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開玩笑的,我當然知道她去見莊榮,不過她每年都是一個人去,待不過兩天,不喜人擾,我這次也沒打聽到兩人在哪裡見面。”鬼七說。
“兩天……”陸不遙明皓的黑溜眼睛望向無際天邊,“也不知道她昨晚睡得怎麼樣。”
鬼七疑慮的看了他一眼,嘆口氣問:“這一路我也聽說了,瀾言武功本事,上天遁地,就是身體不好。以前她可是打不死的小強,受點傷過不了多久就癒合了,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失蹤之前,林亦凡和陸池城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不遙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媽媽和舅舅們都沒說。”
“你媽媽身體,真的很差嗎?”
“她心臟不好。”
林亦凡正在中國海南,莊榮給她安排的酒店靜躺。
如陸不遙所料,昨天來到這裡,晚上就一夜沒睡好,昏昏沉沉眯了幾眼,滿腦都是胡亂思緒。
一個英國模樣的年輕女醫生俯身在牀邊給她做檢查,摘下聽診器,湛藍色的大眼睛盡是擔憂。
“少夫人……”
林亦凡裹好衣服,輕輕擡起身子坐起來,語調沒帶一點情感色彩:“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我這毛病,阿曼達。”
阿曼達頗有愧意:“你以前體質很好……三年前你走的時候心臟嚴重衰竭,三年了,還是一點都沒好。我一直在研究提高你心臟能力的藥方,少夫人,”
阿曼達握住她冰涼似水的手,真誠的說:“你別再走了,跟我和莊總一起回淮城,我負責調理你的身體怎麼樣?”
“她要能不走,早就留下來了,還差你這句話?”莊榮吊兒郎當的聲音傳進來,接着人也趿拉着棉拖,手揣褲兜散漫的走了進來。
“莊總……”阿曼達略帶埋怨的看着莊榮。
莊榮倒坦然的很:“你一副奔喪的樣子做什麼?人好好的沒死,不過心臟衰竭而已嘛。盜幫瀾言,身邊怎麼可能沒有一個半個名醫神手的?他們都沒把人治好,你幹嘛往自己身上擔這麼大負擔?”
莊榮的話不假,三年前那場惡戰她還能被救活,槿言已經盡了神醫的本事,否則這顆心早已不能跳動。落下一點病根算什麼,槿言一直在研究祛除病根的方法研究不出來,何況阿曼達呢?
“你出去吧,我跟小凡還有話說。”
阿曼達收拾醫藥箱的動作顯然心不在焉,陸池城失蹤以後,林亦凡連同球球也徹底離開陸莊,球球阿曼達是再也沒見過了,唯有林亦凡每年這個時候還會回國一趟,見見莊榮。但也總是來去匆匆。
淮城的冬天溼冷,莊榮爲了林亦凡回來一趟別吃那麼多苦,都會找溫度適宜的地方跟她約見。前年在大理,去年在廣州,今年在海南。
所有的事,在三年前這個時候都變了。淮城陸莊失去往日的熱鬧羣影,沒有歡聲笑語,老雷和幾名老傭人堅守着莊園,等待主人歸來,日復一日過的不知道是什麼日子。
莊榮讓她出去,恐怕這又是今年看林亦凡最後一眼了,阿曼達整個人節奏都慢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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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亦凡披上加絨厚大衣,腳踩高跟鞋,起身對莊榮說:“屋裡太悶,出去走走吧。”
這家酒店是莊榮私人投資的,方圓百里都是他的地盤,他穿着隨意在這裡橫行霸道慣了,就趿拉着棉拖走出去,只多披一件皮衣。
開門出去的一瞬,林亦凡突然頓步,頭沒有回,對阿曼達吩咐了一句:“幫我多買束花,給芳曉。”
今天是芳曉的忌日。
阿曼達收拾醫藥箱的手微微一僵,每年林亦凡回來的時候都不忘多交代這麼一句。她低聲應道:“嗯,知道。”
屋裡氣氛低凝,莊榮“嗨”了一聲:“你看你操這麼多心!見我一趟就是出來尋開心的,這些事還要你吩咐嗎?走吧,跟老哥我出去看海南的大好風景!”
兩人一同上了頂樓的空中花園,林亦凡的私人直升機正在寬敞的閣樓候着,等待起飛。
“你還是不肯告訴我,三年前池城是怎麼走的。”林亦凡說,語氣已經不是猜測,而是毋庸置疑的指責。
一直哈啦聊天的莊榮此刻神情變得凝重,“你還是不肯相信我,我的確不知道他是怎麼不見的。”
“Master基地一戰,我差點進鬼門關,師父告訴我後面進來救援的除了宵門的人,還有你手下百名弟兄。當時池城已經在槿言手上進行手術了,只要我們的人再看緊一點,是可以被我們帶走的。可就是有人趁亂,把他劫走。他生死未卜不可能自己逃亡,Master跟池城沒有直接仇怨,不會無緣無故帶走他。唯獨你的人……”
“如果人是我帶走的,我爲什麼要瞞你?明知道你愛他,我爲什麼不告訴你?”
