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孟慧茹和長孫煜所猜測的那樣,文景帝中風的消息,終究還是沒有瞞過去——只不過,由於皇后的巧妙安排,這一切都像是剛剛發生,而且毫無預兆。
“哎,只怕這宮裡又要不太平了。我聽說各位重臣都入宮了,各宮妃嬪也都趕着去龍乾殿了。”孟慧茹給長孫煜蓋了蓋被子,嘆了一聲。
長孫煜卻是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那五皇子和六皇子入宮了嗎?”
“這二位都說是因爲母妃驟然離世,所以心情悲傷,臥病在牀,因此不能立即入宮呢!”孟慧茹嗤笑了一聲。
長孫煜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
孟慧茹見他不言語,以爲他是累了,就笑着說道:“我先去取了午飯過來。如今這宮裡亂糟糟的也沒有人來理會咱們。你吃了飯,早些休息,下午讓孫成宙過來給你換藥。”說完,就起身要離開。
長孫煜卻是突然出聲:“你,務必要小心!”
“怎麼了?”孟慧茹有些奇怪。
“如今宮中正是紛亂的時候,人心難測,你千萬不要大意,去取了飯就速速回來,萬萬不要耽擱!不,你還是別去了……”長孫煜欲言又止。
“你到底是怎麼了?不過是取個飯,就在那邊側殿!你放心吧!”孟慧茹有些不明白。
長孫煜咬了咬下脣,點點頭:“你去吧……就是有什麼事情也不要害怕……總之我不會讓人傷了你!”
孟慧茹是一頭霧水,卻是不由自主的點頭,隨後就離開了。
然而,她並不知道的是,她剛剛出了門,杜均後腳就進來見了長孫煜。
“郡王,皇后命小人來給您遞一句話。您說得那些,她全都答應了。只是,一切都是宜早不宜晚。您看這事情……”
長孫煜慢慢坐起來,臉上已經全然沒有了之前的輕鬆。
他看着杜均,低聲說道:“爲今之計,最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讓各位皇子入宮侍疾!而且要留在宮裡不許離開!”
杜均雙眼一亮,似乎明白了長孫煜的意思,隨即又問道:“只是不知道郡王您的身體……可能否承受得起這一路的顛簸?”
“無礙!”長孫煜目光銳利,“只是,你需保我家中老小安然!尤其是郡王妃!”
“這個不難,只是……這恐怕還得郡王妃自己去皇后那邊……您懂的,皇后身邊纔是最安全的。”杜均似笑非笑。
長孫煜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後睜開,卻是直直的看着杜均:“我既然答應,就一定會將事情辦成。然而,你們……若是傷了她半分……我就敢扭轉乾坤,讓天變色!”
他說的風輕雲淡,杜均卻是覺得膽戰心驚。
皇后不放心睿郡王,生怕這人出了宮之後一去不復返,所以要求他務必勸說郡王將郡王妃留下!
只要郡王妃在皇宮之中,就不怕睿郡王會一走了之!
然而,這樣的伎倆,無論用什麼方式說出來,都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更何況還是睿郡王這樣的聰明人?
他硬着頭皮將來意說了,果然睿郡王是十分抗拒的。
長孫煜見他不言語,冷笑了一聲:“你且回去告訴皇后,我是一諾千金,只盼着她也是言而有信!郡王妃的事情……我同意了!!”
這邊廂,孟慧茹敢取了食盒,就被兩個太監給攔住了。
“傳皇后懿旨,宣睿郡王妃孟氏入龍乾殿侍疾!”一個啞着嗓子說話的太監,過來傳旨。
孟慧茹心裡奇怪極了。
皇帝病了,自然是有妃嬪,有皇子過去伺候着,她一個郡王妃,哪裡能伸得上手呢?
然而,正當她想要問個究竟的時候,那 太監卻是毫不客氣的上前,直接將她手裡的食盒扔在一邊,又反剪了她的手臂。
另外一個人陰測測的說道:“郡王妃,請吧……”
孟慧茹眯了眯雙眼,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麼。她也不掙扎,只是冷冷的開口:“說吧,是誰讓你們來的!”
那個一臉陰沉的太監不耐煩的說道:“哪裡有這麼多廢話!讓你走,你就走!”
孟慧茹卻是猛地一踩身後的太監的腳,那太監措手不及,登時手勁就鬆了,孟慧茹趁機掙脫了!
她立馬摘下頭上的簪子,對那兩個太監說道:“你若是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兩個太監相視一笑,都有些覺得好笑,這小小的簪子難道還想贏過他們嗎?
誰承想,孟慧茹壓根不是用簪子來對付他們,反而是指向了自己的喉嚨!
兩個太監這下子可真是慌了。
這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也不用活了!
“說! 到底是誰讓你們來的!”
兩個太監又是着急,卻又不敢隨意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郡王妃,何必爲難這些人?”
