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城市的最深處,一片暗淡的寂靜中。
穿着銀色西裝的男人靜靜的站在落地窗前,注視着外面輝煌的燈火城市。
遠處的火焰,似乎越來越近了。
——
傾斜的目光注視着前方緩緩向前的浴血的瘦削身影。
他看着那身影走到了砂礫的深處,瀰漫的炮火映照的光亮,覆蓋着身影的身軀。
他注視着那身影向前,已經無力的嘴角下意識的扯起些許弧度。
而也就在這那弧度蔓延而起的時刻,在他的目光中,那身影在抵達某個邊界之後,蹲下了身子,手掌輕輕拂過地上的砂礫。
瀰漫的鮮血覆蓋了這一顆顆砂礫。
然後他抓起沾血的砂礫,向前揮出。
轟——
巨大的黑影驟然從地底涌出,如同從地底衝出的巨口,幾乎擦着身影的面前,‘咬’住了那沾血的砂礫。
然後這黑影顯現出完整的形狀,一個幾乎遮蔽了大半天空的巨大的‘黑箱’顯露在衆人面前。
B級超凡物品:典囚黑箱。
那摔在地上傾斜的目光在震驚中微微張大,似乎未曾料到那浴血身影能躲過這幾乎‘必死’的陷阱。
而渾身浴血的何奧只是擡起頭,注視着眼前巨大的黑箱。
北城城防官迪克,對外宣稱,至少對市政府宣稱的,自己的天賦序列是天賦序列160:典獄長。
這也是他毫不在意的用奇蹟魔術來襲擊諾蘭卡集團傭兵團的原因。
沒有人會將一個B級的‘萃靈者’,和北城指揮官‘典獄長’迪克聯繫起來。
而迪克僞裝‘典獄長’,依靠的就是這件超凡物品,‘典囚黑箱’。
不過這件超凡物品雖然強大,但是卻並不是常見的主動觸發效果的超凡物品,而是陷阱類的超凡物品。
需要將它佈置在固定的地方,然後在上面繪畫特定的符文,圈定附近5到150米的區域內某個特定區域爲‘陷阱區域’。
所有進入這個‘陷阱區域’的生命都會遭到‘典囚黑箱’的襲擊。
在獵物進入後,‘典囚黑箱’會化作一個巨大的箱子,將獵物包裹在內,然後用裡面鋒銳無比的尖刺徹底將獵物撕碎。
哪怕是C級超凡者,也會被瞬間殺死,然後化作一灘碎肉。
不過‘典囚黑箱’在殺死獵物之後只會立刻汲取掉獵物的靈魂,而不會徹底‘消化’對方的血肉。
它會讓部分血肉散落在地上。
大多數時候,這些具有超凡力量的血肉會依靠天賦序列的互相吸引,引來其他的超凡生物,然後讓新的生物也成爲‘典囚黑箱’的獵物。
‘典囚黑箱’的陷阱一旦佈置,就不能主動結束,除非它自己‘吃飽了’,或者等待3到5個小時,符文消散,陷阱自動結束。
正常情況下,佈置‘陷阱’的人,也就是典囚黑箱的持有者,在陷阱內不會被典囚黑箱襲擊,持有者也可以給其他人身上畫上特定的符文,避免他們被典囚黑箱襲擊。
不過一旦典囚黑箱的陷阱超過兩個小時都沒有‘進食’,它就不會在乎誰是‘主人’。
甚至會通過某種特殊的聯繫,吸引它的持有者和那些被畫上符文的‘免襲擊者’,‘到’陷阱區域裡來,成爲它的食物。
這些信息,都是何奧剛剛從迪克腦子裡獲得的。
在何奧擊碎迪克的能量匯集點之後,迪克腦子裡就一直在想這個。
剛剛的‘認輸’和‘驚歎’,都是爲了讓何奧以爲他真的已經無計可施,而故意做出的態度,讓何奧可以‘安心’向前。
他將‘典囚黑箱’佈置在這裡,本身就是作爲一種後手。
一旦他的‘斬首行動’失敗,典囚黑箱能幫他阻攔後續追來的追兵。
同時在戰鬥中,他也能利用‘典囚黑箱’,襲擊和干擾自己的敵人。
如果剛剛不是他自信能一波幹掉何奧,莽了上來,現在他應該已經準備將何奧引進陷阱區域了。
以‘喬伊’的身體,真的進了陷阱,何奧反應慢一點的話,可能真的會被‘典囚黑箱’直接‘攪碎’。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何奧擡起頭,注視着那浮在空中的巨大黑箱。
他的猜測並沒有錯,他的血液中含有超憶的力量,某種意義上約等於B級超凡者的鮮血,還混雜了一點喬伊本身的‘暗殺者’的力量。
對於‘典囚黑箱’來說,在超凡者當中,應該也算是美味的了。
所以當沾染着他鮮血的砂礫被拋出的瞬間,這個超凡物品就自己從地裡跳了出來,一口咬下去。
它有一點的自我的判斷能力,但不多。
不過很顯然,‘典囚黑箱’也意識到了自己咬了個空,在短暫的停頓之後,這個巨大的黑箱開始迅速的散開,似乎準備再次潛入地下。