“除了龍潭和鰲路的人,我想不出來誰當時有可能帶走他。”
“也許他跟你一樣,有着不爲人知的另一層身份,必須潛逃呢?”
林亦凡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看得莊榮毛骨悚然。
“別這樣看我,我沒有指責你瞞着我們真實身份的意思,也沒有特意指姓陸的就一定有什麼秘密瞞着我們,我瞎猜的而已。”
林亦凡沉默了一會兒,說:“池城如果在僞裝什麼……鰲路總裁的身份太出衆,樹大招敵,不會反而引起任務對象的注意嗎?”
莊榮意味深長的看了林亦凡一眼,當年他還一口一個“黃毛丫頭”的叫她,像個精緻小巧的瓷娃娃,三年多過去,她已經出落得華茂韻足。
雖然身子骨大不如前,她人消瘦了一圈,但這些年周遊列國,四處雲遊,經歷了許多人和事,整個人都氣質都變了。
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她依舊一身瓷白肌,五官精緻迷人,不同的是眼裡少了當年的青稚,多了篤定淡漠。行爲舉止少了以往的衝動莽撞,渾身散發雍容散漫的氣息。
頗有當年陸池城的幾分風範。
如果可以不堅強,她還是可以做陸池城的小女人。只是現在少了陸池城的臂彎,她只能做自己的港灣。
爲了找到陸池城的下落,她違背宵門的盟約,將盜幫和瀾言的消息廣而散之,三年來不斷在衆幫派間展露鋒芒,勢力觸及黑白兩道,已然不亞於黑手黨中的龍潭和虎穴,就是爲了讓自己在尋找陸池城的消息不脛而走,觸碰全世界所有人的耳朵。
其實她兜這麼大個圈子,無非只想觸及一個人的耳朵,但那個人至今生死未卜,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有個人等他等得要瘋了。
莊榮拍拍林亦凡的肩膀,林亦凡忽然警惕的微微一撇目光。現在的她變得很敏感,不友善,莊榮心生微疼。
搭在她肩膀的手掌沉沉摁下,說:“除非他不想見你,否則沒有我莊榮找不出來的人。只要你不放棄找他,我也會一直找下去。但是當你哪天累了再也等不下去,我也會乖乖收手的,好嗎?”
莊榮的後半句話自動被林亦凡忽略,她只從他這句話裡聽出了另外一種可能,目光冷厲的望向他:
“如果有天我發現,我這麼多年找不到他是因爲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出來見我,而你一直替他隱瞞,”
她的眼睛天生會說話,過去流珠婉動,現在控人心絃,即使見慣了黑道上打打殺殺的莊榮也不曾見過一個女人這樣的冷眸,他汗毛都豎起來了,寒瘮瘮的道:“……那我,也不用活了……”
林亦凡給了他一個“很好”的眼神,安然起身。頂樓的風一直在刮,在中國最南方穿這麼多厚衣服她還覺得冷,此時她想念球球了。
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事,轉過身對莊榮說:“林氏,請你以後還要多幫忙。”
莊榮笑了,臉上多了絲放鬆的表情,走過來說:“你可算問到這件事,我還以爲你真的變得像傳說中的一樣殘忍冷酷無情無理,連爸爸公司的事都不問了!”
林亦凡沒看他,頗有絲不耐煩。
去年年底,尚品彙這幾年一直爲之努力的新CBD項目全部落實完畢,尚品彙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轉入林丁當名下,林氏控股尚品彙,重新成立了林氏集團。
陸池城不在了,但股東還是遵照他籤購林氏時的協議,將林氏歸還給了林家。林丁當年初從英國學成會計研究生回國,正式接手林氏。
莊榮伸了伸懶腰,一臉苦相:“但是怎麼辦呢?鰲路現在都羣龍無首,總裁的位置空了三年十個月,全公司上下都在等阿城回來,我這個執行董事責任重大,分身無術啊!”
“尚品彙已經從鰲路分家,你要嫌負擔重,我有的是方法給你減負。”
言下之意,現在的她想把鰲路這塊大蛋糕大卸八塊都不在話下。
莊榮受了堵,算是怕她了,“別別,尚品彙是收購林氏時就簽了合同的,一旦新CBD項目坐落完畢就易主林氏。其他項目,阿城可沒有撒手的打算,萬一那傢伙哪天回來知道鰲路敗在我手裡,我活路難逃!”
“那你知道怎麼做。”林亦凡撂下一句話,轉身揚長而去。飛行員已經不知什麼時候在裡面等候,待她進了機艙坐穩便起飛了。
“我……我該怎麼做?我也想知道!”莊榮看着“滕”一下起飛的直升機,氣得跳腳,最後無奈抱頭蹲在地上苦叫:
“你們一個個都是大壞蛋!姓陸的走了,你也走了,華宋和茉含分手就分手吧,回都不回來看我一眼!老子哪裡錯了,要在這裡一個人扛!一羣狼心狗肺的東西!”
在她和莊榮約見的頂樓,半公里外的一間酒店裡,一個身影正用遠觀鏡注視她和莊榮的一舉一動。
直到看她上了飛機,機身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蒼茫的天空,那人才將鏡頭收起來。
剛纔還神采奕奕的眼神變得黯然失色,臉上有幾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