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依雲但笑不語,眼神卻已經明瞭的很了。
“那日?是太醫?”趙初菡恍然大悟,她怎麼就沒有想過呢。尹依雲曾說她無意聽到了貴華夫人的謀算,那麼貴華夫人是和誰在說話,這宮裡尹依雲最常在的地方便是太醫署了。而現在尹依雲能這麼老神在在的,貴華夫人的孩子是誰的,就不言而喻了。
“修容可有想過,孟太醫是貴華夫人的二伯,醫術也是有目共睹的好,那爲何貴華夫人不讓孟太醫替她請平安脈,而是請的俞太醫。”尹依雲說着又低下了頭,將藥材分類放好,該切碎的切碎,該碾磨的碾磨。
“看不出來,俞太醫倒是個有豔福的。”趙初菡低下頭嗤嗤笑着,那貴華夫人雖然長得並不是很好,可那身段卻是極好的。
雖然看不上眼貴華夫人那股子脂粉氣,但趙初菡確實不得不承認,那盈盈一握的柳腰,凹凸有致的身形,對男子來說是誘惑,對女子來說是羨慕。
哪怕那俞太醫就這麼死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不過,趙初菡走近了幾步,仔仔細細地瞧着尹依雲。她一直覺得尹依雲又什麼事情瞞着她,卻原來是這個,尹依雲一早就知道這件事情,可是卻不說出口,肯定是另有打算。
“你當日不說,今日又爲何要告訴於本宮,本宮已做了你手中的刀一次,可不願再有第二次。”趙初菡一手按在案臺上,湊近了尹依雲低聲說道。
“修容說這話,可就是誤會了小女了。”尹依雲擡起頭,看着趙初菡近在咫尺的眸子,一字一頓地說道:“小女這是在安慰修容,莫要驚慌罷了。”
“既然尹姑娘這麼肯定,那麼本宮再質疑下去,倒是顯得本宮太多疑了。”趙初菡退開身子,離開之前還不忘威脅兩句,“尹姑娘應該明白,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飛不了我也蹦不了你的。”
尹依雲笑着點了點頭表示自然明白這道理,“修容若是不信小女,自可斷了繩子,先行飛離開。”
趙初菡回頭瞥了眼尹依雲,沒有說話,緊着步子就走了。
尹依雲歪着頭看着趙初菡怒氣衝衝地離開,似笑非笑。趙初菡說的沒錯,她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所以既然已經成了她的刀,那麼這第二次,就不是趙初菡願不願意的事情了。
這齣戲已經開唱了,明明是三位主角,趙初菡又怎麼可以臨陣脫逃呢。
不一會兒,一名內侍就匆匆跑進了太醫署,一臉的緊張,講話也磕巴的很,“奴、奴才給尹姑娘請安。”
“無需多禮。”尹依雲放下了手的玉杵,笑意盈盈地看着那內侍,語氣溫和,安撫着內侍焦慮的情緒,“瞧你急匆匆的模樣,可是哪位主子身體抱恙了,只是不巧的很,太醫們都去景賢宮了呢。”
“不,不是的,奴才真是景賢宮的,貴華夫人血、血崩了,胡太醫請尹姑娘抓幾幅止血的藥、藥材。”那內侍急忙搖着
頭說明來意。
“血崩?”尹依雲微微怔了怔,五個月的身子,若是滑胎的話,的確危險。不過貴華夫人應該也是清楚的,既然準備出手了,怎麼會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呢?
看來這宮裡,又是再添一縷芳魂了。
尹依雲極快地取了些藥材藥丸放進一旁空着的藥箱內,便和那內侍一道去了景賢宮。
皇后並沒有傳召尹依雲,按規矩的話,尹依雲是不能去景賢宮的。只不過胡太醫的話模棱兩可,尹依雲也就鑽了空子,不顧那內侍欲言又止的模樣,率先出了太醫署,大步向景賢宮走去。
這裡面一定有事,尹依雲一邊走着,一邊想着,胡太醫可是宮裡的老人了,怎麼會失誤到沒有準備止血的藥材。若不是特意尋了理由讓她去景賢宮,那便是滑胎一事比想象中來的嚴重。
而不管是哪個,這件事情一定是超脫了掌控的。
“尹姑娘?”皇后見着拎着藥箱,風風火火而來的尹依雲,精緻的秀眉挑起,“尹姑娘怎麼來了?”
說着,皇后一臉怒意地斥責起尹依雲身後的內侍來,“你這奴才也不說清楚,這血污的地方,哪是能讓尹姑娘一個雲英未嫁的女子進來的!”