身體摔在何奧身後的迪克看到這一幕,微微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是他的力氣已經沒有多少了,連視野都有一點點的模糊,最後只發出了‘呵——呵——’的嗤笑聲。
除非典囚黑箱吃飽,或者時間到了,否則陷阱會一直存在。
他不知道何奧是怎麼發現‘典囚黑箱陷阱’的存在的,但是即便他死了,這個陷阱也會一直在這裡,阻礙着諾蘭卡集團地面部隊,也阻礙着何奧現在想要從這裡過去的想法。
這條街道兩側都是高樓,其間只有一些非常狹窄的裝甲車無法經過的巷道。
封鎖掉這條主路,諾蘭卡集團的地面部隊想過去只有繞路,會增加大量的時間。
哪怕眼前的小子,真的是那個‘K’的‘恩賜者’,那個傳說中的隱秘組織真的存在,以這小子現在瀕死的情況,也無法改變這一切。
迪克靜靜的注視着這一切,他的視野已經越來越模糊,已經看不清楚世界的具體相貌。
但即便他死了,他所留下的影響也會一直都在,阻礙着這些人的前進步伐。
但也就在他視野完全模糊之前,他看到了那視野鏡頭的浴血身影,擡起了手。
剛剛被那身影灑出的,沾染着他鮮血的砂礫,在黑箱崩解的一瞬間,宛如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動,從黑箱的內部涌出。
它們附着在黑箱的內側,輕而易舉的就在這堅固的‘黑箱’上留下了痕跡,宛如一隻只鮮紅的畫筆,在迅速勾勒着莫名的紋路。
迪克已經看不清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的視野已經昏暗,漸漸收攏向漆黑。
他只看到那巨大的黑箱似乎在某一刻,突然止住了崩解的趨勢,彷彿被某種無形而恐怖的意志強行壓制住。
緊接着,這遮蔽天空的龐大黑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向內蠕動、收縮。
很快,這黑箱就化作了一個直徑約十釐米的漆黑立方體,從天空中劃過,緩緩飄落向那浴血身影的伸出的手掌,落在他的手心。
這一刻迪克的視野完全黑暗,他的嘴脣輕輕的顫動着,似乎想要發出某種聲音,然而他已然再也無法發出聲音了。
而站在他前方的何奧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他只是低下頭,注視着手中的黑色立方體。
理論上來說,典囚黑箱形成的陷阱是不可控的。
但是何奧現在對付這些超凡物品已經有了豐富的經驗。
可不可控,先畫一個控制法陣上去再說。
雖然用神識操控砂礫畫法陣對神識的損耗有點大,但是這已經是何奧目前能使用的最好方法了。
當然,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
幾乎在控制法陣繪成的瞬間,何奧就感受到了自己和典囚黑箱之間聯繫。
當然,即便成爲了典囚黑箱的‘主人’,他其實也無法直接結束典囚黑箱的‘陷阱’。
不過他可以依靠意志強行壓制住典囚黑箱的力量,‘命令’典囚黑箱收攏還原。
在這個過程中,他需要承受典囚黑箱的狂暴躁動的精神污染——相比較於他腦海中時常刷新的邪神污染,這種污染的強度聊勝於無。
而除了精神污染以外,這種強制壓制也需要消耗他的生命作爲‘代價’。
而託迪克和他的六個小夥伴的福,現在生命聖恩正在源源不斷的給何奧輸入生命力量。
典囚黑箱的消耗,還是要比生命聖恩轉化來的生命力量少一些的。
所以何奧現在看起來病殃殃的,隨便來一刀就死了,但是這種持續性的損耗,還真的不能對他造成傷害。
最終,靠着強大的精神和意志,以及支付的部分代價,何奧還是壓制住了典囚黑箱,併成功將其‘回收’。
感受着典囚黑箱傳入自己腦海中的信息,何奧自然的將其收了起來,隨手揣進了口袋裡。
他身後已經徹底失去了聲息,他也沒有回頭,而是擡起腳步,緩緩踏入了剛剛的陷阱區域,一步步向前走去。
天空的機甲部隊此刻已經完全突破了火力網,向着城市深處衝去。
那僅剩的伏兵,已然完全被諾蘭卡集團傭兵團的火力壓制。
