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池城清楚的記得,他剛帶瑟瑟住進崑崙莊的時候,院子外有一扇玻璃牆,瑟瑟幾次走到頭都沒發現,正撞在玻璃上,也是低聲埋汰一聲:“啊,鼻子……”
如果世界上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那她們一定是同個人。他用了這麼長時間,終於想清楚自己那麼長時間都不敢確定的事實,其實是真的!如果林亦凡和瑟瑟是兩個人,那才叫荒唐!她和瑟瑟連額鬢上赤褐的茸毛都長一樣。
她回到他身邊,盜走了炸彈控制儀,甚至對他掏槍,要挾他取消婚約,正是因爲她需要這個控制儀,來保護自己。陸池城斷定了她這麼做的目的,所以對悔婚的事沒有作出迴應。思緒沉澱,他決定不管她是真的不記得,還是裝作不記得,都不再將她失去!
只要能留她在自己身邊,他對她所有不願意提的事,都可以視若無睹。
陸池城像前幾個下午一樣,一下班打電話到尚品彙辦公室,確認林亦凡今天又要加班,就把車開過去停在樓下。
總經理周聖丁的太太這幾天當班,看到陸總的車開過來,跟站崗一樣打電話給他做彙報:“陸總,陸太太在負一樓超市呢。”
陸池城掛了電話,乘扶手梯到負一樓。
購物中心最忙的模塊在超市,超市貨物的週轉遠比百貨快得多,此外利潤率也高。林亦凡業務上手很快,進尚品彙不久就讀透了購物中心的經營模式,抓住超市是客羣的重點,也是經營的大頭,花的心思大部分都在超市的業務模塊上。
這點陸印兒跟她簡直是天壤之別。
陸印兒喜歡時尚,喜歡靠人脈做事,跟很多奢侈品行業的人一樣,重點都放在維護供應商的關係上。林亦凡不懂地產經營,也不喜歡以人脈爲主導辦事,她喜歡鑽研,超市就是她的實驗室,管理好商品,研究商品組合,是她每天會做的事,就像回到大學一樣。
陸池城坐在超市對面的書店喝咖啡,座位挨着玻璃牆,正好對着超市入口處,不遠不近能看到林亦凡。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啦誒!中秋節最後一天博餅大賽!萬元禮品還沒送出,等着你來拿!”
林亦凡在超市入口搭了個小小臺,旁邊立了塊三腳架,用龍圖騰的圖案畫了“博餅”兩個大大的字樣,旁邊用紙箱糊了好幾個大大的色子做陳列用。臺旁是大大小小的禮盒,臺中間放着一箇中國紅大碗,她一副閒逸的姿態側身坐在臺上,一邊輕搓色子,一邊和旁邊的顧客聊起天來。
博餅是很久以前的一種玩法,類似於賭博,性質是抽獎。很多年前的老百貨興盛的顧客參與的手段,被她放在尚品彙,似乎有點格格不入,不過進行了三天,倒也給超市帶來不少歡妙的聲音。特別是晚上七八點,顧客一圍過來,那場面跟賭桌上的熱鬧有一拼。
萬元禮品落在一位幸運的顧客身上,林亦凡一看色子,驚訝的瞠目結舌,直用細細的胳膊護住色盅,“就是這個數!就是這個數!”
陸池城坐在對面,隱約聽到她興奮的聲音,脣角瞬間都耷了下去!看個色子都比看到他要歡脫!
趁人羣一撥過去,陸池城放下咖啡,朝超市入口走了過去。
待靠近的時候,卻發現她人影不見了。
林亦凡剛纔招呼人羣博餅的時候,注意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也在人羣裡。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和一對炯炯目光的明眸,召喚似的凝視她,待人羣漸散,她便循了個好空隙,跟二哥一起溜了出來。
尚品彙地大通道多,林亦凡帶二哥上了設有嘉賓招待室的樓層,找了間隱秘的招待室。
“二哥,你怎麼來了?”
槿言面色平和的看着她,語氣不冷不熱的問:“你的傷怎麼樣?”
他問的是上次在舊街17號被黑衣人刺中小腹的那一刀,林亦凡說:“這還用說,早就好了。別忘了我的身子骨可是被師父千錘百煉出來的,恢復能力極好!”