“皇后娘娘莫氣。”尹依雲連忙舉高了藥箱,“是小女太急,沒聽清這位內侍的話,只是人命關天,小女身爲醫者,還希望皇后娘娘準小女進去看一眼。”
“尹姑娘?”偏殿的門被打開,胡太醫看了眼尹依雲,既是皺眉,卻也鬆了口氣,“還是皇后娘娘想的周到,下官正想同皇后娘娘說這事,尹姑娘身懷醫術,自是比那些慌了陣腳的醫婆來的好。”
胡太醫這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先是胡誇了皇后一番,又將尹依雲代替醫婆進行整治的事情給定了下來,讓皇后是不答應也不幸。
皇后只好點了頭,“既然胡太醫也這麼說了,那尹姑娘就快請進去吧,本宮可就將貴華夫人……和皇嗣的性命交託於尹姑娘了。”
“這,小女定當盡力而爲。”尹依雲仔細地應着皇后的話,這貴華夫人保不保得住還難說的很,那皇嗣就更難說了。更何況,尹依雲可沒覺得,皇后願意將這個“孽種”給保下來。
一踏進偏殿,尹依雲就被那濃重的血腥氣給薰着了,緩了口氣後,就見三個侍婢慘白着臉,端着滿滿的三盆血水往外走去。
胡太醫扯了扯尹依雲的衣袖,小聲說道:“那兩個醫婆是皇后安排的人,動了手腳。不說孩子已經滑掉了,貴華夫人怕是這輩子都無法生育了。”
聽着胡太醫嘆息的聲音,尹依雲咬脣,明明皇后已經抓住了貴華夫人的把柄,爲何還要做的這麼絕。而最讓尹依雲想不通的一點是,貴華夫人也應該是服用了絕育藥的,爲何還能懷孕?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事情的時候,尹依雲張嘴大大地吸了一口氣,按着胡太醫的吩咐進了內室。只見總是盛氣
凌人,打扮的極爲華貴精緻的貴華夫人,大張着雙腿躺在牀上,臉上已經沒了血色,出汗出的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將那兩個醫婆趕到了一旁,尹依雲捏開了貴華夫人的下巴,塞了一片人蔘進去,“這麼多人想你死,你怎麼可以就這麼死了。”
而後尹依雲便打開布卷,抽出一根金針,將貴華夫人的衣袖捲了起來,聚精會神地找着胡太醫所說的穴位,尹依雲的呼吸不自覺急促起來,手也開始不停地顫抖。
“扎吧。”眼前的手臂動了動,尹依雲便聽得貴華夫人那虛弱的隨時都要消散的聲音,扭頭一看,那渙散的眼神漸漸聚了起來,臉上也有了一分人氣。
“會沒事的。”尹依雲像是在安慰貴華夫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雖然說出去,不一定有人性,但尹依雲從來沒有接觸過扎針一法。就連用多少力道,扎多深,也是方纔胡太醫才說了的,尹依雲生怕這一針下去,不僅沒救下人,反倒害了人。
不過上天眷顧,這一針下去,倒還真的就止住了血,尹依雲跪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的,抓着貴華夫人的手直喊,“沒事了,沒事了,你要撐下去。”
就彷彿,她從不曾和貴華夫人有過嫌隙一般,也彷彿兩人是同經了生死的摯交一般。直到跪在外面的胡太醫出了聲,尹依雲才尷尬地鬆開了貴華夫人的手。
“尹姑娘……”尹依雲收拾了布卷,正要往外走的時候,聽見了貴華夫人喚她的聲音。
“夫人傷了根本,要好好休息。”方纔的興奮是因爲她覺得雖然起步晚,但她也不是不能成爲一名好的醫者,可冷靜下來了,尹依雲就覺得,雖然她願意救貴華夫人的命,可不代表,忘了貴華夫人曾經的打算。
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尹依雲看着貴華夫人不成人形的樣子,想道。
“尹姑娘……”可貴華夫人卻是執着地想說些什麼,尹依雲看着她的那副樣子,又看了看站在牀邊,面色冷凝的兩位醫婆。心裡莫名一軟,走了幾步,將耳朵湊到了貴華夫人的嘴旁。
“替我告訴皇上,是皇后娘娘害的我!”雖然虛弱萬分,卻也聽得出裡面的咬牙切齒。“如果是你,皇上一定會相信的。”
尹依雲直起了身子,眼中滿是怒氣,她難得心軟了一次,不想對方命還沒保住,就想着利用人。
“小女不過一屆平民,天家之事又豈是小女能置喙的。”尹依雲明白地拒絕了貴華夫人,拿起布卷就往外走去。
貴華夫人猜到了她的心思又怎樣,哪怕她想對付皇后,她也不會藉着這個機會。雖然這的確是一個好機會,貴華夫人的慘狀也讓這話平添了幾分可信度,但是尹依雲更加清楚,如果這話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那麼也就坐實了之前的所有傳聞。
尹依雲好不容易纔騙動了趙初菡去做那些事,她只要等着就好,何必暴露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