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熙站在窗口往下看,黑色的凱迪拉克忽然加速,衝撞一般闖進了雨幕裡。
即便只是一個車影,童熙也一眼認出來,那是裴堇年的車。
他車庫裡所有的車全是童熙一手包辦,他買的任何一輛車都是按着童熙的喜好來挑選,所以再熟悉不過。
靜默,持續的靜默。
童熙腦子裡一霎閃過的亮光快得抓不住,只感覺周身一股寒徹的涼意,臉色攸的變爲蒼白,抓扣着窗簾的手指收緊,轉身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二十分鐘前就到了,在樓下看到裴三爺的車,我還以爲他在你這裡,怕你們尷尬就沒上來,等了二十分鐘以爲他走了,結果從你家裡走出來的竟然是另外的男人。”
童熙臉色陰沉,不知是被嚇的還是怒的。
遲疑半響,她莫名其妙的哼笑一聲:“讓他看見也好。”
反正在裴堇年心裡,童熙早就沒有什麼清白可言了。
蘇旖旎倒抽一口涼氣:“什麼叫讓他看見也好,說老實話,裴三爺生起氣來,也就你不怕。”
“現在我更不會怕他。”
本來就是不清不楚的關係了,況且童熙從來不認爲自己能夠得上他“前女友”的稱號,也不稀罕,反倒是想想,他一個快要結婚的男人,大晚上的跑未婚妻妹妹樓下來堵着,纔是真變,態。
這麼一想,反倒是豁然了。
第二天,童熙躺在牀上,處在似醒未醒的半夢魘狀態,模模糊糊間吸了吸鼻子,感覺有些堵,前些天淋一場大雨,果然還是沒能躲過感冒,她腦袋昏昏沉沉,整個人似乎都在往下墜,越墜越沉,像是被什麼東西壓着動彈不得。
耳畔更是嗡鳴聲不斷。
她猛的睜開眼睛,木訥的盯着天花板出神了好一會,才怔愣的察覺到原來是牀頭櫃上的手機在響。
“喂。”一開口,童熙被自己嚇了一跳。
聲音粗嘎得像是在砂紙上摩挲過,啞得厲害,她掀被坐起來,太陽穴一點鑽骨的疼痛。
電話裡,陸川邀請她一塊吃午飯,童熙按揉額角的拇指一頓,脣角綻開一抹諷刺的笑。
該來的,還是來的。
在定力上,童熙自認不差。
“待會我派秘書去接你,你準備好了就下來,姑父在餐廳裡等你。”
童熙抿脣輕笑:“公司裡不忙麼,姑父怎麼有時間和我吃飯了。”
“熙熙,我們是一家人,沒必要把關係弄僵,我和你姑姑都很關心你,怕你在外面住不習慣。”
童熙對他的這種關心早已見怪不怪,推脫了兩句後應承了下來。
陸川多麼勢力一個人,沒有利益的事絕不會做,也不會浪費時間在區區一個侄女身上,只不過偶爾做做姿態,好在外人面前維持慈愛的大家長形象。
童熙心知肚明,兜來兜去,還是和那份股份脫不了關係。
到了中午,童熙故意過了十二點才磨磨蹭蹭的下樓。
一輛白色的賓利停在小區門口,司機一看見她出來,立刻殷勤的拉開後座車門,“三小姐,陸總已經等了您半個小時了,他讓我別催您。”
童熙悠悠然的挑挑眉:“是麼,我沒注意到時間。”
車子在一家日式料理餐廳門口停下,司機拉開車門,童熙下車,擡頭看了一眼頭頂黑白色夾雜着中文和日文的招牌。
一抹冷笑頓時爬上眉梢。
童熙推開包廂的門,空氣裡食物的香氣和紅酒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站立在門口,一身紫紅色的收腰旗袍,領口斜下三列盤扣,尾端收在她胸側的位置,湊巧將她前胸勾勒出了迷人的曲線,側開叉的裙襬一直延伸至膝蓋,長度剛好,中國風的打扮將她優雅端正的氣質突顯了出來,高挑纖細的身材給人一種極端的視覺享受,性感迷人。
長髮半挽,梳的公主頭慵懶隨性,又帶着半分的正式。
包廂內本在談話的兩人一見到她,反射性的失了語言,四隻眼睛發愣的看着她。
是的,兩個人。
坐在陸川對面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短暫的尷尬後,陸川從蒲團上站起身來,將童熙拉到身前,“熙熙,我隨便點了些吃的,不知道喜不喜歡,要是不合胃口,再點一些。”
童熙淺笑,並未言語。
陸川的手,意味深長的在她胳膊上搭了一下:“這是淩氏集團的公子,凌彥。”
童熙了眼對面穿着西裝卻配着花格紋領帶,眼神輕佻的男人,五官說不上好看,但也算周正,一雙桃花眼咪咪笑着,斜睨着她。
沒來由的一陣噁心。
她心裡好笑,原來陸川打的是這個主意。
給她安排一個能被他掌控的花花公子,好套住她手上的股份。
可惜了,童熙從來就不是一個肯給人留面子的人,她輕飄飄的睇了一眼凌彥仍伸在半空中得不到迴應的手,側頭一笑:“姑父給我安排相親,怎麼事先也不打個招呼。”
陸川面上爽朗一笑,心想我要是告訴你了,你還肯來麼,嘴上卻說:“凌公子一表人才,又是淩氏集團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他對你傾慕已久。”
童熙勾勾脣:“是麼,可惜了,我不能禍害人家。”
凌彥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能被童小姐禍害是我的福分,臨城第一名媛的美貌果然名不虛傳。”
他絲毫不在意童熙的無禮,握手沒有得到迴應,他索性將手轉了個方向,拿了塊壽司放在童熙面前的小碟子裡。
這個動作,讓童熙很是反感,尤其是壽司兩端被捏出來的指印,讓她一陣嫌惡,可心中雖然不快,面上卻嬌嬌豔豔的笑:“不知道凌公子有沒有膽子,碰裴三爺碰過的女人。”
凌彥還想給她佈菜的手猛然一頓,驟然擡眸:“你這是什麼意思?”
“臨城誰都知道,我做過裴三爺的情人,早就沒什麼名聲了,別人見着我,躲還來不及,凌公子怎麼還往上湊呢。”
凌彥遲疑了一瞬,繼而雙眸直白的在她胸腰處流連了一番:“無妨,童小姐值得。”
童熙登時皺了皺眉,瞳仁內一抹幽冷猝然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