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莫顧曾經非常糾結自己的體質,那種讓各種交通工具都望而生畏的體質。

但凡是她乘坐的交通工具,幾乎都無法正常出行。就連小時候和一羣人騎自行車去上學,十次有九次都會遲到的。不是鏈條掉了就是踏板壞了,要不就是和前面人的自行車追尾了,最離譜的一次是兩個中學生在路上打架,一個搶過她的自行車騎着就跑了……從那一次後,爺爺奶奶再也不給莫顧買自行車了。

長大些後,無論是公交車,汽車,火車還是飛機,只要是她坐的,就很少有正常運行過的。各種旅途中的突發狀況好像就是爲積攢起來爲莫顧出行準備的。

有一次莫顧她們一個寢室四個姑娘一起去瀋陽玩。去買車票的是另一個女孩,她家就在瀋陽,時常回家。她拿着車票回來時,信誓旦旦的對莫顧她們說:“我常年坐這趟車,準點率達百分之九十八,除了一些大風雨雪天氣等不可抗力外,基本不會存在晚點的現象,你們就放心吧!”

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秋天中,火車晚了兩個小時纔到瀋陽……

從那以後,程語就發明了一條名言:莫顧實乃出門旅行一大殺器。

莫顧掏出揹包裡的小本本,在旅行記錄上又添了一筆。雖然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不正常出行經歷,也習慣了等待,可這次時間由不得她啊。程語已經買好了晚上十一半點的火車票啊!

不過現在能做的,也只是趴在窗戶上盯着旁邊如蝸牛一樣緩慢挪動的車羣打發時間。因爲手機快沒電了,MP4也早已沒電了。

在莫顧連外窗一行車的車牌號都快背下來的時候,手機收到了最後一條短信:“你問好司機,在快到前半小時告訴我,我衝過去接你。對了,記得把我的手機號記下來,以免沒電了到時候找不到我!”

在莫顧看完短信後,“叮”的一聲……手機自動關機了。

你知道什麼叫杯具嗎?這就叫杯具。莫顧真想抽死自己!剛纔爲什麼不背程語的手機號,而去背那些車牌號!

悔恨歸悔恨,補救措施還是要趕緊想的。她只好跑去向乘務員藉手機一用,把自己的卡插進去調出通信錄記下程語的號碼。

等待着等待着,春天就來了。莫顧一向是這麼安慰自己的,雖然這次春天來的格外緩慢。

九點,車緩慢向前爬行,車輪無法連續向前滾動兩米;九點半,車輪可以連續向前滾動五米;十點,車輪終於可以連續向前滾動不用停了!

莫顧激動的再次跑到乘務員那裡,問十一點半前能到站嗎,她要趕十一點半的火車。乘務員姐姐很自信的告訴她十一點半之前肯定會到的,她會隨時向她彙報情況的!

回到座位上,莫顧握着拳頭閉着眼睛幻想着大客車忽然變成爲四輪驅動賽車,正一路疾馳,衝往帝都!

可是……幻想總是會被殘酷的現實擊破的時候。當十點半的時候,乘務員告訴她,離下高速還有一段路程,估計要半個小時吧。當十一點的時候,乘務員告訴她下高速了,可離到站應該還有半個小時吧……莫顧擦去額上黑線,請乘務員給程語發了條短信,讓她在火車站裡等她,要是她趕不到的話就先走。

十一點二十九,車終於到站了!

這的確是十一點半之前到站了……可汽車站離火車站,那可是有距離的啊,神吶!

莫顧拎起電腦包背上旅行包第一個衝下了大客車。一路狂奔出站,直奔出租車而去。正在她狂奔的途中,突然一個黑影閃現!莫顧就直直的撞進一個人的懷裡。在她被撞的暈頭轉向沒緩過勁來時,一隻大手拎着她的胳膊又把她旋轉了一百八十度。一時間,她更迷糊了,張開眼睛,程語突然氣喘吁吁的出現在她面前。

“死丫頭你耳朵聾了?我喊你八百聲了!”

“不是吧……我覺得是你眼睛瞎了吧?我不是讓你在火車站等我嗎?難道火車提前走了?這纔剛十一點半啊!”莫顧愣了一下,隨意就是一連串的發問。

“得得得,先上車,趕緊去火車站!”程語也不和她廢話,拉過她衝向一輛車。

上了車後,程語才向她解釋:“這麼晚了,你一個人打車,我怎麼放心!正好我三哥有空,讓他送咱們過去。”

莫顧這才注意到駕駛座上的男人,從後視鏡裡只看到一雙狹長的眼。莫顧突然想起來,剛纔撞倒的人,應該就是這個男人吧。但剛纔竟然一直沒察覺到他,真失敗!

