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找到之後,要做些什麼?
那不用多說,自然是把那個膽大包天的兇手給折磨致死,魂魄打得魂飛魄散。
胡蕭站在山林當中,正在尋找那股微末氣息,等到找到之後,便要將那座聖人洞府從地底逼出來。
山林搖晃,有些地方早已經裂開,露出很多樹木的根鬚,有些以爲這位大妖不會來殺人,從而藏在地底的妖修們,感受着這道妖氣,整個身體都顫抖不已。
這可是滄海大妖,是他們這些妖修裡最高的存在,要是真生出了殺人的想法,這誰能攔得下,除去等死之外,本來就別無他法。
胡蕭站在原本,除去自己腳下這片地方,周圍的土地都在搖晃,這僅僅是他動念而已,尚未真正出手。
一位大妖的可怕之處,可見一斑。
胡蕭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不管怎麼說,不會沒有人知曉,但不知道爲什麼,那些雲端聖人,並沒有做些什麼。
直到短暫的時間過去,山林裡纔來了一個青衣男人。
那男人一身青衣,面容上神情冷淡,在遠處冷冷看着胡蕭,同樣是展露出一身舉世無雙的妖氣。
這讓地底那些才被胡蕭的妖氣嚇得已經發抖不已的妖修們再度顫抖不已。
這他孃的……
怎麼又來一位?
胡蕭神情漠然的看向遠處的那個男人,眼底閃過一絲忌憚,他冷漠道:“青天君,這件事,我勸你不要管。”
是的,來人就是那個心繫自家閨女的青天君。
他站在遠處,看着胡蕭,問道:“你要把那座霧山找出來?”
胡蕭坦然道:“胡月死在了霧山,我自然要殺人。”
是的,沒有誰能在自己的兒子死了之後還能表現得雲淡風輕。
況且他還是一位大妖。
是這個世間最爲出彩的妖修之一。
甚至可以說是最爲出彩的修士之一。
青天君平靜道:“你要是進入霧山,那座霧山會塌。”
這是所有滄海修士都知道的事情,那座霧山並不能讓朝暮境以上的修士進入其中,要不然便有坍塌的危險,至於胡蕭這樣的滄海大妖,真要進入其中,那一定會崩塌。
青天君看着胡蕭,“霧山如何,其餘人如何,我一概不關心,但你要知道,我的閨女也在裡面。”
話已經說的很清楚,別的事情,青天君都可以不管,但是青槐在霧山裡,胡蕭便不能對霧山做些什麼,青天君有很多時候都不像是一個大妖,反倒是像是一個疼愛自己女兒的父親。
有青天君不同意,胡蕭自然便不能做些什麼。
他看着青天君,言語冰寒,“你也有女兒,便該知道失去兒子的感受。”
妖修重視血脈聯繫,這一點倒是要比人族要多。
既然知道大道最後必定孤行,其實修士找道侶的,真的不多,甚至那些早已經立志要成爲滄海修士的修士們,更是連收徒都不會收。
除非是一日一日看不到曙光之後,這纔會爲收徒傳道,留下自己的道法還有宏願,希冀後人爲其實現。
但妖修不一樣,妖土的修士們,以族羣而居,沒有收徒的說法,族羣要延續,自然需要子嗣。
青天君眼神變得緩和太多,“我知道,但你是想着把你的痛苦帶給我,我不能接受。”
說完這句話,青天君微微往前走了幾步,帶着一股風。
他是妖土排名前五的大妖戰力之高,胡蕭不是敵手。
這是青天君這麼些年能夠在妖土縱橫的根本。
“青天君,我不是你的敵手,但你今天攔不下我。”
胡蕭看着青天君,神情肅穆。
青天君有些於心不忍,卻不是對胡蕭的,而是對一個失去兒子的父親的。
他說道:“或許我們能有些別的辦法。”
青天君說道:“既然霧山只能朝暮境去,那你就讓朝暮境去好了。”
胡蕭停下經脈裡不斷彙集的氣機,看着青天君,沉默不言。
他們都是這個世間站在最高處的修士,知道的秘法真的不算少。
從滄海落到朝暮境,這種事情對於旁人來說,很困難,但是對於他們這樣的修士來說,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
“你知道那座霧山在何處?”
胡蕭說這句話,顯然便是答應了這件事。
青天君說道:“你的兒子死了,但我的女兒還活着。”
這句話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在胡蕭的傷口上撒鹽,很不友好。
但是胡蕭知道不是這樣。
不用怎麼想,他只是知道青天君不是這樣的人就行了。
青天君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很小巧的東西。
好像是一截牛角。
胡蕭看着這個東西,皺眉道:“原來是千里傳音。”
這個世間,有很多種類似的術法,就叫做千里傳音,但實際上,真正的千里傳音是一件法器。
那截看似像是牛角的東西,也不是什麼尋常物事,而是一位滄海大妖的角。
很是珍貴。
“都說你找到了武帝的遺物,看來不假。”
胡蕭在這個時候感嘆着,但語調很平靜。
青天君沒有說話,只是放在嘴角吹了吹。
一道平靜悠揚的聲音傳了出來。
青天君是妖土的大妖,一身境界足以讓他在妖土不怕任何人,甚至他除去承認遇上朝青秋自己沒有半點勝算,甚至不敢向他出手之外,其餘不管是聖人還是大妖,都不是青天君畏懼的對象。
他自然不需要太多東西。
他找到那些法器,自然是爲了保證青槐的安全。
這件千里傳音就是其中之一。
之前他給過青槐千里戒,那件法器能夠讓青槐瞬間去到千里之外,那便是因爲擔憂青槐被人傷害,這件千里傳音的的作用更是簡單,只要青槐身上有另外一隻角,他就能判斷青槐的位置。
從而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她。
在等着千里傳音發揮作用的時候,胡蕭說道:“要是那丫頭出事了,你會顧忌什麼?”