劇烈的炮火在天地之間炸響,澎湃的火焰依舊在燃燒着,璀璨的火光映照着何奧染血的面龐。
因爲他們剛剛的戰鬥,周圍的軍隊其實都已經被震飛出去,距離何奧和迪克都很遠,兩側的樓宇也在火藥的衝擊和戰鬥的餘波下遍佈裂紋,千瘡百孔。
即便位於戰場中心的超凡戰鬥已經結束,兩側的軍隊,無論是諾蘭卡集團的傭兵,還是前方的伏兵,都攝於剛剛那恐怖的餘威,不敢深入戰場一步,甚至不敢將炮火落向這裡。
何奧蹣跚着腳步,一步步的向前。
他的身軀看上去脆弱無比,但他的腳步卻異常的平穩。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氣勢就強大一分。
他的步伐很慢,跨越的步子也不大,但是卻彷彿一步跨越了數十米一般,眨眼之間,就穿過了那已經遍佈砂礫和廢墟的戰場中心。
他走到了那被火力壓制的伏兵身前,走到了那一臺臺幾米、十幾米長寬的機械巨獸身前。
火焰在他身側炸響,一條條巨大的炮管轉動着比他腦袋還大的炮管,近距離的對準他。
最近的炮口,距離他甚至不足半米。
在那雜亂的炮火間隙裡,彷彿有某種輕微的響聲正在顫動着。
咚—咚咚—
那是一聲聲急促的心跳。
這些伏兵數量的稀少,是相對於諾蘭卡集團的傭兵團來說的。
放在街道上,那些龐大的裝甲車和一臺臺恐怖猙獰的炮管,仍舊能連綿出數十上百米陣勢。
那浴血的單薄身影就這樣緩緩的走進了這龐大的軍陣中,走進了那一個個猙獰的戰爭兵器之間。
天空中的炮火不知何時已經弱了下來,諾蘭卡集團傾瀉的炮火不知何時已然停下。
伏兵們反擊發射的炮火,也漸漸的削弱、暗淡,最終徹底歸於了寂靜。
剛剛還戰火紛飛的戰場,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按下停止鍵,突兀的安靜了下來。
爆炸的火焰,被摧毀的戰爭機器,依舊在街道上燃燒着。
成爲了這黑暗中點亮前路的燈光。
四周的空氣灼熱又寂靜,與暗淡漆黑的夜幕融在了一起。
一條條猙獰的炮口依舊在指着那單薄的浴血身影,但是沒有任何人,敢於點亮那火焰的炮口。
最終,那浴血的單薄身影穿過了密密麻麻的戰陣,走到了伏兵戰陣最深處。
在這裡,一小隊士兵正列隊在幾臺重型越野摩托之前。
“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開槍了!”
站在最大的那臺越野摩托前的一個年輕士兵,對着何奧舉起了槍,有些顫抖的說道。
何奧注視着這個年輕士兵,輕輕向前一步,幾乎瞬間就出現在了士兵的身側。
他看了看士兵緊張的面容,看着他臉上滲出的汗水,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後方輝煌的城市。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這個年輕士兵的側肩,“戰鬥結束了,回家吧,孩子。”
年輕的戰士看着眼前似乎比自己還要年輕的身影,卻絲毫不覺得對方說這句話有任何的問題。
他呆呆的看着那雙深邃的眸子,緊握着手中的槍,但最終卻並未扣下扳機。
染血的身影與士兵錯身而過,騎上了身後的重型武裝摩托。
轟——
伴隨着劇烈的爆炸式的引擎轟鳴,這武裝摩托被轟然啓動。
那染血的身影駕馭着這摩托,如同在駕馭一頭兇狠的烈馬,一瞬間衝入了那繁華城市的深處。
而在他的頭頂,密密麻麻的機甲部隊,也如同飄舞的疾風一般,迅速向着燈火最輝煌的地方飛去。
咔——
不知道是誰先丟下了手中的槍械,緊接着一個又一個的士兵丟下了手中的槍支。
緊閉的無標識的裝甲車車門打開,一個個放下武器的士兵從內部走出。
戰鬥結束了。
諾蘭卡集團傭兵團的軍隊迅速向前,接管了這支投降的軍隊。
已經受損嚴重的陸地堡壘內也再次點亮了光輝。
莉娜佇立在閃爍的指揮室的中心,注視着前方化作砂礫的街道,帶着些許疑惑和震撼問道,“夏娃,你覺得,真的會是那個人嗎?”
“沒有足夠的相關數據比對,”
紅裙小女孩帶着些許冷冽的聲音緩緩響起,“暫時無法回答該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