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揪緊了衣領,盯着後視鏡裡自己的臉,那抹陰狠在眸底一蹙閃過。
“等他結束了,請他回個電話吧。”
哭過的聲音有層淡淡的沙啞,她聲線本就柔和,隔了電流發出的聲音,反而聽起來婉約且溫柔。
女人?
謝式皺了下眉,擡頭看一眼開放式會議室內正在指點方遒的男人,他拿不準電話那端的人和自家的總裁是什麼關係,一時也不好駁了去,只說:“可能會很晚。”
“沒關係的,我等他。”
掛了電話,洛璃兩手握着機身,腦子裡再次過了一遍從醫生那裡買來的情報。
童熙爲了做羊水穿刺纔來做的孕檢,看樣子似乎很堅決,可胎兒不穩,說不定一個刺激能落胎。
她拿着手機,腦子裡快速的轉圜着,楊思睿告誡的那些話還言猶在耳。
裴堇年是她的,本來就應該是她的。
會議的結果並不算好,裴堇年走出來的時候,扯着領口,額角暴出了幾條青筋,一雙眼冷冽孤傲,過於深邃不見底的氣場有些咄咄逼人,令人退避三舍。
謝式不自覺的吞嚥了一口,硬着頭皮追進總裁辦裡,剛要開口,裴堇年忽然轉頭,說道:“人事部開始吃起閒飯了?招的都是些什麼人,方案也做不好!”
謝式摸摸鼻子,“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去問問?”
男人眯了眯眸,凜然的目光像是一隻正在撕扯獵物的豹子,嚇得謝式趕緊將話題轉開:“最近是淡季,大家的骨頭可能鬆散了,時間上面不用太趕,可能做出來的東西不盡人意,我下去多催促催促,給他們緊一緊。”
裴堇年面無表情的臉沒有多少變化,脫了外套拋進沙發裡,從酒櫃裡取了瓶酒出來。
“質檢結果出來了?”
“出了,那幾家小公司用劣質材料被曝光出去了,我把他們統統都告上了法庭,有幾個求上門來的,我沒放進來,西南那邊的事基本處理好了,裴雲深沒有逼得那麼緊,他像是突然就撤離了,反而讓我們輕鬆了不少。”
裴堇年勾了勾脣角,被別的事絆住了腳,哪裡還有閒心來盯着他。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裴雲深半生正直嚴謹,唯獨在洛璃這裡過不去,自己的女人跳到別的男人牀上,他能不急纔怪。
“發佈會定在明天下午,到時候您出席一下就可以了。”謝式斟酌着措辭,“走走過場。”
裴堇年沉吟着應了一聲,眼神示意了一下,謝式立馬給高腳杯裡倒了杯酒,呷了一口,笑嘻嘻說道:“謝總裁大人賞賜。”
裴堇年眉眼一挑,“貧,拿去喝吧。”
“好嘞。”
謝式把酒瓶端起來,這纔想到正事,從包裡摸出手機遞過去,“裴總,剛纔你開會的時候有電話找你。”
“誰?”
“不知道,她讓您回一個。”
謝式把手機放下,腳步就往後退,“反正是個女的。”
話一落音,人便從門口閃了出去,還順便將門給帶上了。
裴堇年眸色深沉,盯着手機看了一眼,調出通話記錄回撥過去。
接通後,洛璃清婉的聲音傳進耳朵裡,“堇年,你開完會了?”
裴堇年一瞬擰緊了眉,抿過紅酒的薄脣淡了下來,低沉的嗓音夾帶着明顯的客氣疏離:“找我有事?”
洛璃握緊了機身,看着後視鏡裡蒼白的自己,勉力露出一絲笑來:“是有一點,我今天去醫院去複檢了。”
裴堇年沒說話。
洛璃等了等,繼而悲涼的笑出一聲:“你果然忘了對嗎?”
“那天晚上,如果你肯見我一面,我也不至於......”
“堇年,我不能懷孕了,一輩子都不能了。”
裴堇年點燃一根雪茄,煙霧繚繞了一雙冷寒的眸子,嗓音熏籠過後有股淡淡的沙,“洛璃,過去的事你不該再提,童童經歷的那些,足夠還你了,我要求過她打掉孩子,你也知道,但我拗不過她,如果你覺得童童離開我那三年受的苦還不夠,就只有我來還剩下的債了。”
“不不不,夠了夠了。”
洛璃不敢和他唱反調,她曾經仗着裴堇年的承諾欺負過童熙,如今卻不敢,當他想要徹底的護着某個人時,會讓人連一點空隙也沒得鑽。
“堇年,我想見見你。”
吞雲吐霧間,裴堇年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涼薄的聲音像是裹了一層霧靄,讓人捉摸不透:“你應該找裴雲深。”
“他......”
洛璃扯着脣角,輕喃:“如果我說,當初是他強迫我的,你會信我嗎?”
迴應她的,只有沉默。
她笑了一聲:“也是,我不是童熙,就算她跟裴閱上了牀,你也會要她的是不是,同樣是染了裴家除了你以外的男人,憑什麼你就能原諒她?”
因爲愛她。
這話,裴堇年沒說出口,因爲沒有必要。
甚至這通電話,也沒有再繼續的必要。
等不到他的迴應,洛璃便自說自話:“堇年,有時你真的很傷人,你知道麼,如果你當年對我,有對童熙一半的好,我也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裴堇年敲擊着辦公桌,聲線涼薄:“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我現在是有家口的人,你要清楚,我和你已經沒有可能了。”
洛璃一慌,脫口而出,“是你承諾過我,我流產的債,算在你和童熙身上,只要不傷及她的性命,你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如果當年我不是在衝動的情況下逼你答應我這件事,我可能會用這個做條件,讓你離開童熙,回到我身邊。”
“就你覺得委屈?”
突兀的,裴堇年清冷說道:“在你把童熙從醫院帶走的那一天,我就已經徹底的對你失望了,也還清了。”
洛璃胸腔裡忽然堵了一團氣,她抱着腦袋,覺得自己的思緒混亂,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在說什麼,她好像正在一步步的把裴堇年徹底的推遠。
“我曾經堅定的相信,童童被我嬌慣得能拿生命當做兒戲,她敢把你從瀑布上面推下去,我對她相當的失望,我配合着警方找過你,沒有找到屍首,我當時愧對你,以至於將童童傷的體無完膚,可事實呢。”
他呵出一口氣,嫋白的煙霧從口鼻中冒出來,“我做了人生中最大的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