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可阻擋

(七)不可阻擋

熾天使第一次沒在行刺時誦讀《聖經》,也是第一次在成名後感到恐懼。

從二樓到一樓的樓梯很短,但卻彷彿永遠跑不到盡頭,而背後則是嗡嗡作響的刀鋒,閃着藍光淌着鮮血。如果死神在此,那他也會膽戰心驚。

在衝出樓道口的剎那,熾天使眼角瞥見面前正上方有亮光一閃,左肋一麻,他本能的撲回黑暗裡,貼着牆根竄回樓內。

熾天使中槍了,但對面的狙擊手並不知道,他的心臟是在右邊。

這個時候,在王念所在的這幢樓附近,隸屬企豐集團的社會總部靠後街的窗被人撬開了,一個身影無聲的潛入。

張海洋曾來過這裡,那還是在一年前,他追查韓國籍保姆殺人的原因,查到十三邪鬼,而十三邪鬼並不是憑空出現的,一切根源都在社團的某個房間裡。那對供奉十三邪鬼牙雕像的韓國夫妻就是從社團帶出來的,從血祭到血鬼現世,只有三個月的時間,然後血鬼失控將那對夫妻殺死,然後附身在路過的人身上,在外國人居住區四處行兇。

上一回張海洋潛入被發現時,幾乎被打死,但現在有所不同,張海洋不再有所顧忌,他來就是殺人的。

整個社團所在地靜悄悄地,張海洋從一樓開始逐個房間搜索,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信息。期間張海洋打昏了兩名保安,踢死了一條狼狗。因爲楊明中槍,又要包圍王念所在的樓,所以大部分人都出動了,社團反而沒人把守。沒人想到在這種時候會有突襲。

在三樓,張海洋找到了莉莉說的那個房間,進入前他打昏並捆好了五個人,沒有驚動其他人。

在翻遍所有文件後,張海洋沒有發現任何與那莉莉有關的線索,但卻意外的查到關於王唸的一些事情。王念曾到東南亞學習邪術,還有與當地降頭師的合影。這更加確定了王念與一年前十三邪鬼的案子有關。

張海洋把那幾個倒黴鬼提進去審問,結果所有人都不知道王唸的下落,但今晚卻有一次大行動。

“不遠,就隔三條街,老銀行宿舍樓。”

張海洋想了一下,隨手將幾人再次打昏,在夜色的掩護下離開了社團,向那個方向靠近,他有一種預感,王念就在那裡。

王念盯着半空中的虛影興奮異常,這次召喚骨鬼竟然成功了,而且已經認主,沒再出半點偏差。

雖然大哥王已經知道這個東西聽王唸的話,但仍嚇得手腳冰冷。

“現在我感覺好多了。。”

王念說着站了起來,召喚骨鬼後他休息了好半天,體力終於有所恢復。

樓內樓外依舊寂靜無聲,狙擊手們都在等待,其他人則悄無聲息的縮小包圍圈,幾個人甚至已經進入樓內。王念最後一次從窗簾向外張望,樓下人影晃動,不知有幾百人。王念眼中寒光一閃,嘴角露出殘忍的笑意。

“咱們走。”

王念提起唐刀走在前面,半空中的虛影緊隨其後,大哥王嚥了幾口唾沫後,終於鼓起勇氣跟了上去。

當王念從樓道口中走出,邁進射擊死角的一瞬間,戴消音器的槍聲大作,像是下了一場子彈雨。然而硝煙散盡後,王念和其身後的大哥王卻毫髮無傷,有一道虛影圍繞着他們疾速旋轉,擋下了所有子彈。

所有圍上來的人都愣住了,而那道虛影也緩緩懸停在了王念身前,竟然是一副閃着電光的骷髏。王念意氣風發,伸在那骷髏的骨骼上彈了一下,發出金屬般的敲擊聲。大哥王在他身後,臉色慘白,仍舊對眼前的事感到驚駭。

“天啊,那是什麼?”

“鬼,是鬼!”

圍在前邊的人想後退,後邊的人想擠到前邊,幾百人頓時亂成一團,砍刀丟的滿地都是。

王念蔑視的冷笑着,向前走去,此刻再無人敢阻擋他的路。

從社團趕來的張海洋剛好看到這一幕,他躲到小巷的陰影中,目光復雜的看着王念。骷髏不停將擋在眼前的人擊飛,被擊中的地方都如遭電擊。

整條街上慘叫聲不停,但兩旁的居民都沒有一家開燈,彷彿沒有住人。

又或者,沒人敢開燈。

“要殺我的人都在這裡了嗎?”

王念突然怒吼一聲,社團成員們的心理終於崩潰了,丟下刀棍四散奔逃。

趙黎明睡不着,她整晚的翻來覆去,最後還是決定給李科長家打個電話,把事情問明白了。槍擊市重點企業董事長,這不是個小事。

但意外的是,李科長竟然不在,他夫人說李科長今天加班,根本沒有回家。

“那我也加個班吧!”

