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的效率極其高,不過才說的事情,雨剛停,族裡的人就到了。
安家這個族不知道是史上哪一位祖先來到膠州,連姓名都不可考。
安家沒有耀眼的祖先,所以來膠州城的族人也沒有大富大貴的,只不過做點小營生,人丁也稀少。
也就只有安泰這一支還算子孫多些。
膠州城的族人不過幾十口,所謂的族長也不過是老太爺的堂叔的兒子,現在也已經有七十多歲了。除了這位族長之外,還有三個長輩,其中有一個是中年女人。
安家一族沒什麼顯赫的祖先,都是窮苦人出生。不過老太爺這一支,在十幾年間異軍突起,成爲富豪。這讓其他的族人既羨慕又嫉妒。
族長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被安家接了過來,順帶着將幾位年長的親戚接過來,就算是一次家族會議了。
族長叫安萬年,一輩子種地,也沒指望着誰能看得起他這個族長。就算安泰一家有錢了,成爲富豪了,他都沒指望過巴結。
一來是知道自己與安泰一家的關係一般,親緣關係太遠,其次安泰的父親就是一個摳門的老貨,所以他更不願意親近。雖然自己家窮,但沒想着靠着安泰一家求個富貴。
雖然他沒想,但此時弟妹讓人請他來,還是有些受寵若驚。一路上,聽聞侄媳婦是請他出面,以家規處置那個不孝女。
大夫人一路上沒少添油加醋的編排安紫茹的不是,聽得安萬年吹鬍子瞪眼。
三從四德是立家之本,尤爲重視孝道。安萬年雖然老實巴交,但絕對是家教的典範。父母之言,兒女絕對不能頂撞。何況打人。像安紫茹這般敢當面頂撞長輩,還敢動手的,絕對不是他容忍的範疇。
至於其他的三位長輩,則是安家拉來充門面的。這三人也不過是做點小買賣餬口的安家族人。如今被請進這個深宅大院,連路都差點不會走了。
“族叔,事情就是這樣,還請族叔等一下按照家規行事。”安大老爺被擡到椅子上。中氣十足的說着話。卻沒有絲毫要起身拜見的意思。
上首坐着老夫人。面色冷淡,自顧的搓動佛珠。
給了面子,就得接着。還要受寵若驚的接着。
安萬年紅了臉,有些不知所措的說道,“侄兒哪裡話,這就是家務。應當狠狠的教訓那個不知進退的子孫。咳咳……叫什麼來着?”
“安紫茹。”
“這樣的女兒家,哪裡還有女兒家的樣子。簡直丟了我們安家的臉面,你們說的對,她幾次三番的不敬長輩,早就該趕出去了。”安萬年低頭說着。其實這些話還不都是大夫人事先就說的。他只是重複了一遍。何況大夫人還塞了一兩銀子給他。
安家有什麼家規,其實大夥都心裡明白。安家本來就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就沒立過什麼規矩。現在說家規。不外乎向別的人家現學了一些規矩。
而他們本心的目的就是趕安紫茹走,所以只要一條家規就夠了。
“族叔說的是。這孩子本性是好的,可如今卻變得如此蠻橫刁鑽。……老三走的早,我們沒好好管教,如今變成這般性子,也讓我們痛心疾首啊”大老爺裝模作樣的悔恨。
二老爺和二夫人看着大老爺演戲,覺得有些可笑。他們也是早上才知道的消息,沒想到大哥大嫂居然想出這樣的主意。二老爺心中有氣,如此大的事情,居然早不通知自己,莫不是大哥想吃白食?
自己吃肉,連湯都不給?
所以他打定了主意,既然大哥不念兄弟情,那就誰都別想好過。
二夫人暗暗擔心安紫茹,但心尖兒多了一份興奮。這種感覺她都說不出來什麼原因。
安環兒和紅姐兒坐在最下面,知道了今日的主題,心中興奮不已,終於可以報點仇了。
至於吳春花,還沒有資格坐在這裡。一個連妾的身份都沒有的女人,根本沒資格參加這樣的會議。
“族叔,您看看,連您都不放在眼裡,這都是什麼時候了,居然還不來,讓我們一干長輩等着。”大夫人故意說道。
安萬年大手一拍,“好沒有規矩的女子,等下叫他好看。”很盡力的配合大夫人的話。
大夫人很滿意,這個泥腿子還是很上路。
桌子顫抖了一下,老夫人嚇了一跳,佛珠差點掉落,目光不悅的看向安萬年。
安萬年急忙低下頭,緊張的大氣不敢喘。至於另外三位,凳子坐了半個屁股,雙腿使勁,彷彿隨時都能站起。他們就像是晚輩,坐在安家的凳子上忐忑不安。
安家居然沒有給椅子讓他們坐。
這不是不講究,而是給顏色看。
長輩一般都是坐椅子,要坐得穩,顯示高看一眼。而他們三人則是凳子,不用說,是安家就沒將他們看在眼裡。不過是陪襯罷了。
“怎的還沒來?”大老爺黑着臉,朝門外看去。
一道身影匆忙進來,管家急忙說道,“老爺,那姐兒早就回來了。”
“回來了?人呢?”老夫人停住手,擡頭陰沉的問道。
管家無奈,那姐兒一回來就到小院子去了,門關的緊緊的。
“她在她的院子裡。”管家答道。
“你們是做什麼吃的,怎的不早說。……你看看,這樣的子孫,簡直沒了規矩,長輩等着,她居然連面都不露,莫非還要我們去請不成?”老夫人厲聲說道。
聲音有點兒大,安萬年四人緊張的差點站起來。
“我去瞧瞧。”大夫人說道,正主兒不來,還怎麼審?怎麼執行家法?
