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座詔獄?
張異聞言一愣,還有這種說法?
“有錦衣衛在的地方,就有詔獄!
父皇早就料到今日的結果,所以這座詔獄出現,也是順理成章!
我們這些人,在外人眼中,是罪臣,是瀆職者!
但父皇也不可能真的處理咱們,他也需要一個地方,審問那些老鼠!”
張異若有所思。
錦衣衛並非所有人都知道這次行動,但知道這次行動的錦衣衛,大多數要控制起來。
在詔獄的話,人多口雜。
錦衣衛的詔獄雖然隱秘,卻也不是密不透風的地方。
如果那些官員想查,還是能聽到一些消息。
可是這些消息,卻會導致朱元璋的佈局出現可能的風險。
所以皇帝乾脆將他們全部轉移到這個地方。
朱樉所言的另一個詔獄,只是玩笑之言。
至少這裡絕對不是按照詔獄設計的。
但也不排除,未來,老朱會多弄一個……
“殿下,恐怕也要卸任錦衣衛指揮使了……”
“是呀,沒想到這天比我想象中要快,不過爲了堵住外邊的悠悠衆口,只能如此!
也罷,錦衣衛是個大染缸,估計父皇多少要將我們幾兄弟都染上一遍!
我不在了,三弟和老四也會頂上!”
朱樉在這個問題上倒是看得開,他說道:
“接下來的時間,你就要跟老三或者老四打交道了……
我也許會去浙江,跟常將軍歷練,然後準備出海的事!”
大明在那場美洲之行上,吃得盆滿鉢滿,只看在銀礦的份上,朱元璋都不可能放棄美洲的財富。
明初,貨幣缺乏!
老朱差不多也該祭出大明寶鈔了!
在這種背景下,擁有銀礦的美洲和日本,老朱估計很眼紅!
可是美洲太遠,皇帝的猜忌心太重!
在不確定自己能守住大航海的航線之前,朱元璋估計不會大張旗鼓進軍美洲!
但日本,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明軍絕對有足夠的動力,拿下它。
“既然如此,那我就提前預祝殿下,前程似錦!”
“嗯,等我留個孩子,估計就要遠行了!”
朱樉和老朱約定的另一個條件,就是他完婚之後,必須儘快留下孩兒,他目前也在努力造人。
二人邊說邊走,張異看着這裡遠處,還在搭建工事。
遠處顯然是那些罪犯關押的地方,可週通他們進來之後,也被皇上錦衣衛的衣服。
顯然,皇帝雖然將他們轉移了,隱藏了,但他們還是要幹活的。
他們不能出去,但同時也是這座詔獄的獄卒。
早就得到通知的他們並沒有失落,而是略微興奮。
他們這些人只要有出去的一天,皇帝必然會給他們足夠的獎勵。
這些人馬上熱火朝天的投入新的工作之中,也就是審訊那些被抓的老鼠。
“你在此處,完全自由!
甚至如果你以另外一個身份出去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在明面上,你被赦免之時。
大概張異的身份,才能出去!”
張異聞言哭笑不得:
“殿下的意思是,貧道好不容易坐個牢,還要給朝廷打工?
陛下可真是一點都不浪費呀!”
朱樉被他逗樂了,哈哈大笑:
“能者多勞,誰讓你自己將一次本來很簡單的捉鼠行動,變成算計漠北佈局!
你可是這其中的關鍵人物!
早在那個老太監安排張三丰離開京城之後,朝廷早就找個替身,替你前往山東!
你在山東有痕跡!
而且,隨着皇帝安排,你很快又能回到京城了……”
張異若有所思,朱元璋連替身都給自己安排上的話。
想來他對這場佈局極爲上心。
張異對他的安排也不排斥,比起在這座詔獄,換一個身份生活,也許是好的。
在應天府,知道他身份的人其實不多,如果安心生活在市井,認識的人就更少了。
除了陳珂,沈萬三,張異不記得自己還認識什麼人?
這大概也是皇帝放心讓他以另外一個身份出去的原因。
“好!”
想都不想,張異就將此事答應下來,朱樉得了張異肯定的答覆,自是欣喜。
“不過最近十天半月,你還是要待在這裡!