青天君看着遠方,笑道:“真有那麼一天,不管是誰攔在我身前,我自然都要請他去死一死。”
青天君沒有什麼顧忌,他瘋起來,就什麼都不管不顧。
他對成仙沒有想法,對於族羣沒有什麼非要去盡的責任,他就只有一個閨女,誰要讓他的閨女去死,他就要讓那人去死。
胡蕭沒有說話。
直到從地底傳來了一陣同樣悠揚的聲音。
胡蕭伸手,在身前某處用磅礴氣機轟出一個洞口,深不見底。
進入霧山,其實不難。
任何一位滄海修士,想來都能打開通道,只是走進去之後,就一定會崩塌。
青天君說道:“我會替你穩固通道,你進入其中,什麼人都可以殺,不能動青槐。”
胡蕭似笑非笑,“若殺胡月的是李扶搖,你也讓我殺?”
青天君皺了皺眉,他最怕的就是這個,要是胡月真要是被李扶搖所殺,那自己那個閨女只要能出手,一定會出手。
到時候會有人攔在胡蕭身前。
“你殺誰都行,反正她不能死。”
青天君就這麼一個要求,想來並不簡單。
而且在某些情況下,這也不是要求,而是威脅。
殺了青槐,後果如何,胡蕭自己去想。
胡蕭點頭。
他朝着那個洞走去,一邊走,他的步子就沉重了一分。
青天君跟在他身後,眼裡沒有什麼情緒。
等走到地底深處,前面便出現了一團濃霧。
胡蕭走到這裡,境界便已經用秘法壓制到了朝暮境。
胡蕭境界到了朝暮境,在這方天地還能隨時破開,但到了霧山,有那位聖人的秘法壓制,就只能是一位朝暮境了,要是被人斬殺了,那恐怕就是這世間最爲轟動的一件事。
而且這件事不是沒有可能發生,胡蕭進入霧山,便再沒有人比他重要,要是他遇到哪些人族修士,自然便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死戰。
人族會爲了殺死胡蕭而努力。
殺什麼大妖親子,殺什麼道種,都不如殺一個大妖。
青天君看着他,伸手放在濃霧裡。
沒有什麼變化,但是胡蕭知道,可以了。
青天君說道:“記得不要傷害她,不然我會殺了你全家。”
這是很認真的話。
胡蕭點點頭。
殺他全家,自然不是殺了他殺了他媳婦這麼簡單,當然還有所有虎族。
只要胡蕭殺了青槐,這個世間便再沒有虎族。
這是青天君的言下之意。
胡蕭面無表情的走進那團迷霧。
青天君低聲道:“但願不是那個傢伙,要不然,真的會很難辦。”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了些笑聲。
有個白衣男人站在洞裡某處。
“那是你的女婿,你不護着?”
他似乎是想開玩笑,但好像並沒有開過玩笑,所以顯得有些生硬。
青天君看着他,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但知道他和自己一樣,都是一位滄海修士。
他叫大妖,他被稱爲劍仙。
他是除去朝青秋之外的山河又一位劍仙,雖然不知道來自何處。
“你來做什麼?”
白衣男人看着青天君,說道:“我之前就說了,我想去霧山看看。”
青天君看着眼前這團迷霧,有些不理解。
青天君說道:“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白衣男人搖搖頭,“誰知道呢,就想去看看。”
青天君沉默了片刻,想到了些別的東西。
沒有說什麼,只是讓開了身子。
這一位是用劍的。
夠了。
白衣男人沒有說話,既然青天君讓開了身子,他便來到了洞口處。
境界很快便落到了朝暮境。
他往前走了一步,身形沒入霧裡。
青天君皺了皺眉。
往後退去。
很快便回到地面。
此刻已經是明月高懸。
這個時候,明月下站着一個人。
青天君認識他,知道他是朝青秋。
朝青秋看着青天君,說道:“他要去看看,我覺得他可能是想殺胡蕭。”
青天君蹙眉道:“殺了胡蕭,麻煩很大。”
朝青秋仰頭看着明月,“我爲這個世間操心了很多年,好不容易快要鬆一口氣了,變得自在一些了,我可不願意聽你說些什麼道理,他要殺人,就殺人吧,至少事情在現在,不算是太大。”
青天君看着朝青秋,神色複雜。
朝青秋說道:“這月色極好,可惜卻看不到幾次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朝青秋臉上竟然有了些悲傷之意,就連青天君都覺得有些傷心。
他沉默的想着,你是這個世間最強的人,有着這世間最強的劍,你在那些年做的事情,足以說明很多事情,現在劍士一脈越來越好,你即便再怎麼不願意留下來,也該多留了些日子,爲什麼要這麼急着走呢?
