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欣瑜到底是年輕,又是心高氣傲,且因爲身份特殊,即便是在鳳棲宮裡也無人敢與之爭鋒,所以這一次被孟慧茹這一招簡單的連消帶打,弄得倒是有些氣惱不休了。
孟慧茹倒是泰然處之。
她倒不是要刻意的打壓杜欣瑜的氣焰,或者爲難她,只不過她並不是要在這鳳棲宮裡呆一天兩天,而是要呆上整整兩年!
若是一開始就讓人覺得她蠢鈍可欺,那可想而知,將來的算計和欺負將源源不斷。
做人斷然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與其費盡心機防範,倒不如一開始就讓人不敢輕易下手。
所以說,孟慧茹本就是缺少一個能夠立威的機會,而杜欣瑜卻是沉不住氣自己送上門來了。
雖然她不知道到底是誰挑唆了這個小姑娘來故意給她使絆子,不過杜欣瑜也的確是一個很好的雞,正好用來儆猴。
皇后娘娘心思玲瓏,自然是一早就看出了杜欣瑜面色不虞,可是卻也絲毫沒有要勸說或者安慰的意思。
“欣瑜,你去給本宮選一件常服過來吧。”皇后支開了杜欣瑜。
孟慧茹手腳利索的給皇后弄出了三環望仙髻,又思忖着選了兩支不那麼正式的鳳釵給簪上了。她卻又總覺得好似缺了些什麼,一錯眼,卻見那邊的秋惠海棠開得正好,卻是稀奇。
她便取了剪刀,剪了一枝,輕輕簪在了那髮髻的一側。
皇后細細看了,也覺得她心思靈巧,笑着說道:“今日勞你費心了。你且下去休息片刻,用了早飯,再過來陪我見見請安的妃嬪吧。”
孟慧茹點點頭,也不囉嗦,又行了一禮,就恭敬的退了下去。
她在房裡,早飯吃了一半,就有人闖了進來。
也不用多問,當然就是氣勢洶洶的杜欣瑜。
“你這人好卑鄙!”她一進門就是興師問罪。
孟慧茹也不管她,只是細嚼慢嚥,直到將面前那碗碧梗粥吃乾淨,又喝了一口茶,方纔用帕子細細擦了嘴。
她扭過頭來:“妹妹說的是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呸!少叫我妹妹!我聽着噁心!”杜欣瑜見她這般輕視自己,越發氣惱。
孟慧茹冷冷的看着她:“杜姑姑年紀小,連記性也差嗎?原來你竟然忘了,昨日是你先欺我在先的嗎?”
杜欣瑜有些尷尬,訕訕道:“又不是我讓你問我的!”
“你說的不錯!這宮裡本就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又何苦自己樹敵?咱們兩個年紀不同,留在這裡的目的也不同。你覺得到底是多個敵人好,還是多個朋友好?”孟慧茹歪着頭看着對方,目光中倒是帶了幾分真誠。
杜欣瑜聽了這話,思忖片刻,居然就轉怒爲笑,還親切的拉了孟慧茹的手:“姐姐說的是!是我年紀小,不懂事,受了別人的挑撥。以後我不會啦,姐姐原諒我吧。”
這次可輪到孟慧茹吃驚了。
本以爲這是個經不得挫折的嬌小姐,沒想到卻是個識時務的。臉皮又厚,模樣又好,嘴巴也甜,果然是個有大好前途的!
孟慧茹卻是不準備和她繼續演戲,她抽出自己的手:“杜姑姑,話不投機半句多!咱們今後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可以,你儘量手下留情,口下留情,給我一條生路。若是不行,那咱們就大路朝南各走半邊。如何?”
杜欣瑜的臉到底掛不住了。
這麼被人一說,倒像是她上趕着如何如何了。
呸!給臉不要臉!
杜欣瑜的臉一沉,聲音冷若冰霜:“既然如此,我就告辭了。孟姑姑,保重!”
