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月朗星稀。
同在京城之中,地處京城西北的世真庵似乎就連夜晚都比城中安靜許多。
睿郡王如同一隻靈貓般輕輕一躍就跳進了庵堂之內。他鬼鬼祟祟的摸到了孟慧茹所在的精舍,又是一個旱地拔蔥便就輕飄飄的落在了那屋子的門前。
他小心翼翼的去開那窗戶的栓鎖,本以爲會費很大的力氣,卻不料只是輕輕一聲“咔吧”,竟然就開了。
睿郡王有些奇怪,心道,難道這庵堂裡經常有不速之客嗎?否則爲何這栓鎖如此的好開?
他弓着腰慢慢爬進了屋子裡。
屋子裡一片漆黑,就算是他目力不錯,也需要適應片刻。
睿郡王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孟慧茹,心裡泛出一絲甜蜜,臉上自然而然就掛上了微笑。
他正得意之時,卻是突然笑容一僵,腳下一絆,直接撲通一聲悶響,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睿郡王長這麼大,就從來沒有吃過這個虧,丟過這份人!
雖然這裡根本沒有什麼外人,可是他還是覺得丟臉極了!
這平坦的地面上走着,怎麼好端端的就會被絆倒了?
“呦?郡王夤夜來訪,怎地不提前通知小女一聲?你瞧瞧,這不是一不小心就把你絆倒了?真是萬分抱歉!”
孟慧茹收回自己的左腳,柔聲細語的說道,語氣裡竟然還真的帶了幾分遺憾。
睿郡王可不是傻瓜,立即就明白了,這小狐狸是早就算好了他今天一定會過來,所以就在這裡等着他,好絆他這一跤呢!
怪不得那窗戶的栓鎖那麼容易就開了,合着人家這是故意給他留窗戶,讓他往坑裡跳呢!
他心想,瞧這丫頭的意思,好像是有些不高興呢!不然爲什麼無緣無故絆他一下子,還說話這麼陰陽怪氣的?
只不過,這幾日,他忙乎的都是爲了能夠順利的將她娶進端王府,想必她也是都明白的,否則又怎麼會幫着他把姓錢的女人給引過來呢?
怎麼今天看起來,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呢?
難道他是誤會了什麼?還是錯過了什麼?
睿郡王面子已經丟了,當然不能再丟了裡子。
反正自己的臉面都沒了,倒不如豁出去,將眼前的心上人哄好了。要是真的竹籃打水一場空,讓煮熟的鴨子都飛了,那他這二十幾年算是白活了!
他若無其事的起身,抖了抖滿是灰塵的衣裳,很是懷疑這丫頭是不是特意沒有讓丫頭來大打掃,否則這地上哪裡來得如此多的塵土?
“慧茹啊,你這麼晚了,還特意等着我,可是有話要對我說嗎?”睿郡王搓了搓手,一臉的諂笑,自動自覺地就坐在了孟慧茹的旁邊,還不怕死的將那椅子又特意拉近了不少。
孟慧茹見他灰頭土臉,還要做出一副玉樹臨風的模樣,再配上那諂媚過頭的笑容,簡直是又詭異又滑稽,便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可是隨即,她又覺得自己不該笑,便強忍着撇嘴道:“小女人微言輕,怎麼敢對郡王指手畫腳的?郡王想做什麼,當然是不用徵求任何人的意見!”
睿郡王越聽越覺得這話頭不對勁,這是在埋怨自己自作主張了?
可是問題是,他做的事情都是爲了她好啊!難道說男人做事,女人享福,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她只要負責貌美如花,狡猾伶俐,等着做他的郡王妃就好了啊!
這有什麼不對嗎?
睿郡王心裡也有些不舒服,覺得孟慧茹這小丫頭是在無理取鬧。
然而,方纔那個笑容明豔照人,令得他心頭亂顫,別說是冤枉他幾句了,就算是要揍他一頓,他此刻也得忍了。
“慧茹啊,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你是不是怪我沒有把事情告訴你就自作主張了?”睿郡王覺得還是應該自己主動戳破這層窗戶紙。
孟慧茹聽他那一副應付小孩子的口吻就心裡來氣,可是一想到人家郡王之尊,還低聲下氣的來哄自己,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人總不能太過矯情了,那是要折壽的啊!