帶着幾個婆子丫鬟,大夫人到了小院子門前。門果然是關着的。
這女人,太囂張了。
“安紫茹……”大夫人喊着。一面讓丫鬟推門。
門不用推,自己開了。其實是小婉開的,好像一直守在門邊。小婉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問道,“夫人,小姐午睡,有事嗎?”
聽聽……她居然好意思午睡。讓長輩們等着。這是什麼地方教的規矩。
這個時候還能睡得着。
大夫人頭大了,也着實佩服起安紫茹來,都快要趕出門了。居然還能睡得着。
“叫你們小姐出來,老夫人在廳裡等着,長輩等她,還居然如此慢待。”大夫人懨懨的說道。她很想張口罵。但想着族叔等人在,就越要體現出自己身爲一個長輩是對晚輩如何愛護的。而晚輩又如何不孝的。
“夫人稍等,我去看看,小姐估計還沒睡醒。”小婉慢騰騰的說道。
小婉走進屋子,就看到安紫茹提筆寫東西。
“小姐。大夫人看起來真的着急了。”小婉吐了吐舌頭。也不知道小姐怎麼想的,居然擺了好大一個譜。
小姐到底有什麼辦法呢?看起來真的不擔心似的。
安紫茹看了看香燭,已經快燃盡了。點了點頭,“有一炷香時間了。走吧,我們也該去見見這些長輩了。”
“你就是安紫茹?”安萬年看着眼前青春貌美的少女,面色恬靜,乖巧的站立在一旁。
好女兒啊,這模樣長得可真俊。
安紫茹上前,款款的一拜,眼神溫和的看着這位族爺爺,輕輕點頭,“族爺爺,小女就是安紫茹。”
如此有禮貌,不像是飛揚跋扈的人兒啊,和侄媳婦說的出入大了些。
他疑惑的看向大夫人和大老爺。
“族叔,您可不能被她的外表欺騙了。”大夫人急忙說道。
安萬年點點頭,眼神不善起來,“你打了你大娘和妹妹?”
“族叔說的哪裡話,紫茹從小就聽得師傅教誨,敬愛師長子孫應盡的孝道,紫茹怎敢犯此大錯。”安紫茹溫柔的說道。
啊……安萬年愣了。
老夫人和大老爺及安家其他人也愣了。
她居然捏着鼻子哄嘴,來個死不認賬?
“安紫茹……你信口雌黃,打了人還不承認,連謊話都敢說,我身上的傷你做什麼解釋,四姐兒身上的傷你如何解釋?”大夫人立即站起來問道。不承認,我就逼着你承認。
安紫茹委屈的低下頭,然後看向安萬年,“族爺爺,我就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怎可能打得過大娘,再說了……我也沒有動手的理由啊。”
理由?對啊,爲什麼打長輩呢?安萬年又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那個氣啊,叫你來不是判官司的,是讓你給這個賤女人治罪的。
但話題轉到這裡,若說不出個理由來,豈不是安家故意栽贓晚輩麼?可理由……這個能說嗎?難道說自己和女兒謾罵安紫茹才引得對方動手?那豈不是說自己首先就沒教養了?
欺負一個孤兒的名聲更難聽!
她只想着治安紫茹的罪,卻沒將整個事兒理順。
好狡猾的女人,大夫人心中暗暗惱怒。
“族叔,不過是四姐兒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就惹得這個性子爆裂的丫頭上了手,還求族叔做主。”大夫人瞪了安萬年一眼,不知重點的泥腿子!
安萬年這纔想起自己好像弄錯了方向,嚇得出了一身虛汗。
“安紫茹,你飛揚跋扈,如今證據確鑿,還敢抵賴。”安萬年大聲說道,說的有些文縐縐,這些詞兒還真不好記。
大老爺鬱悶,讓你定罪的,費這麼多話做什麼。
安紫茹擡起頭,定定的看着安萬年,“族爺爺,您說的證據在哪裡?”
安萬年一愣,這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啊,立即指着大夫人喝道,“你大娘身上的傷不是證據嗎?”
安紫茹笑了,“我不知道她是哪裡跌傷的,這就誣賴到我身上了。族爺爺,您可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沒動過手。這麼多年了……我爹爹孃親走得早,沒人照顧我……他們早就不想要我了,將我趕出去不是一次兩次了……族爺爺,您真的相信她身上的傷是我弄的?”
這話說的慼慼艾艾,讓安萬年這個老實巴交的泥腿子頓時升起憐惜之意,也懷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