外邊現在,人心惶惶,錦衣衛四處搜人!
不宜出門!
且,你進去之後,估計龍虎山那邊也會十分着急!
你爹,大概率要入京了!”
朱樉大概給他說了關於朝堂上的事,張異無語……
這些文官,時隔三年,依然不準備放過自己呀。
胡惟庸帶頭衝鋒,張異是理解的,畢竟自己坑死他兒子,他和胡惟庸的關係,大抵是不死不休。
不過張異並不怕他,隨着錦衣衛的提前出現,
胡惟庸的權力,大概已經被限制得死死的,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他也不知道這件事是好是壞?
胡惟庸如果被壓制,後來的胡惟庸案,大概率也不會發生了。
他不倒臺,宰相這個位置是不是還會延續下去?
大明後世的內閣,也就無從談起?
歷史的軌跡,本來就是一環扣一環,如果蝴蝶效應足夠小,確實撼動不了歷史的大勢。
但錦衣衛,可不是什麼小東西,它的出現,早就將原來的歷史軌跡,撞得七零八落。
不提胡惟庸的命運,他確實給自己造成不小的麻煩。
張異不擔心他自己,卻怕皇帝因爲扛不住羣臣的壓力,將一部分怒火傾瀉到龍虎山上。
只可惜,自己目前的情況,連跟他見一面都難……
朱樉從他表情上,知道他的擔心,他旋即賭咒發誓,保證會照顧好張異的家人。
“嗯!”
“對了,這裡是周通做主,他會聽從你吩咐,從某種意義上說,你現在是這座詔獄的牢頭!
本王奉父皇之命來安撫你,現在要回去了!
畢竟我也是衆矢之的,那些官員們同樣盯着本王!
我走了,有空我會來看你!”
“恭送殿下!”
張異前腳還是囚犯,後腳跟主人一般,還將朱樉送出詔獄2.0。
回頭,他正好看見春風得意,已經換上飛魚服的周通。
“真人說得果然沒錯,咱們這些兄弟,又都好起來了!”
周通威風八面,顯然只是負責這座詔獄,他也算是升官了。
不過,他絲毫不敢在張異面前拿大。
毛驤不止一次警告過他,對待張異,可以參考幾位殿下的待遇。
“真人,我帶您去休息!”
張異擺擺手道:
“不用,那些人審訊工作如何?”
周通回答:
“我剛與這裡的同僚交接,倒是知道一些!
有些人招供了,有些人依然死鴨子嘴硬!
其中就有真人您那位熟人,羅老頭……”
張異聞言點頭,羅老是標準的死士,他無兒無女,忠誠於前朝!
這種皈依者狂熱的人,並不算罕見。
雖然他對自己還算不錯,但張異並不同情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張異尊重他的忠誠,卻不會共情他的遭遇。 羅老放過他,並不是因爲對張異有多少感情。
而是看高了張異的利用價值,如果事情順利的話,張異就是未來的另外一個陳珂。
“貧道能不能去看看?”
從來到這個世界,張異一直儘量避免,自己去見證這個世界的惡。
但既然災厄降臨他頭上,他也不會去躲。
左右是在坐牢,閒着也是閒着。
張異跟着周通,前往關押犯人的地方,還沒到,他已經聽到了哀嚎聲不絕於耳。
張異的汗毛瞬間豎起來。
他的靈魂是現代人,雖然從網絡上得到不少知識,但看過電視劇和親眼見證刑訊逼供,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哪怕他經過牢獄之災,也聽過老陌被折磨的苦痛。
但比起詔獄中的人,也不值一提。
“真人可是可憐他們?”
周通看出張異眼中的猶豫。
“你若是知道,他們在亂世那會做下的事,你就不會同情了……
這些人,在太平年間,他們是老鼠!
可在亂世之時,他們可是餓狼!”