趙黎明想到做到,起身前往涉外科。

初冬的夜寒風刺骨,趙黎明驅車回到局辦公大樓,但李科長不在涉外科。值班的小錢睡眼朦朧,對趙黎明的突然到來感到困惑不解。

“難道會情人去啦?”

趙黎明腦海中頓時出現了唐虹名的身影,這個不穿警服的女人經常到涉外科,以女人的直覺來看,唐虹名對李科長有意思。而且在趙黎明的印象中,李科長也只和她有點曖昧,兩個人經常關起門來聊天。

涉外科在二樓,趙黎明搭電梯到六樓,然後步行上七樓。

七樓的守衛認識趙黎明,但也只讓她在樓梯上等着,不一會守衛回來說唐虹名叫她進去。在填寫了一堆表格後,趙黎明第一次進入七樓六科的地盤。

這個地方和她想的一樣神秘莫測,人也都神情古怪,像一羣科學怪人。

李科長正和唐虹名還有於教授在一起,三個人居然在吃火鍋,桌上還擺着一瓶酒精,也不知道兌水沒有。而就在火鍋旁邊,還擺着幾個骷髏頭。李科長吃的滿臉紅光,眼睛亮得像是聚光燈。於教授端着杯在喝酒,唐虹名正往嘴裡夾粉絲。

“小姑娘快過來,一起吃點。”

唐虹名向趙黎明招手,後者臉色蒼白的搖頭。

“你嚇着人家小姑娘了,哪都跟你似的,整個一女土匪。”

李科長搖頭晃腦的說,於教授打了個酒嗝,嘿嘿的笑。

趙黎明不停眨眼,她難以置信這三個人是平常認識的那三位。

“先別說你是來幹什麼,讓我說。”

李科長喝了一口酒,制止了趙黎明開口。而唐虹名則起身強行把趙黎明拉到桌前,緊挨着骷髏頭坐下。

“你是想知道楊明那一槍是不是我打,對不對?”

“啊?真的是您?”

“你們看,我沒說錯吧?怎麼說也是我帶出來的兵,她什麼脾氣我能不知道嗎?”

“又賣弄你那點刑偵技巧,就吹吧!”

於教授毫不客氣的打擊李科長,兩個人正要開始閉鬥嘴,唐虹名把手橫在了中間。

“都閉嘴啊,在這老孃最大。小丫頭不止是想知道楊明中槍的事吧?還想知道史歷的事,他的案子爲什麼歸我們六科,是不是?”

趙黎明驚奇的點點頭,此刻她只覺得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在這三個老狐狸面前什麼都藏不住。

“哈哈,小丫頭果然很聰明,不過有些事不該你知道的你就不應該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唐虹名劍眉一豎,目光灼灼的盯來。趙黎明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你幹嘛嚇唬我的兵,小趙,別怕,有你李叔在,那什麼什麼的,不用怕。”

“那什麼什麼啊?你自己別抖就可以啦!”

於教授乘機嘲笑李科長,唐虹名則把目光轉身於教授,眼波似水,脈脈含情。

趙黎明半張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如果不是在夢中,這些人怎麼可能這樣說話?趙黎明也不是沒見過世面,但卻是第一次看到李科長半醉的樣子,要知道他過去可是滴酒不沾的人。

就在這時,整個六科的警鈴突然響了,唐虹名臉色一白,猛得站起。

“怎麼……提前啦?”

李科長和於教授也都起身,默契的往身上套奇怪的服裝,完全沒有一點醉酒的樣子。

唐虹名見兩人已經套上防電服,這才醒悟,慌忙往自己身上套,剛套上還沒扣絕緣帶時,兩隻手掌同時擊在她腦後,唐虹名甚至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暈倒在地。李科長和於教授相視一笑,默契的給唐虹名扣好絕緣帶,然後擡進身後的絕緣屋內。

“你發什麼愣呢?進來看着她,不許她出去。記住,這是命令!”

李科長嚴厲的對趙黎明說,然後和於教授兩個衝出屋去。

“此去有死無生,兄弟,你怕嗎?”

“怕,當然怕,不過看到你發抖的樣子我就不怕了,哈哈哈!”

“你個老沒正經的!”

門外的聲音漸漸遠去,趙黎明這才意識到,六科出大事了。

在這個初冬的夜晚,公安分管不確定事件的第六科發生了一件大事,在押的史上最兇殘的殺人魔王,十幾年不吃不喝仍舊不死的屍魔莊秦,逃脫了。

李科長抱着他的改裝槍和特製銀彈不停點射,希望能阻止莊秦的腳步。而於教授則在莊秦的必經之路上佈置種種伏魔陣法。六科的人員也都在用專門消除靈魂之電的武器向莊秦射擊。一時間,走廊裡像是升起了一輪太陽,刺眼奪目。

但這些都不能阻止莊秦的腳步,他昂首挺胸,倒拖着一名已經死亡的工作人員走來,儘管渾身上下電光四射,但絲毫不影響他的行動。

“我恨啊,就讓我殺了你們吧!”