孟慧茹便就扭過頭,直直的盯着睿郡王,也是頭一次這麼直接大膽的打量對方。
睿郡王的確是俊朗不凡,英偉傲人。
他就如同一匹經過千錘百煉的獵豹,機敏而美麗,執着又高傲。他的身體線條是那麼的完美,顯得又是健壯卻又不是笨拙。
這樣的男子,真真兒是千里挑一,不,應該是萬里挑一。
孟慧茹禁不住嘆了一聲。
“怎地?難道是被本王的美貌所折服,自愧不如了?”睿郡王享受着美人的注視,打趣的說道。
“的確是。你實在是太優秀了。我是怕我配不上你!”孟慧茹的直截了當倒是讓睿郡王始料未及。
他聽着這話十分的彆扭,冷了臉孔質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郡王,你到底如何看我?是想讓我做個金尊玉貴,享盡榮華的郡王妃?還是想讓我做你的妻子?”孟慧茹抿着下脣,挺直了背脊問道。
這個問題,必須在現在弄清楚,否則將來就是難以彌補的鴻溝。
睿郡王有一絲的困惑:“郡王妃不就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不就是郡王妃?”
孟慧茹斬釘截鐵的說道:“不!是不一樣的!若是你的妻子,應該是能夠自信的和你並肩站在一起,迎接狂風驟雨,迎接困難的,而不是隻能在你背後躲着,享受你帶來的安逸和富貴,卻不能爲你做任何的事情!”
睿郡王徹底愣住了。
作爲一個男人,他從來沒有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知道,我今日和你說這些,大約你會覺得我矯情,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我必須說出來!既然我已經認定你是我的將來,那我就不能只是指望着你爲我做什麼,自己卻坐享其成!我不要將我的一切寄託在你身上,我想做的是和你一起攜手走下去。”
前世的慘痛經歷,讓孟慧茹深深的明白,若是女子一味的將自己依附在男人的身上,失去自我,犧牲自我,那最後得到並不是她們希冀的白頭偕老,反而可能是卸磨殺驢,鳩佔鵲巢!
共同開創和幫他成功,雖然聽着差不多,可是本質上是完全不同的。
睿郡王聽了孟慧茹的話,顯然有些始料未及,但是卻又不禁陷入了沉思。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低估了孟慧茹。
他露出一個苦笑,可能他也是高估了他自己!
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需要依靠男人去爲她做什麼,她自己就能憑藉自己的力量來達到目標。
難道不是嗎?
認識她這麼久,她除非是被逼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通常都是自己一個人解決問題的。甚至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得了他的一點幫助,想到的都是如何回報,以便能夠不虧欠。
他怎麼能把她當做普通女人那樣,什麼事情都瞞着她,什麼事情都自作主張呢?
“是我錯了!”睿郡王承認得很乾脆,“我不該瞞着你的。我應該提前知會你一聲。你放心!我以後不會了……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驗證!”
孟慧茹沒有料到,他一個郡王竟然會這麼輕易的就認錯,還說得如此曖昧。
這下子,倒是輪到她不知所措了。
“我,我……知道了……”
這話說完之後,氣氛就變得特別的尷尬和奇怪。
孟慧茹能感覺到,睿郡王的雙眸就那麼放肆的黏在她的臉頰上,就好像要生生在她的臉上燒出兩個洞來。
她的臉皮一點也不薄,可是卻依然覺得這把火似乎要把她燒成齏粉。
“慧茹,說了半天,我還沒有問最最重要的一句話!”
睿郡王十分自然而自覺地抓住了孟慧茹的玉手,那手心傳來的溫度,又一次令孟慧茹面紅耳赤。
“什,什麼,什麼話?”
這樣語無倫次的孟慧茹也着實少見,卻也帶着幾分的可愛。
“孟氏,你可願意嫁與本郡王爲妻?”
睿郡王目光灼灼的盯着孟慧茹,等待着她的回答。
孟慧茹的臉刷的一下,紅得如同煮熟的螃蟹一般。她心跳如擂鼓,坐立不安,甚至不知道下一次呼吸就竟是該吸氣,還是該吐氣!
哪裡有人會這麼直接又直白的詢問這種問題?
這讓她,讓她怎麼回答呢?
她想要掙脫那隻手的桎梏,想要逃開這尷尬的境地,可是睿郡王怎麼肯放過她?
“你好生無情!方纔明明說了要和我一起攜手走下去,現在卻不肯答應我的求婚!難道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嗎?”睿郡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孟慧茹急得直想跳腳,可是偏偏被他扯住,連跳都跳不起來!
“你,你,你……真是老不修!爲老不尊!老不正經!”孟慧茹將所有能想到的,關於“老”的貶義詞,都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她說着說着,卻覺得眼前人影一晃,睿郡王那張俊臉就慢慢向她逼近。
那灼熱的氣息噴撒在她的臉上,讓她幾乎窒息。
“你忘了說一句話,我還特別‘不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