這邊程語還在絮叨:“你說你吧……我徹底對你無語了。八點半的車……十一點半纔到!”

莫顧回過神來,附和幾句:“沒聽過路有不測風雲嗎?高速塌陷也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嘛。”

程語鄙視她:“是是是,一般人多少年也遇不到的事都能給你遇到,你是不是想說你很自豪?”

莫顧嘿嘿笑:“那到不至於……不過真的很稀奇啊,我的人生又添上了絢爛的一筆!”

程語這下是懶得理她了,她無法理解莫顧的思維,這種事要是被別人遇到一次估計就要抓狂了,而莫顧接二連三的遇到後竟然還能當做奇遇笑出來。她的神經思維果然無法和莫顧處於同一空間裡。

“三哥,我估計是來不及了,你不用開這麼快了。”程語看了看錶對塗思及說。已經十一點四十五了,火車應該開走了。

“沒事,開的不快,絕對可以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塗思及低低的笑道。

一剎那,莫顧覺得時光有點穿越了。這聲音這笑聲……怎麼有點像……那誰。

她不自覺的伸長脖子想從後視鏡了看清這個男人的長相,卻冷不丁的對上他的視線。狹長的眼睛因爲專注而眯成一線,看向莫顧的眼神透着犀利。莫顧立刻不自然的移開了視線,低下頭,耳邊響起的全是自己巨大的心跳聲。

“啊,終於到了!”車子停了下來,程語歡呼一聲,轉頭見莫顧呆滯的神情,拍了下她的頭,“發什麼愣!到站了,還不趕緊的!”

莫顧回過神來,忙抓過身邊的包就隨着程語一起下車衝向候車室。

明知道已經晚了,但還會堅持到最後,這是莫顧她們寢室大學期間流傳下來的美好品質。確切的說是莫顧倡導,程語大力推廣的結果。

當年大一軍訓時,她們因爲午睡全體遲到了。寢室年紀最小的謝萌萌苦着臉說:“我們還是不要去了吧,軍官肯定會罵我們的,說不定還會被罰站的。”

陳晨也有點動搖,畢竟剛上大一,就在全連面前被罰站,太不好意思了。可莫顧卻麻利的穿好衣服,催促她們:“哎呀,才遲到半個小時嘛,怕什麼,也許軍官也睡過頭了,說不定還沒我們先到了,趕緊的吧!”

謝萌萌撅着嘴:“你沒睡醒吧……”

程語當時覺得在寢室等死也不是個好選擇,就支持了莫顧的意見,催促大家趕緊收拾完畢衝往操場。結果事實讓莫顧在寢室中樹立起了威信。

那一次教官因爲吃壞了肚子突發急性腸胃炎入院了。她們到操場時,教官還沒來。

今天,當她們衝進候車室,看到紅光閃閃的一行字時,程語簡直要對莫顧跪倒了。她太膜拜莫顧了!這是怎樣一種體質啊,她難道真的一切交通工具的剋星嗎?!

那行字是這麼寫的:從北京開往大連的TXXX次晚點至00:38。

“晚點了?真作孽……”莫顧彎着腰喘氣,她跑的太快了,有點岔氣。

“莫顧,你讓我膜拜一下……我徹底被你征服了!”程語對莫顧豎起大拇指。

“哦,你可以跪倒對我唱征服。”莫顧真誠的建議道。

“滾!”

“好想滾去吃飯,餓死了……”莫顧皺着臉,揉揉肚子。

剛說完話,一個水靈靈的大桃子就出現在她眼前。莫顧頓時眼睛一亮,隨即背上一涼。是程語三哥,他是什麼時候站在她背後的!

莫顧快要哭了,這男人的存在感未免也太弱了吧。莫顧有兩個特殊體質,一個是交通工具剋星,另一個就是男性殺手。她對男性的敏感度可以與FBI相媲美!幾乎只要男性靠近她一米之內,她體內的警報就會自動拉響。而這個男人今天竟然連續兩次屏蔽她的自動預警系統!