孟慧茹眼睜睜的看着杜均從樹叢後面走了出來。
“果然是你!果然是她!”
竟然真的是皇后!
她瞬間就明白了一切!
皇后的性格,最是要求萬事完美,萬無一失的。既然讓睿郡王參與大事,那就必須要拿住睿郡王一個把柄,否則又怎麼會安心?
正如她讓八皇子娶了那退隱的老太傅的孫女,也未嘗不是一種牽制。
“郡王妃,不必害怕,此事,郡王已然是首肯了。這次是這兩個狗奴才聽不懂皇后的話,所以纔會得罪了您!”杜均看了那兩個人一眼,冷然道:“一會兒自己去慎刑司領一百大板!”
那兩個太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都是小人魯莽,得罪了郡王妃,請郡王妃不要見怪!”
孟慧茹知道,這種情況下,既然長孫煜將她交給皇后,那就是說,如果不這麼做,等待她的將是更大的危險。也就是說,長孫煜……要離宮!
孟慧茹瞧了杜均一眼,放下了手裡的簪子:“杜大人,我有兩句話要問你。”
杜均見她放下了簪子,高懸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他恭敬的走過去,問道:“您說,小人必定知無不言。”
孟慧茹淡淡的開口:“皇后預備怎麼安排我?郡王何時離宮?”
杜均一驚,沒有想到,孟慧茹竟然猜出了睿郡王要離宮的事情。然而,這些問題,他都沒有辦法正面回答。
“郡王妃,不如您直接去問皇后娘娘如何?娘娘此刻正在龍乾殿等着您!”杜均手一伸,請孟慧茹先走。
孟慧茹回頭看了看那近在咫尺的宮殿,卻知道恐怕有一段時間看不見長孫煜了。
等着孟慧茹到了龍乾殿的時候,裡面已經是哭成了一團,弄得倒像是文景帝已經駕崩了一樣。
“都給本宮住口!你們這般哭哭啼啼,卻讓皇上如何休息?若是要哭,就滾回自己的地方去哭!”
孟慧茹剛跪下,就聽見皇后的呵斥。
六皇子仗着平日受寵,哽咽着問道:“敢問皇后,您之前不是說父皇不過是偶然風寒,怎麼突然之間就成了中風?”
他本來根本不想進宮。
宮外的一切都還沒有安排妥當,他入宮不過是看着一個病倒了的父皇,又有什麼用?現在最重要的是安排好其他的事情……如果一旦父皇有什麼問題……他也好……
可是沒有想到,皇后居然派了十幾個六部的官員過來請他,更爲荒謬的是還帶了三四個宮中的太醫!
若是他再說有病,只怕是太醫就要當場診脈了!
要是到時候弄出個什麼毛病都沒有,卻被一旁的六部官員看個明白,只怕他的名聲就要掃地!從今沒有辦法在人前擡頭了!
於是乎,儘管心不甘情不願,六皇子到底還是入宮了。
“你還有臉問?不都是你們弄出來的好事?別當皇上什麼都不知道,若不是你們爭權奪勢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皇上何至於突然氣得病倒?”皇后的話簡直是絲毫情面都不留。
六皇子偌大一個人,被訓斥的滿臉通紅,卻又不敢出言辯駁。此刻外面有不少重臣候着,而淑妃已經亡故,更加無人可以爲他說話。他現在說也是錯,不說更是錯,只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五皇子在一邊跪着,倒是一言不發。他也被用同樣的辦法逼着入宮侍疾的。
他只是不停的用眼睛逡巡八皇子的臉孔。那認真的模樣,倒像是要在對方的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敏妃等年輕的妃嬪更是一個個悲從中來。皇上如今一朝病倒,她們卻都是無子之人,這將來的淒涼是可想而知。
若是不幸,皇上再駕鶴西遊了,她們將會是什麼結局?
而今,皇后連六皇子都敢這般公然呵斥,就更加不可能將她們這些人放在眼裡了,難保不會那她們去給皇上殉葬!
想到這裡,敏妃的淚珠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掉個不停,本來心中只有三分悲傷,現在變成了十二分。
一時之間,大殿之中的哭聲更盛。
皇后實在是不厭其煩,然而也不想落人口是,說是她藉着皇上的病欺壓寵妃和皇子,便緩了語氣說道:“你們都是偏殿候着吧。每隔兩個時辰換一個人過來伺候皇上!”
那些妃嬪們哪裡敢說半個不字,都收了眼淚,用帕子按着眼角,一個跟着一個老老實實的到偏殿去了。
而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三個人卻是留在了大殿之中。
皇后略微緩和了神色說道:“你們都是出類拔萃的孩子,現在正是需要你們的時候!你父皇這個樣子,本宮哪裡放心讓其他人照顧呢?所以每隔兩個時辰,你們兄弟中便有兩個跟着一個妃嬪,一起伺候你們的父皇吧!”
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是心中大驚!
這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形同軟禁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