李科長有一剎那的恍惚,他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同樣是屍魔莊秦逃脫牢獄,整整一個夜晚,監獄內屍橫遍野,死囚區的犯人沒有一個倖存,犧牲了四名獄警,最後調來裝甲車才制服了莊秦。那一晚是李科長第一次見到真實的靈異存在,也是李科長第一次見到唐虹名,他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一刻的怦然心動和驚悚。

而對於於教授來說,也是一樣。

此刻兩個人都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莊秦離開六科,否則天南市必將萬劫不復。

“沐芳菲死了,你們都去陪她吧!”

莊秦一腳將障礙物踢開,將手中倒拖的人拋向李科長等人。他的聲音非常平靜,語氣甚至有些溫柔,像是在勸慰一些倔強的朋友。但一下刻,渾身閃着藍光的莊秦動了,他撲向靠得最近的工作人員,於教授來不及救援,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女人被莊秦抓在手中。

所有攻擊都停下了,莊秦也從強光中現身,他已不再是那個矮小的男人,此刻的莊秦身材高大魁梧,滿臉都是一道道焦黑的肌肉,附着在臉上蟲子般蠕動。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身上所有的肌肉都是這個樣子,異常詭異。

被莊秦抓在手中的女人拼命慘叫,防電服雖然可以防電,但對物理攻擊防護效果並不好,所以莊秦輕易就撕開了一道口子。打在莊秦身上的高壓電竄進去,那個可憐的女人裸露的地方很快就焦黑了。

“你去陪她,好嗎?”

莊秦在那個女人耳邊低語,然後猛得直起腰身,抓住女人的雙臂向兩邊撕開。

“啊!”

失去雙臂的女人慘叫着落地,鮮血飛濺。莊秦又彎下腰去抓住女人的雙腿,意欲撕扯。

這個時候槍聲響了,那個女人的額頭出現一個洞,她永遠的擺脫了這無止境的痛苦。

“不要停!不能讓他出去!我們身後沒有退路!”

於教授怒吼,於是各種武器再次開火,莊秦的身影又隱在了強光中。

莊秦向前走來,無可阻擋。

於教授終於發現那些法陣根本不起作用,於是提起桃木劍,在明滅的燈光下向耀眼的莊秦衝去,如撲火的飛蛾。

“混蛋!你給我回來!”

李科長的槍已經沒子彈了,他搶過一把把柄絕緣的軍刺跟上,兩個人先後擋在了莊秦身前。

桃木劍意外的對莊秦產生極大傷害,劍尖劃過的地方肌肉脫落,露出下邊的白骨。但莊秦似乎並不在意,提着半截屍體左衝右突,打得於教授和李科長東倒西歪,但兩個人就是不退後一步。莊秦對此非常生氣,他將屍體砸向李科長,然後忽然轉身撲向於教授。李科長閃身躲開了,但於教授卻被莊秦抓住,他隨手拾起一個三角鐵的障礙物,將於教授狠狠的釘在牆上。

於教授的透明頭盔早已破碎,長髮依舊在電流感應下膨脹,只是此刻染滿鮮血。

“我和你拼啦!”

李科長紅了眼睛,捨身撲去,卻被莊秦一腳踢開,撞到牆上昏死過去。

莊秦沒有對李科長下手,因爲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將他困在這裡十多年的女人,唐虹名。

唐虹名從昏迷中醒來,打暈趙黎明,命令孫香書執行三號方案後趕到八樓時,正看到於教授被釘到牆上的一幕,她心頭一痛,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這十幾年風風雨雨,愛恨交織,只有在這生離死別的剎那,唐虹名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她愛的人是於教授,從來就沒有變過。

唐虹名看着於教授的眼睛沒有離開過,而莊秦盯着唐虹名的眼睛也同樣沒有離開。但在莊秦向唐虹名衝過去的瞬間,唐虹名的眼睛盯上了莊秦,那是充滿仇恨的眼睛。

這時孫香書出現在唐虹名身後,她奮力將一隻裝有金色幽靈的瓶子砸向莊秦,同時撲倒唐虹名。一聲巨響後,所有的燈都熄滅了,整個通道里漆黑一片,只有莊秦身上閃動着金色的電光。他像是受了極力的傷,卻仍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八樓的所有人都在這聲巨響中受到電擊昏迷了,因此再也沒有人阻擋莊秦的腳步。但他沒有選擇下樓,而是用身體撞開外牆,直接從八樓跳下逃走了。

死寂無聲的街道上落滿刀棍,像是曾發生過一場數百人的羣毆。

警笛聲遠遠傳來,幾戶膽大的人家拉開窗簾一角向外張望,他們個個臉色慘白。

在這條街的下水道里,熾天使正努力向前爬行,不時趕開小貓般大小的老鼠。他從未這樣狼狽過,但此刻卻連詛咒的勇氣都沒有了。這裡是生他養他的國度,他一直都認爲自己瞭解這個國家,但剛纔的所見所聞都超出他的想像。

“魔鬼!他一定是撒旦從地獄派來的使者!”

熾天使停下緊了緊肋間的止血帶,才重新在充滿惡臭的下水道里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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