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基,劉伯溫這個名字,雖然張正常遠離朝堂,卻也知道對方。
當年在朱元璋手下,他也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人。
大明開國之後,劉伯溫被皇帝任命御史中丞,兼太史令,左右也算是大明朝的一個大員。
這孩子久居龍虎山,如何知道這位大人的名字?
張正常意味深長地看了張異一眼,這孩子自從提出離開龍虎山之後,越發放飛自我了。
他身上有秘密,誰都知道,張異雖然只是七八歲的孩子,卻總讓張正常有種平輩相交的感覺。
張異知道說錯話,趕緊找補,順便安慰老爹:
“您知足吧,當今這位陛下,能給你銀子就算是很重視你了!他的行事風格是能口頭表揚絕對不給物質獎賞,就算是給,也摳摳搜搜,你看大明官員的俸祿就知道了……這是個想讓牛幹活,又不捨得給牛吃草的主……”
“你給我閉嘴,隔牆有耳,你不要命了?”
張異不知道皇帝在關注龍虎山,張正常可是知道,他趕緊打斷了張異的話。
這個混小子,絕對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炸的雷,老張總覺得將龍虎山的希望寄託在張異身上,是不是錯的?
他不能多說什麼,只能轉移話題:
“你接管道觀,有什麼打算?”
張異嘿嘿笑,道:“賺錢,然後活下去……先努力保證自己不夭折吧!~”
“活下去?”
張正常不解,雖然張異看着是被流放京城,可是身爲張家的嫡系,張正常雖然不能給他太好的生活,衣食無憂還是可以的。
這樣的條件,如何活不下去?
“想要活下去,很難很難……”
張異理解的活下去,和張正常理解的活下去不一樣,這個時代的人已經習慣了,所以本能會忽略一個孩子想要長到成年,究竟有多難。
不說其他人,就是身在天家,孩子夭折的概率也很大。
最典型的,就是朱家的第三代嫡長孫朱雄英,不是說掛就掛了?
天花,霍亂,瘧疾,甚至風寒感冒,都有可能奪去一個人的性命,古人心大,身爲現代人的張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小心翼翼。
所以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麼,但無論想要做什麼,他都需要錢。
找張家要?
先不說張正常會不會給,張家未來的一段日子雖然不會太苦,但也只敢低調爲主,救濟不了他太多。
張異要做的事,需要很多很多錢!
他在紙上隨手寫了幾個化學公式,也懶得去跟父親解釋這些問題。
張正常已經習慣了這個逆子對自己愛答不理,父子二人聊了一會,他轉身離去。
“他還是放不下心結!”
張異目送父親離開,自言自語。
張正常其實算得上是一個好天師,雖然八十年的富貴,讓龍虎山上下多少都被腐蝕,可是作爲掌舵人的張正常,卻無愧於天師之位。
他還剩下的十年壽命中,爲龍虎山做出了許多貢獻,後來也成功安撫住朱元璋。
不過,也正是因爲對於天師一脈的責任,他大概是沒辦法從失去天師位這件事中解脫出來了,因爲和皇帝的這場對話,張正常註定會以一種羞恥的方式,在六十四代天師傳承的歷史中,留下並不光彩的一筆。
如果有選擇,張異也不介意幫他一把,可是他明白自己人微言輕,估計是幫不了什麼了!
一夜無言,
第二日,張正常領着徒兒們,將張異和鄧仲修帶到清心觀。
安置好自己的兒子,張天師就準備返程,於是,張異和鄧仲修,接着又給張正常送行。
“伱們回去吧,鄧仲修,你照顧好你師弟!”
“這裡有十二鎰銀子,你們先花着!”
張正常臨行前,將十二鎰銀子交到鄧仲修手中,張異年歲小,一切的東西恐怕還要由鄧仲修操辦。
父子二人對視無言,老張彷彿有千言萬語要叮囑,最後還是咽回去。
“我走了!”
“張兄!”
張正常告別張異,正要離開,卻聽到背後有人喊他。
他轉身,見一馬車緩緩行來。
車裡的人拉開簾子,張正常渾身劇震,送行的人赫然是朱元璋?
不對,此時的朱元璋,應該是他的【摯友】黃和。
朱元璋和朱標二人,從馬車上下來,張正常趕緊迎過去。
“皇……兄,您怎麼來了!”
“黃叔叔!”
張異自來熟,跟朱元璋打着招呼,朱元璋大笑:
“張兄,你要離開京城,我怎麼能不來送你?更何況,你家老二我也要好好照看着……”
“走,去那邊說吧!”
路邊有涼亭,一行人走到涼亭坐下。
“張兄這次見過皇帝,想必是滿載而歸, 此去,你我兄弟二人不知何日能再見!”
老朱言語和善,彷彿換了一個人,張正常聞言訕笑,只能應對。
“二十四鎰銀子,確實算是滿載而歸,陛下天恩!!”
“銀子,對了!”
張異聽到這句話,猛然想起什麼,回頭給張正常使眼色,他居然忘了這件事……
“有什麼事你直說,扮什麼鬼臉?”
提起錢,張異其實想起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關於龍虎山來錢的路子。
龍虎山的收入,一種來自於張家遍佈各地的田產,收租收上來的糧食,另外一種,就是張家掌握着發放度牒的生意。
皇帝雖然奪了張家許多權柄,但這個權力目前還沒剝奪。
他提醒一句:“爹,你在皇帝反應過來之前,可要多發點度牒,以後這個生意估計皇帝是要收走的,能賺多少算多少……”
張異不提醒還好,他話音剛落,涼亭裡的三個人,紛紛沉默下來。
“你們怎麼了?”
張異還莫名其妙,自己好心提醒一下老爹有錯嗎?
發放度牒這事,就算給皇帝知道了也沒什麼,這只是無關大雅的小事,皇帝覺得不行,自然會收回權力,可是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張正常淚流滿面,這話說得倒是沒錯,可是你昨晚跟我說能死嗎?
什麼時候不說,你特孃的就挑皇帝在的時候說,這跟大聲密謀有什麼區別?
張正常心在滴血,但還要板着臉教訓張異:
“你出什麼餿主意呢?爲父不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