真是僅僅因爲倦了?
青天君和朝青秋的年歲差距不大,爲何他從來沒有過這個感覺。
朝青秋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沒有說話。
要離開,怎麼會僅僅是倦了而已呢?
“我這些年,一直活的太過平淡了。”
……
……
那條甬道自然不是普通的甬道,那位聖人不說戰力有多高,但學識很博。
他在這條甬道上留下了很多後手。
佛教儒教道門的手段數不勝數。
但是在青槐和李扶搖身前,都沒有能成爲什麼阻礙。
李扶搖的劍上染上了很多鮮血,但青絲劍身很是奇怪,竟然沒有一滴鮮血留在劍身上。
李扶搖把青絲劍從一尊不知道哪裡生出的傀儡抽出,然後看着前方。
青槐提着燈籠,看着前面,說道:“不知道另外幾條甬道會不會如此。”
李扶搖猶豫道:“我總覺得有些奇怪……”
青槐嗯了一聲,問道:“什麼?”
問的自然是什麼奇怪。
李扶搖看着她,說道:“這甬道感覺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行。”
依着李扶搖最開始的想法,言河聖人留下傳承的地方,雖說是要找一個優秀的傳人,但怎麼也會有些考驗,這條甬道雖然有考驗,但怎麼看都太簡單。
隨便一個太清境修士應對起來,應當也不會太難。
青槐說道:“可能在後面。”
她說着這句話,忽然腰間有東西響了起來。
聲音不大,只有她和李扶搖能聽見。
李扶搖只聽見聲音,卻不知道意味着什麼。
青槐聽得清楚,也知道是什麼。
她忽然臉色變得很難看,她看着李扶搖,認真說道:“等到你拿了那本手札,我們就找個地方藏起來。”
李扶搖看着她的臉色,替她撫平眉頭,問道:“怎麼了?”
青槐帶着哭腔,“你殺了胡月,現在胡蕭妖君來了。”
很少有人見過青槐這樣,實際上就連青天君也只能在很多年前,青槐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才能見到。
李扶搖有些意外。
妖土裡的大妖,比雲端的聖人要容易見到的多。
那位胡蕭妖君,境界肯定不如青天君,他雖然入滄海的時間比青天君久,但不管是戰力還是資質,都不如青天君,但不管怎麼說……那也是一位滄海。
這世間能有幾位滄海?
人族不過十三位而已。
這人族有多達數十萬上百萬修士,也就十三位滄海而已。
妖土的妖修更多,但也不會有多過人族的滄海修士。
李扶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他怎麼能來霧山呢?”
是的,之前說的很清楚,境界最高只有朝暮境才能來霧山,雖然後來多出了那麼多其他的修士,但真的沒有任何一個,是朝暮境以上的修士。
所以他來了霧山,說到底又怎麼樣,是一位朝暮境修士而已。
一位大妖,現在成了朝暮境修士,也很可怕,但也只是朝暮境修士。
李扶搖看着青槐,輕聲說道:“看來我要快些了。”
他說的快些了,是要快些破境了。
聽着這話,不知道爲什麼,青槐一下子便覺得安心不少。
她看着李扶搖,第一次覺得自己身側的男人,變得不一樣了。
要是之前,李扶搖一直展露出來的樣子,是個溫和的男子,從這一刻開始,青槐忽然就想起了,他原來還是個劍士。
李扶搖再次握住她的手,往前走去。
“還沒能與你同行,我不會這麼快就離去的。”
……
……
另外那一條甬道,禪子領着顧緣。
顧緣抓住禪子的衣袖。
兩人一直往前,顧緣忽然問道:“爲什麼我有些傷心。”
這句話沒頭沒腦,但禪子是何等聰慧的人物,自然知道顧緣說的是李扶搖和青槐。
他想起之前在某本詩集上看到的一句話,輕聲道:“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看着顧緣說道:“只是即便情深,也有緣淺。”
說完這句話,禪子笑道:“小僧覺得宋沛小施主也還不錯。”
聽到這個名字,顧緣下意識就回道:“那個傢伙,唸書也不成,修行也不成,哪裡行了?”
禪子笑了笑,看着顧緣,沒有說話。
顧緣一下子便有些臉紅。
禪子往前走了幾步,說道:“所以情到底是什麼,說不清楚的。”
顧緣哦了一聲,正要說些什麼,但卻看到了眼前的那座宮殿,雕樑畫棟,分外好看。
晚霞照在檐角上,有一大片陰影。
不知道爲什麼,他們和李扶搖他們所處的時間不一樣。
那邊是夜色,這裡卻是晚霞。
禪子看着前面,往前走了好幾步,踏上了白玉鋪就的石梯。
那位聖人既然號稱三教貫通,那麼他倒是想要知道是怎麼個貫通法。
顧緣微微失神,但很快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