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翔聞言, 把身子鎖得更裡，虛弱地說：“別這樣……季凌會不高興的。”
何越一愣，原來龔翔什麼都知道, 雖然他平日裡看起來大大咧咧, 可內心跟明鏡似的, 季凌對他的態度他看在眼裡, 想疏遠何越卻擔心他會因此難過。
何越就是因爲替龔翔擦身子的事情跟季凌吵了起來, 不過是擦身子而已，他不明白季凌的生氣點在哪裡，也不明白他的醋是怎麼吃出來的。
轉念一想, 如果季凌要幫葉湛擦身子……他估計也會生氣吧。
大家的屬性有的是天生的，有的是後天的, 萬一突然哪個人爲愛做一, 季凌頭上的綠帽子會特別亮眼。
何越說：“你別管了, 現在你的病要緊，等會兒我再跟季凌好好談談。”
他將毛巾擰乾, 撩起龔翔的上衣，替他擦汗，說：“你喝了很多酒，醫生不敢替你隨便開藥，等你酒退了, 再找醫生來給你好好看看。”
龔翔閉着眼睛點點頭。
何越注意到他的嘴脣, 問：“嘴巴還疼嗎？我給你找點藥塗塗吧。”
“不必了, ”龔翔說。他想記着這種痛苦, 也記着這種甜蜜。
都是葉湛帶給他的。
今生只有這一次了。
何越替他擦完身子, 給他蓋好被子，說：“我先跟季凌道個歉, 等下再來看你。”
“好。”
室內窗簾未拉，即使是白天，唯一的亮光也是門外的客廳光線，何越把門關上後，客房裡直接陷入昏暗。
龔翔閉着眼睛，腦子裡嗡嗡作響，昨晚發生的事一幕幕闖進腦海，他的智障和傻缺半點不漏的全回憶起來了，以及葉湛看他冷冰冰的眼神和絕情的話語，像刀片插進他的心臟。
龔翔睡不着，對葉湛的瘋狂事情一件件的如走馬燈般在他眼前回放，從認識他的第一眼，到後來的瘋狂熱愛，他的每一個電視劇每一個綜藝他都會拿出來反反覆覆地看上十多遍，直到記住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臺詞。
他也去接過葉湛的機，他不敢像狂熱的女粉能站在人羣最前面大喊着“葉湛我愛你”，只能躲在一邊，遠遠地看他從機場內走出來，挺拔的身姿，被口罩遮住半張臉只能漏出深邃的眼睛，是他在黑暗歲月中唯一的慰藉。
只要站得更高，總有一天他能和葉湛並肩。
抱着這種信念的他，闖進娛樂圈，一路走來，別人眼中的一帆風順，是他的風餐露宿，是爲了資源陪投資人吃飯時遭到騷擾的強顏歡笑，是被同行排擠和瞧不起的忍氣吞聲。
路是自己選的，哭着也要走完。
哪怕一路荊棘。
後來，終於熬出了頭，卻傳來葉湛暫退娛樂圈的消息。
這是對他最大的打擊，他聽到以後第一個念頭就是……如果不能站在葉湛身邊，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他買來了刀片，對着手腕發呆了很久，還是何越的一個電話打消了他輕聲的念頭。
何越哭着跟他說，他想他了。
就算沒有葉湛，他還有何越啊，他的小姐妹，跟着他一起受苦受難的小可憐。
龔翔在何越推門進來時都沒睡着，一直迷迷糊糊的，何越輕輕地說：“龔翔，快六點了，起來吃點東西吧，我熬了你最喜歡的小米粥，以前不是天天纏着我要我做嗎，我今天終於有時間給你做了，你起來吃點。”
何越的話忽遠又忽近，龔翔聽得一點也不真切，他彷彿踩在鬆軟的棉花上，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想回答何越的話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一直哼哼唧唧的。
何越聽不懂，低下頭，湊近他的嘴，卻被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的季凌一把拉開，季凌冷聲道：“你離他這麼近不怕被傳染嗎！”
“可……他在說話啊，我聽不清。”何越無辜地辯解，說，“龔翔一天都沒吃飯了，身體吃不消的，得喊他起來吃飯。”
季凌說：“我也沒吃飯，你爲什麼不先考慮一下我？”
何越瞪着他說：“我給你做好了放在桌子上，你自己不吃跑來找我，怪我？”
“我要盯着你，誰知道你會很龔翔幹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無理取鬧。”何越小聲嘀咕了一句，輕輕拍了拍龔翔的肩膀，說，“龔翔，醒醒……”忽然，他臉色一變，慌張地說，“龔翔……你身體怎麼這麼燙……艹！”
何越立刻起身說：“家庭醫生來這裡要多久？”
“大概半個小時。”
“去醫院呢？”
“二十幾分鍾吧。”
何越掀開被子拉住龔翔的胳膊就要把他往身上背，季凌攔住他，說：“你瘋了？”
何越把龔翔背穩了，說：“他燒得太厲害了，我開車送他去醫院掛急診。桌上有飯你趕緊吃，別涼了。”
季凌問：“你一定要送他去醫院？”
“廢話！”
何越說着就往門外走，又被季凌攔着，何越眉頭一皺，季凌又開始了，爲什麼就不能想來一點，他背上的是他的好兄弟，是他一輩子的好朋友，龔翔要是出了事，他該怎麼辦！
何越額頭青筋暴起，吼：“你他媽給我讓開！”
季凌氣得頭疼，說：“我沒想阻止你，換我來背。”
龔翔被移動到季凌背上，他一個大男人，即使控制體重，可骨架子擺在那裡，不重是不可能的，憑着何越的小身板，沒走幾步估計就摔了。
何越尷尬地跟在季凌旁邊，護着他往車庫走，季凌斜了他一眼說：“你吼我這事等會兒再跟你算賬。”
何越低着頭：“哦。”
季凌開着車，卻不是醫院方向，說：“我帶你去我一個朋友那裡，他屬於私人診所，人少且隱蔽，你們的身份不容易暴露。”
何越像個小媳婦般乖乖地夾着腿坐在後座，腿上是睡着的龔翔，他給龔翔和自己穿好衣服擋住身子，儘管是私人診所，但上下車時難免會遇到路人，不能被別人認出來。
掛了急診後，醫生確定龔翔酒退，給他開了藥，等掛水時，手背上的刺痛讓龔翔被燒暈的神智稍微拉回來一點，他朦朧之中看到何越的身影，還未說話，一滴眼淚順着滾燙的臉頰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