逍遙幫盟員的身體素質異於常人,一來從童子功抓起的魔鬼訓練讓他們練就一身強硬的身子骨,二來,宵翎對盟員的飲食控制極度嚴格,並且長期要求他們注射營養劑,提高肌體的免疫力,盟員肢體的新陳代謝週期比同齡人要晚十年左右,即便過了20歲,也保持孩子一樣的恢復能力。
加上二哥的手術和護理,林亦凡的刀傷不久前已經治癒。
“藥有沒有按時吃?”槿言問。
林亦凡眼神閃爍,“唔”了一聲點點頭。二哥給她的藥,已經幾天忘記吃了。最近因爲跟陸池城鬧隔離,下了班也呆在尚品彙,很晚纔回去,居然把清血的藥忘記服了。
二哥說體內殘留的淤毒,得堅持兩個月清除。她因爲沒感覺到不適,也沒想起按時吃藥的事,真是大意了。
她的小表情槿言看在眼裡,病人犯了錯總是不敢跟醫生說,就像小孩犯了錯還要跟大人撒謊。
槿言從兜裡掏出一小瓶,遞給她:“上次給你的,只夠服一個月。這是這個月的。”
林亦凡把小藥瓶揣兜裡,舒了口氣,還好二哥沒發現什麼異樣。
“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槿言問。
今天不是中秋嗎?中秋節在淮城是傳統大節,尚品彙因爲這個節日連續忙了一個多星期了,她怎麼可能不記得。二哥這麼問,林亦凡忽然聯想到另外一個層面,才意識到自己忘記了中秋節對她和二哥來說還是個特別的日子。
見她抖了一抖,槿言猜到她這時纔想起來,微微點頭:“你能記起來,就好。”
“二哥,生日快樂。”林亦凡半帶歉意,中秋節這麼大的節日,她今年居然忘記把日子和槿言的生日聯繫起來。林亦凡走到招待室的吧檯,倒上兩杯紅酒,一杯遞給槿言,然後輕輕碰杯,自己的就要喝下去,突然杯子就被槿言接過來。
槿言把她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你身上毒沒消散,忌酒。”
林亦凡抽抽嘴角,嘿笑兩聲:“對吼,太高興,一時給忘了!”想起前兩天還跟茉含去酒吧喝的了爛醉,林亦凡心更虛了。不知道爲什麼,心底有個意識不能給二哥知道這些個小秘密,自己在他面前變得好卑怯。
二哥可是宵門唯一知道她真實身份的哥哥。以前她和他無話不談的。
四年前,她從長達一年的車禍昏迷中醒過來,第一眼見到的人就是槿言。從車禍醒來之後,小時候的記憶她全記起來了,她告訴槿言:“二哥,我什麼都想起來了,我的本名叫林亦凡,爸爸是淮城林氏集團的林豫,媽媽是翁可嵐。”
她5歲那年就從山上摔下來,被他救走。她是孤兒的身份在宵門只有宵翎和槿言知道,其他幾個哥哥都當她有家庭背.景的。現在她又告訴了槿言自己的真實身份,林亦凡打趣的對槿言說:“我把什麼都告訴你了,卻連你真實生活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起碼跟我分享你的生日吧?”
宵門盟員在盟員面前有僞造的身份和生日,槿言也不例外。但她很想靠近他的真實生活,槿言覺得這已經很知足,“在老家,我過的是陰曆生日,正好是八月十五。”
“中秋節?”林亦凡驚訝的問,轉了轉眼珠子,問:“你不會是處女座吧?”
見他臉一沉,林亦凡猜到自己猜對了,笑嘻嘻的說:“不好意思,又知道一個你的秘密!”
此後兩人獨處的時候,林亦凡就少不了拿星座來揶揄他!在外面用一次性筷子,槿言一定要把筷子泡過熱水才用,即便林亦凡一扒開就把筷子往菜裡面夾,他也一定會接過來,把沾了東西的筷子泡了水再還給她。
“已經沾了菜了,來不及了!”林亦凡白了他一眼。
下次再見他時,槿言就會把從一次性筷子汲取出來的有毒成分做的小動物實驗結果拿給她看,那些個小蟲子一隻只死翹翹。
林亦凡唏噓一聲:“真是泯滅人性啊……”
“知道就好。”見到她這種反應,槿言頗放心。沒想林亦凡補了一句:“你身爲醫生,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都幹得出來!”
林亦凡當時的一句玩笑話,卻成了他一輩子消散不去的烙印。林豫意外的死亡,恐怕槿言用盡一輩子去贖罪都不夠償還。
林亦凡手裡的酒杯空空,拿了個新的給自己倒上果汁,“放心,等我生日的時候,就能陪你一醉方休!”
“比起你生日,我更期待任務結束的時候。”
兩人坐在玻璃幕窗,林亦凡眼睛忽然瞅到外面陸池城的身影,輕鬆的表情一下就緊張起來,迅速將幕窗前的簾子拉上,擋住槿言的身影。
透過窗簾,林亦凡看到男人邁着頎長的腿,一手懶散的放在褲兜,步伐穩重,真是走到哪兒都是惹人注目的風景啊。林亦凡至今不小心目光這樣觸碰到他時,心還會砰砰亂跳。
她真是無藥可救啊……!
槿言視線從她注視的地方移過去,看到陸池城。手機的聲響響了起來,是林亦凡的手機。陸池城的電話打了進來,她慌張的把手機調成靜音,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