二人走進牢獄,周通將一些帶血的供詞,交給張異看……
張異沉默,真如周通所言,這些人裡,大多數人也不算無辜。
他們也許在洪武治下,變成老實的平頭百姓。
可依然不能改變他們曾經是亡命徒的事實。
錦衣衛抓住這些人,審問。
爲的就是將大明其他剩下來的暗線,全部拔出。
這場行動之後,應天府大概就清淨了。
只是,錦衣衛最爲看重的一個人,卻不曾張口。
羅老,那位前朝太監,應天府奸細的頭目……
張異聽着周通介紹,此人的意志堅定,一般的刑罰壓根不能讓他開口。
他已經垂垂老矣,動用太多的刑罰,又怕他扛不住!
可皇帝下了死命令,必須從羅老口中,掏出一些什麼來?
張異默然!
羅老這種死忠粉子,無兒無女,大概是很難了。
除非……
“讓貧道去見他一見吧!”
張異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見見這個老太監。
周通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他讓人打開門,讓張異真正走進牢房。
比起剛纔在外圍,牢房裡的情況,更加讓人觸目驚心。
張異儘量做到目不斜視,但也有一些人,認出他來。
他們見着張異在錦衣衛的陪同下,登時瞪大眼睛。
他們想怒吼,想要訓斥張異,卻被刑罰加身,慘叫起來。
羅老,自然在牢獄的最深處。
當隨着鐵門咣噹一聲打開,牢獄中的羅老,也驚醒過來。
“諸位大人,今天又要給我用刑?
老夫勸你們,還是殺了我吧,你們問不出什麼來?”
他的語氣,表情,極爲戲謔。
在場的幾個錦衣衛,都很惱火。
這老傢伙的意志力,比起那些年輕人更加堅定。
他們用盡手段,也不曾從他口中問出一星半點。
“閉嘴!”
負責審訊他的錦衣衛惱羞成怒。
羅老冷笑:
“你們也配讓我閉嘴,想要讓我閉嘴,就殺了我!
不然,只要老夫活着一天,就能多看一天你大明王朝,生活在苦痛之中!
你們不就是想知道,朝中還有多少我北元的義士在嗎?
老夫告訴你們,很多,很多……
只要我大元的鐵騎南下,他們都是我大元的英雄……”
羅老囂張的笑聲,讓在場的錦衣衛臉色十分難看。
張異也明白了,周通等人的爲難。
這老傢伙口不擇言,他自己是爽了。
但錦衣衛將這份口供呈上去,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人,要因爲他挨刀。
所有人都知道,羅老是在用離間計,可是這個赤裸裸的陽謀。
他們也破解不得。
大明,有太多的前朝官員,遍佈大江南北。
可是他們之中,大部分人是清白無辜的。
如果再讓他亂說下去,許多家庭因此遭受流放,滅門!
錦衣衛也許不會在意他們抓進來的人是清白還是無辜,但羅老這種擺明的誅心之策,只會讓皇帝覺得他們無能。
“他很囂張,也不怕死!
這種人,我們可以殺了他,但確實拿他沒有太好的辦法!”
周通無奈,張異卻道:
“他不怕死,是因爲他無慾無求,他覺得自己已經把後事都交代好了!
而他的驕傲,也是因爲如此!
打破他的驕傲不難,讓貧道來吧!”
張異說完,主動從轉角處走出來。
“還來了個道士,諸位大人,這是……”
羅老見張異從陰影中走出來,還嘲笑一番,只是笑到一半,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張異身穿道袍,他一時間沒有認出對方的身份。
只是,等到他逐漸走進,羅老也確認了,對方就是張異。
“是你……”
張異出現在錦衣衛身邊,他的立場不言而喻。
羅老心中的驕傲和自信,在見到張異的瞬間,土崩瓦解。
他一時間,還不能接受現實,整個人都是懵的。
本能喊出一句之後,他紅着眼睛,死死盯着張異。
張異見他如此,臉上並無得意之色。
“你是錦衣衛的人,你是錦衣衛的人。
你……”
張異這個人的存在,比起錦衣衛的嚴刑拷打,更加有用。
羅老一句話沒說完,已經吐了一口血。
這是標準的氣急攻心,張異還是不言語。
等到他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他死死盯着張異:
“你到底是誰?”
“貧道,張異!”
張異平平淡淡報出家門,但這幾個字落在羅老耳朵中,卻如驚雷。
張異,張異……
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了,
那不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殺死的臭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