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先前那個白衣男子上前來,小心地扶着蕭逸飛坐起來,然後給他服了一粒黑色藥丸。
原靖宇趕緊將一旁几案上的蜜水遞過去,小心翼翼地喂蕭逸飛喝了兩口。而後,他又看了那白衣男子一眼,總覺得此人似曾相識,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很快,中州衆臣便輕聲走了進來。原靖宇回頭一看,竟然連宜安王的王太妃都過來了。原靖宇趕緊起身過去見禮,儘管這位王太妃從小就不喜歡他,但怎麼說也是他的親姑姑。
蕭逸飛示意自己的心腹大臣岑遠志可以開始了。
岑遠志首先向蕭逸飛鞠躬見禮,然後又轉向原靖宇鞠躬道:“王爺,我家王爺的意思,三位王子年幼,又……如今中州蕭氏已經沒有堪當重任之人,爲保中州不致陷入動亂中,懇請王爺入主中州,從今往後,裕陽與中州合爲一家……”
“什麼?”原靖宇轉身望着蕭逸飛,“逸飛你……”
蕭逸飛含笑望着他,說:“這是我能爲中州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只有這樣中州纔不至於陷入內亂之中……蕭氏與原氏多年姻親,血脈早已經融在一起,我與表哥名是表兄弟,其實與親兄弟又有何差別?我的母親、祖母、曾祖母均出自裕陽原氏,表哥的祖母、曾祖母均出自我中州蕭氏,我的王妃是你的親妹妹……只要表哥你娶了馨妹,一切也就名正言順了……”
原靖宇忽然望向一旁站着的白衣男子,心中赫然開朗。
原來一切竟是爲此嗎?輕顏一定先一步得到消息,所以離開了他。這就是她對他的最後一次考驗吧!
“王爺?”岑遠志奇怪地看着原靖宇。實在沒料到原靖宇竟然是這個反應。平白得到一箇中州,他怎麼還是一副不辯喜怒的樣子?
“我不能娶鬱馨郡主!”
原靖宇認真地說。
中州衆臣都愣住了,他們想來想去,本是想着借鬱馨郡主討好新主子的,沒想到原靖宇竟然單單反對這個。
王妃原靜貞和王太妃原盼兮均詫異地看着原靖宇,以前原靖宇不同意娶鬱馨郡主是爲了牴觸蕭氏在裕陽王府的勢力,但如今既然裕陽與中州合二爲一,他爲何還要反對呢?
只有蕭逸飛忽然悽慘地笑出聲來。“表哥,我想見見她,可以嗎?在我臨死之前……”他忽然又擡頭看着那個年輕的白衣男子道,“丁先生,本王還有多少時日?”
“多則半年,少則……一月……”白衣男子道。
蕭逸飛望着原靖宇。
衆人皆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人。
原靖宇沉默了一陣,低聲道:“她不在裕陽……”
蕭逸飛皺皺眉,滿臉不解。
原靖宇猶豫再三,最後還是說了實話:“……在我離開裕陽前三日,她就留書出走了……”說起來還真是沒有面子啊,他在心中苦笑。
見蕭逸飛滿臉失望之色,原靖宇忽然看向那白衣男子道:“或許這位丁先生知道她在哪兒?”
蕭逸飛眯着眼睛看向牀邊的白衣男子。
那白衣男子忽然跪在原靖宇面前道:“回稟王爺,小人並不知道王妃此刻身在何處。”
原靖宇心中惱怒,面上卻淡淡地說:“起來吧!雖然你不知她身在何處,卻是可以給她傳信的吧?”
白衣男子低頭道:“是!屬下可以請大護法將信件轉呈給王妃。”
原靖宇點點頭:“那就勞煩你給王妃去封信把情況說詳細些吧!”
白衣男子看了看牀上的蕭逸飛,小聲道:“或許紫玉師侄能直接聯繫王妃……這樣,可以節約時間……”
“那就這樣吧!”原靖宇不再看那白衣男子,轉而坐到蕭逸飛牀邊,傷痛地說,“逸飛,不該想的就別想了,好好保重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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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飛淺淺地笑着,可是眼睛裡卻只有酸楚。“……我會的,爲了中州的穩定,我也會盡力多活幾天的……表哥,你真的不肯娶馨妹嗎?只有娶了馨妹,你入主中州才更加名正言順……”
“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兩次!”原靖宇打斷他的話,很認真地說,“這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了,逸飛,你也不想我終身遺憾吧?”
蕭逸飛悽慘地笑着轉過頭去,許久才道:“她就有那麼好麼?我把整個中州送給你也不能改變什麼嗎?”