“吃吧,這可是三哥買給我的……”程語從塗思及手裡拿過來遞給莫顧。

塗思及看了不自然的莫顧一眼,笑了笑。轉頭對程語說:“你們找個位子休息一下,我去買點吃的。”

“你今天怎麼魂不守舍的?”坐下來後,程語見莫顧盯着大桃子發呆,忍不住問了。

“啊?沒有啊,今天受到太多驚嚇了……”莫顧連忙回神。

“你還會受到驚嚇啊?我以爲你是鐵人。”

程語說這話是有依據的。莫顧的神經堅韌到常人難以理解的程度了。當年寢室裡鬧鼠災,每天都能聽到宿舍樓裡女生的尖叫,而唯獨她們寢室沒有出現這種情況。有一天清晨,所有人都在睡夢中時,就聽到幾聲“砰砰砰”,一陣動亂。她們差點以爲地震了,慌忙爬起來,結果發現莫顧正拿着一個粗大的木板。再看,一隻黑色大老鼠躺在地上。

莫顧這一舉動當年震撼了整個宿舍樓!莫顧的形象頓時上升到另一個高度。

“誒?我怎麼沒聽說你還有個三哥啊?”啃了半個桃子,莫顧實在是沒忍住,裝在不在意的問程語。

“以前他不在國內,所以也沒和你們提過啊,前段時間剛回國的。”程語隨口道。

“啊?他以前一直在國外?”莫顧不自覺的提高聲音。

“是啊,我上大學前他就出國了。我們也好久沒聯繫了,要不是今天偶然遇到,我都不知道他回國了。”程語對此很不滿,繼續埋怨,“虧我小時候還挺喜歡他的,結果一出去就把我忘了……”

程語後面的話莫顧都沒聽進去,她長長舒了口氣,程語三哥既然一直在國外,那就不會是那個人了……只是聲音像了點而已,中國這麼大,人這麼多,偶爾巧合幾個沒什麼稀奇的。莫顧又開始自言自語了。

“你說什麼?”程語奇怪的問。

“啊,沒什麼,對海歸比較好奇嘛,啊哈哈……”莫顧放下心來後,又恢復到嘻嘻哈哈的狀態,很快就把剩下的半隻桃子啃掉了。等塗思及拎着兩個肯德基全家桶出現時,正好看到莫顧用桃核對着垃圾桶做遠距離的拋物運動。

“三哥,你竟然買了兩個!”程語大叫。

“一個難道只給你吃嗎?”塗思及笑道。

“什麼嘛,你這話應該對莫顧說,一個只夠她吃……”

“兩個都給我,我也不介意。”莫顧用紙巾擦擦手,笑嘻嘻的說。

程語對她翻了個白眼,塗思及對她笑了笑。

“從北京開往大連的TXXX次列車已經進站,請工作人員做好準備。”車站廣播響起了,莫顧頓覺精神一振,興奮的拉着程語往檢票口走。

“三哥,我們走了,你回去吧。”程語對塗思及擺擺手。

“路上開車小心。”莫顧也隨口跟了一句。

塗思及眼神閃了一下,隨即笑笑,衝她們揮揮手。

隨着人羣擠進車廂裡找到鋪位後,程語戳戳莫顧,壞笑道:“路上開車小心……嘿嘿嘿,你幹嘛這麼關心我三哥?”

莫顧一愣,隨即鄙視的盯着程語,用強烈的鄙視視線將她的八卦之心逼退回去:“幾年不見,你徹底變八婆了啊,那不過是基本的禮貌好吧……”

“切,基本的禮貌?你家的基本禮貌啊?對一個男性說出這樣的話,要麼很親近要麼很要好要麼就很曖昧!”程語不客氣的反駁。

“你就鬼扯吧……”

“我鬼扯?如果一個男人對你說,路上小心點,你會怎麼想?”

“關心我唄。”莫顧隨口答道。

“噢噢噢,那你是在關心我三哥唄?”程語賊笑,其實她不是故意要把莫顧和塗思及拽到一起的。只是有可以調戲莫顧的契機,她可不能放過,誰讓莫顧常年一副情感冰山的模樣。這麼多年,也沒見她談過一次戀愛,要說大學裡追莫顧的男生也不少,但從沒見過她對誰能有一點點興趣。

“他是你三哥啊,我作爲你四年的大學好友,總該表示下關心吧,這不是很正常嘛,你腦子進水了吧……”莫顧看出來她這是故意找茬,掏出一個上校雞塊塞進她的嘴裡,“好好吃的你雞塊吧,補補腦子。”

“行……你行!”程語一如既往的敗下陣來。她還有一句名言也很真理:別和莫顧談感情,太傷感情了!

兩人狼吞虎嚥的解決掉肚子問題後就開始尋思着某些不河蟹的東西。

“嘿嘿嘿,小語我最近搞到了部好片子,一起看,我在汽車上無聊死了都沒捨得開電腦,就爲了省電和你一起分享!怎麼樣,夠意思吧!”莫顧賊笑的拍着程語的肩膀。

程語眼睛一亮:“好同志!快來吧!”

莫顧伸手去拿電腦包,頓時,奸笑僵硬在臉上了。

“怎麼了?”程語看她動作停下了,奸笑也凝滯了,直覺大事不好。

“……電腦包不見了……”莫顧哭泣幽靈般的聲音飄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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