家的,出來幹活了!”
話音未落,湖面忽然沸騰,有個身材高大的漢子破水而出,帶起一大串水花。
女子咯咯笑個不停,“當家的,還是這般有氣勢。”
那個身材高大的漢子掠出水面,然後看着李扶搖,神情古怪,“就這麼一個太清境,就要值一顆春秋境妖丹?”
女子嬌笑道:“當家的,你可不知道,這可是青天君的乘龍快婿。”
身材高大的漢子聽到青天君三個字,差點一個踉蹌滾落湖中,悻悻然道:“既然是妖君的女婿,如何殺得?”
女子則是不以爲意,笑道:“一顆春秋境妖丹呢。”
漢子還是有些猶豫,“別的妖君倒是好說話,可咱們這位妖君,出了名的霸道,你真覺得咱們能宰了這小子,還能過着安穩日子?”
女子惆悵道:“倒也是哎。”
“可人家就是想要那顆春秋境妖丹嘛。”
原本還有些猶豫的漢子,一聽到這句話,即刻變了想法,灑脫道:“不管了,大不了找個地方藏一藏,天大地大,還是娘子的歡喜最重要。”
李扶搖耐着性子聽這兩個人說了這麼半天,一直沒有出聲打擾,直到此刻,才張了張嘴說道:“兩位,考慮下我的感受好不好。”
或許是被李扶搖打斷了他豪氣的緣由,漢子厲聲道:“你算什麼東西?!”
李扶搖原本把手搭在的是明月劍柄上,聽到這句話,也不言語,只是青絲出鞘半許。
劍身上的一縷劍意,流露出來一些。
朝青秋的這縷劍意,號稱可斬登樓,眼前這兩位,不過兩個朝暮,面對這縷劍意,當即便打了個冷顫。
漢子馬上便換了嘴臉,諂媚道:“祖宗,別生氣!”
這一來一往,倒是很有些意思。
女子賠笑道:“怪不得是能夠力壓那些崽子的人物,原來境界如此高妙,是我們有眼無珠了。”
李扶搖出鞘半許之後,瞬間青絲歸鞘,這一縷劍意是要斬登樓的,他可不想用來浪費在這兩人身上。
那纔是天底下最虧本的買賣。
李扶搖站在原地,冷笑道:“還不走,想死?”
這可以說是很有風範了。
那漢子吞吞吐吐,最後竟然是獰笑道:“可別急着走,我家娘子,還想要一顆春秋境妖丹呢。”
隨着他的言語,李扶搖身前的地面白光大作,一道道雪白繩索憑空生出,就要拴住李扶搖的四肢。
甚至現在李扶搖的腳腕上,已經被一條雪白繩索給牢牢拴住了。
李扶搖嘆了口氣,怎麼回事?
是我這氣勢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