原靖宇忽然嘆了口氣道:“我只是不想毀了鬱馨一輩子的幸福……我已經愧對很多女人了,不想再加上一個鬱馨,因爲她是你最心愛的妹妹……逸飛,我已經有了兩位王妃了,我什麼都給不了她……”
岑遠志到此刻終於聽懂了兩位王爺的話,短暫的震驚之後,他趕緊道:“臣以爲爲了中州的穩定,郡主會願意的。郡主雖然有些刁蠻,卻向來識大體……”
原靖宇知道此事最終還是要看蕭逸飛的意思,於是誠懇地說:“逸飛,我跟你說實話吧,我絕對不會答應娶鬱馨的,因爲我已經輸不起了。要不你讓瑞兒即位吧,我會輔佐他的。”
蕭逸飛現有三子一女,三個兒子智力都不正常。目前只有一個側室所出的女兒身體還比較健康。其實他曾經有過兩個智力正常的兒子,一爲王妃所出,一爲侍妾所出。庶出的兒子原本身體不錯,誰知道八個月大的時候會出痘?結果沒能熬過來,夭折了。而王妃生的那個兒子自出生就體弱多病,跟他一樣,好不容易帶到一歲多,還是夭折了……這究竟是詛咒還是報應?
蕭逸飛半天沒有說話。中州衆臣面面相覷,實在想不到兩個最要好人會在這件事情上鬧脾氣。可是自家王爺的病已經拖不得了,中州的未來實在堪憂。他們都不想死,而除了裕陽,中州沒有別的盟友,這麼多年來與周圍的幾家藩王關係都很緊張,到處都是血海深仇……
中州只有聯合裕陽纔有生機,甚至還有爭霸天下的希望。若真的將王位傳於弱智的瑞王子,不用南王和燕王打過來,他們就會死於內訌。儘管中州的臣子都算不上很聰明,但誰會心甘情願向一個弱智的孩子跪拜稱臣?
就在此刻,忽然一個侍衛進來,跪在蕭逸飛牀前低聲道:“啓稟王爺,東北急報!”
蕭逸飛回過神來,看了那個侍衛一眼,接過奏報看了一眼,手微微抖了一下,然後看着一干文武重臣道:“從今日起,由裕陽王代領中州軍政要務。爲了中州的生死存亡,爲了諸位的性命前程,請務必完全聽令與裕陽王……好了,你們都出去吧。以後軍政上的事情不用拿來煩我了……”話音剛落,他就暈了過去。
原靖宇着急地撲了過去,小心地將蕭逸飛平放在牀上,回過頭來,卻見大家只是傷心,卻並不着急。他取過蕭逸飛手中的急報看了一眼,臉上神色驀然一變,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只是藥效過了,王爺不要擔心。”岑遠志輕輕嘆了口氣道。說着看了一旁站着的丁先生一眼。
中州衆臣對這位丁先生原本非常敬重,因爲請了那麼多的大夫,就只有這位丁先生將王爺的病情穩定下來了,但直到剛纔,他們才清楚這位丁先生的身份並不單純,似乎與裕陽王有些關係。
藥效過了?原靖宇這纔想起之前那個姓丁的給逸飛服食了一粒藥丸。
原靖宇淡然地將手中的急報遞給岑遠志,讓他帶着中州衆臣先去翔鳳樓議事廳商議等候,而後轉身面向那姓丁大夫的道:“你叫什麼?”
“回王爺的話,屬下丁青山。”丁青山鞠躬行禮。
“青山?哪兩個字?”原靖宇繼續問道。
“就是巍巍青山那兩個字。”丁青山不卑不亢地回道。
原靖宇皺眉:“爲什麼不是輕重的輕?”
“因爲屬下不是嫡傳弟子。只有各派系的護法和聖女的親傳弟子才用的那個字。”
原靖宇微微頷首,又道:“你剛纔給王爺吃的什麼藥?”
“是屬下針對王爺的病情特別配製的藥丸,具有止痛和提神的功效,但不宜多用。所以只在王爺清醒時需要精力處理政務的時候才服用一粒,之後王爺會昏睡一兩天。”
原靖宇看他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忽然想起了林輕雲和鳳輕塵。這個丁青山比林輕雲多了一分淡漠,卻又比鳳輕塵少了一分棱角,心中不覺對他有些好感。“你的醫術比起你們的閣主如何?”
丁青山正色地思慮了一下,道:“屬下自幼酷愛醫藥,於師門武藝鑽研不深。閣主的武功自是師門第一,但醫術上可能……”
話到這份上原靖宇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看了看丁青山道:“你好好照料宜安王的身體,以後就跟着本王吧!”
丁青山忽然單膝跪地道:“謝王爺垂愛,屬下定會盡心竭力照料宜安王的。”
原靖宇嗯了一聲,站起身來。離開前,他小聲說了一句:“你的心事本王會盡力的。”
丁青山看着原靖宇遠去的背影,心情卻有些複雜。他自認剛纔完全是一副漠然的樣子,原靖宇是如何看出他的秘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