她臉色陰沉的直接離開。
孟慧茹心道,這一次,只怕是整個鳳棲宮都知道,杜欣瑜在她這裡吃了癟了。
這樣最好!
她又不是想要爲嬪爲妃的,做什麼要八面玲瓏,和誰都交好?
她本就是皇后身邊的令侍,自然也該擺出一副中宮人的趾高氣昂。若是有人看她不順眼,那就要看皇后答不答應了!
正好她也想知道,皇后到底在這宮裡是個什麼景況!
否則,她又如何能夠籌謀立下大功,以便提早離開這個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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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等到孟慧茹再次走出位於東殿的房舍,鳳棲宮的宮人太監們看她的神色又是一變。
雖然之前也有好奇和試探,可是現在,明顯多了敬畏和恐懼。
這種效果,很好。
每日的辰時正,是六宮妃嬪來朝見皇后的固定時間。
文景帝的後宮高位妃嬪不多,可是低位的小主們卻是不少。
然而,也只有嬪以上的宮妃纔有資格日日拜見皇后,其餘的如美人、才人、采女等,則是無有喚召不得輕易出入鳳棲宮的。
等到孟慧茹再次見到皇后的時候,卻是整個人一愣。
原來此刻皇后頭上的髮髻居然又變回了那古板尋常的牡丹髻,而那八枝沉重而略顯俗氣的流蘇鳳釵還是一絲不苟的對稱插在髮髻的兩側。
皇后是不滿意她的梳頭的功夫?
那又爲什麼不當面說出來,卻反而又誇她心思靈巧呢?
然而,若是滿意,卻又爲何找人重新梳了頭髮?
孟慧茹深深吸了一口氣。她還是覺得壓根看不清皇后到底在想些什麼。
杜欣瑜面無表情的站在皇后的右側,孟慧茹想了想,就站在了杜欣瑜身後,錯開半步的地方。
皇后沒有多看她半眼,彷彿她早就是這宮裡的一員,她的出現再平常不過了。
“嬪妾拜見皇后娘娘。”一個圓臉、身材豐腴的美人兒扶着宮女的手款款行禮。
皇后虛扶了一下:“寧嬪,你有了身子,就不要行禮了。”
寧嬪臉頰一紅,柔聲道:“娘娘仁慈,嬪妾越發不能不懂……”
“呦……寧嬪這是好了?”寧嬪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無禮的打斷了。
寧嬪的教養再好,也有些不高興了。
“僖嬪姐姐,你這是幹什麼?難道妹妹連話也不能說了?”
僖嬪一雙鳳眸死死的盯着寧嬪略微凸起的肚子,心裡又是嫉妒又是氣惱:“昨兒晚上你不是動了胎氣,特特將皇上從我這裡請了過去?怎麼今日又活蹦亂跳來給皇后請安了?果然是和我們不一樣……身子壯健!”
孟慧茹明白,這是僖嬪因爲寧嬪搶走了皇上而心生怨懟了。不過她的嘴也夠毒了,居然說寧嬪身子壯健?也難怪寧嬪氣成那副樣子了。
多虧了翡翠事無鉅細的介紹,孟慧茹對於這些素昧蒙面的妃嬪都或多或少有了些瞭解。
寧嬪出身不好,她的父親雖然現在不大不小是個工部郎中,可是當初祖上卻是真的不過是種田的貧民。所以僖嬪纔會因此而笑話她。
皇后對於這些口舌之爭似乎已經習以爲常,並不阻攔,更不勸解,只是在兩個人都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淡淡說了一句:“夠了。成何體統?”
兩個女人便也就立即偃旗息鼓,氣咻咻的一左一右坐下。
“德妃娘娘到!”外面響起杜均沒有情感的聲音。
孟慧茹好奇的擡眼看去,很想瞧一瞧,這位傳說中的元后的妹妹到底是一副什麼模樣。
一陣香氣襲來,環佩叮噹作響,便有一個弱質纖纖的中年美婦扶着宮婢的手慢慢走了進來。
孟慧茹看清那人的面容,頓時大吃一驚。
這人,怎地如此的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