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蓮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一口答應的廖楚雄。雖然這是她盼望已久的,但是要知道,一直以來廖楚雄對她們母子很反感,不認也不見,唯一的兒子小毅更是被視爲恥辱。不僅從出生他一眼沒看過,就連孩子生病,沒錢就醫他也不問一句。今天他這樣的反應,實在有些異常。
或者,他是因爲失去太太而對人生產生了新的感悟?
“小毅,聽見爸爸說的話了嗎?我們以後有家了……”阿蓮抱着一臉淡漠的兒子,不顧他嫌惡的表情,又是摟又是抱。
少年的眼睛始終淡然的盯着前方,越過父親的肩背,飛出了好遠好遠。
彷彿才從興奮中回過頭來,阿蓮注意到車子在街道上飛一般的前行,那迅疾的速度讓她感到害怕,柔聲提醒道,“老爺……慢點開啊,太快了危險。”
駕駛席上的男人彷彿沒有聽到一般,雙手緊握方向盤,腰桿挺得直直的,雙眼死死盯着前方,臉上,瀰漫着令人恐懼的冷意。
“老爺!”阿蓮伸手去拍他的肩,見他不說話,心底隱隱感到不安,提高嗓門,“老爺!你開慢點!我……我害怕!”
“呵呵……”廖楚雄從後視鏡看到後座驚恐的女人,從鼻腔裡發出一串詭異的低笑,“才知道害怕嗎……你看着我太太病發的時候怎麼不怕……你知道她會出事的時候怎麼不害怕……你要取代她當廖家女主人的時候怎麼不害怕,嗯?”
越說越激動,廖楚雄幾乎大笑起來,油門越踩越深,“你當初對我下藥,迷惑我的時候怎麼不怕?你被我趕出家門,偷偷生下孩子的時候怎麼不怕?你帶着孩子來我家大鬧的時候怎麼又不怕?”
阿蓮驚恐的看着面目猙獰的廖楚雄,手足無措的大喊,“老爺!你要幹什麼!快停車!我……我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放我們下車!”
“下車?不可能了……阿蓮,你們母子毀了我的人生……你知道嗎,這些年我太太有多難過,她身體不好,我們唯一的女兒也出了事……我們家已經夠不幸了……可是你呢,你還要來攪亂我們最後的平靜……”
“老爺!快停下!你不顧我,也要顧兒子啊!他還小呢!”阿蓮抓着面無表情的兒子,試圖讓兒子來求求瘋狂的父親停下來,然而,那個邪異的少年只是淡淡的看着前方,嘴角,含着一絲讓人看不懂的笑。東#方小說#網 .LNWO.
天哪!
這是對什麼父子!
“兒子?”廖楚雄喃喃地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不屑的冷笑開來,“我哪來的兒子呢?是誰說要兒子了?我有女兒,我還要過繼一對兄妹來做天苑百貨的繼承人。兒子?我要他幹嘛?”
說着,他踩深了油門,雙手驀地撒開了方向盤,車子失控地飛馳在街道上,前方路旁,一塊巨石鈍重的立在那兒。東#方小說#網 .LNWO.
“來吧……跟我一起下地獄吧……想要財產嗎,下去,下去我都給你……我太太死了,你們都得給她陪葬!”廖楚雄獰笑着,吐字如冰的看着身後的一對母子。
“死吧,一起死吧!”他閉上眼睛,笑着,輕輕地豎起耳朵,聆聽着身後女人的尖叫、以及隨後爆發出的,車子與巨石的劇烈碰撞聲。
多麼動聽啊……
他嘴角挑起……
黑暗裡,彷彿看到自己溫婉的妻子,衝着他張開了懷抱……
這世界那麼混亂,不想再呆了……
但是走之前,我只想帶上那兩個人……
他們毀了我,毀了我的人生……
也,毀了他們自己……
……
……
車子在一陣劇烈的碰撞聲中翻起騰空,車裡人天旋地轉。
血……
鋪天蓋地的血從各個角落瀰漫而來……
刺目的光讓人睜不開眼睛,玻璃碎的到處都是,皮膚被切割開來,開出邪異的花朵……
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和筋脈都已經摺斷,阿蓮一動也動不了——
她想看看自己懷裡的孩子——在車子撞上巨石的那一瞬,她幾乎是本能的,瞬間將一旁的兒子死死的摟在了懷裡……
擠壓和碰撞讓她疼痛欲死,胳膊血肉模糊,卻只是緊緊地,抱着被自己拖下苦海的孩子……
她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她知道那是誰——
虛弱的動了動嘴脣,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小毅,對不起,我自私的把你生下來,卻沒有一天讓你好好的享受過溫暖……
我好多次都想把你丟掉,因爲我一個女人,實在快撐不下去……
我動不動就打你,罵你,我覺得如果沒有生下你,我就不會陷在這個泥坑裡走不出來……
我把你變成這樣一個冷酷淡漠的人……我欠你太多……就用我的命,換你一次重生吧……
從一開始,我就做錯了……要是還有一次機會……我不會那樣做,更不會,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來受苦……
苦笑了一下,感覺自己的靈魂如抽絲一般的從身體裡飄出去。
世界出奇的安靜——
小毅,媽媽累了,睡了……你一個人,要好好地活着……
……
……
時光如流沙般從指縫間溜走。
當冷漠又邪異的少年成長爲可以獨當一面的男人時,坐在寬敞明亮的集團辦公室裡,依稀還可以在同一張椅子上感受到父親那憎恨的目光。他也是不甘心的吧,死去的時候,身邊陪伴的是此生最深惡痛絕的女人,兩個人卻魂歸一處,血肉交融。
而那個不被任何人接受的私生子,成了那三個人裡面,唯一活下來的一個。
那噩夢的一天過去後,他在醫院裡睜開眼睛,渾身插着管子和儀器,他摘掉氧氣罩,對着趕來的廖家衆人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母親生前無數次在憧憬中教他說的:我是廖楚雄的親生兒子,我要求繼承他的全部財產……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的心裡有多憎恨那個死掉的男人——他奪走了他的母親,不管她在別人眼裡是什麼,但對他而言,那個暴躁又貪財的女人,是他在這世上的全部,也是,他的唯一。
報復心和佔有慾就是從那一刻起噴薄而出,他近乎貪婪的吞沒了廖楚雄留下的所有財產。
這就是他報復的唯一方式——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