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芳曉執拗,語氣卻有點害怕他。然後又糯糯的說:“我們快點吧!說不定姐姐正遇上什麼危險,等着我們去救……!”
陸池城眼尾冷風一掃,比外面的大風雪還讓人不寒而慄。
芳曉知道事不宜遲是陸池城現在最大的弱點,所以搪塞過去,就跟他們一起挺身進去。其實她這麼堅持還有一層原因,總覺得侯珏知道些什麼。
林亦凡和瑟瑟,侯珏和何臨軒,兩個都是和過去她認識的人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如果林亦凡身揣秘密,何臨軒的秘密又是什麼?
他和林亦凡之間,是什麼關係?除了她看得出來的,他對林亦凡備至關懷的關係以外,還有什麼關係……?
因爲槿言和林亦凡身先闖進來,前幾輪機關屋已經遭到侵害,陸池城和一行保鏢輕而易舉地突破進來。
夜馬看着監控裡出鏡的陸大總裁,淡淡的吐了句:“第五個。”
不死晶片是從鰲路翻出來的,陸池城必定窮追不放,把陸池城這顆大炸彈一拆,Master也就安全了。
“林亦凡一死,陸池城給她陪葬,我也算得上有良心。”夜馬微微把眉心一簇,甚是操心的神色。
踏進茉含,燁言和槿言所在的機關屋,已是一片血腥狼藉。陸池城還沒來得及洞察局勢,將這幾個人綁到一起問個究竟,就被橫穿過來的暗器和打手迎上見面禮。
“侯……何醫生!”芳曉見何臨軒正被幾個人圍困,就要奮身上前,卻被陸池城安排在她身邊的保鏢攔住,打殺的場面過於混亂,這時她還是收收心,保住自己的小命爲好,纔不會給大家添亂。
陸池城殺出一條血路,走到槿言跟前,一把將他勒住:“亦凡在哪裡?”
他目光凌冽,瞳孔放大充斥着血絲,只差怒髮衝冠。槿言被他勒得快要喘不過氣,擡起下巴指了指天花的機關:“在……裡……面!”
陸池城赤手空拳去捶打,那天花似銅牆鐵壁,絲毫沒有動靜。他一面抵擋來敵,一面循着開啓這扇天花的機關,卻難覓痕跡。
茉含看出陸池城想前去營救林亦凡,用同樣的方法敲打機關,卻怎麼樣啓動不了那扇天花,大概夜馬早已經設計好,只給他們放進去一個人的空擋,那裡面會是什麼,他們無從知道,說不定誰進去就去送死,他們沒有再闖進去搭救的機會。茉含兩隻胳膊已經已經懸掛在空中太長時間,身體近乎虛脫。
此時臨近死亡的林亦凡腦子裡已經開始顯現過去的場景。
媽媽被殺害的畫面再次浮上眼前,那穿破腦門的子彈,濺出的血柱……她想打顫,卻渾身無力得緊。
過去的事像幻燈片幕幕閃現,她看到小時候的自己,從山下摔下來睜眼看到的全新世界,認識的第一人是槿言。
師父淡眉淺笑的樣子,故意逗她的樣子……還有燁言,小時候跟師父也是跟的緊緊的,她身子骨比他們弱,師父吩咐他晚上要照顧小妹,夜裡驚醒時常常看到燁言輕拍她的肩膀,哄她睡覺。
還有填言。他總是不說話,沉默寡言。
四哥跟她一樣年紀,師父卻說她的心智不如四哥一半。
填言也曾經有副很好的身子骨的,只是幾年前資質考覈那一關一過,就大不如前,人瘦了一圈,再也強壯不起來,稍重一點的刀都提不起來。
“四哥,外面下着雪,這時你該很冷吧……”林亦凡低語呢喃。
在宵門的時光是她這輩子最難忘的時光……畫面浮現到此,她以爲是這樣。
然而,一張陌生而熟悉的臉打破那段悠哉自得的青蔥歲月,她的生活從此變了。
十八歲那年,師父說:“你的幾個哥哥,都是有生活經歷的人,唯獨你5歲之後就一直在基地待着,不知道社會長啥樣子。按照社會的規矩,18歲就算成年了,你也該出去看看,一年後回得來,再接受爲師給你的資質考覈吧!”
“一……一年?”林亦凡算了算,一年時間,還是算長的,“師父,你不會又要跟大哥去遠行吧?你以前跟大哥出去,不是把我放給三哥寄養嗎?怎麼現在趕我走了?”
師父面上一抽,摺扇敲打在她腦門,丟給她一本世界城市畫冊,“挑。”
她翻了幾翻,見慣了澳洲的自然森林,對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畫面並不感冒,“都是人,哪來什麼區別?”
師父眼眸深深的逼迫着她,故意延長語音:“讓.你.挑!”
林亦凡隨手舔了下手指,揭開隨意一頁:“挑好了。”
第二天,她就動身前往淮城,中國大陸東南邊,一個靠內海的城市。宵翎機票都沒給她,讓她自行解決交通工具的事。她還是逃票上的飛機。
走前宵翎不忘吩咐她:“不可用真名,不可用代號,不可使用武力,一年後要消失得不留痕跡。”
她思緒繞了個彎,問:“那我能用什麼?”
摺扇一敲她的腦門:“這裡是用來幹嘛的?”
白皚皚的雲端,像極了今天外面的雪。時光記憶白的扎眼,然後她就看到了記憶深處,一張俊美極致,連宵翎和幾個哥哥都無法媲美的臉。
“這些我都要了。”他的聲音像從天邊飄來,由遠及近。
那還是夏天,她在大樹底下賣橙子。她低頭拿筆在上面畫小人,等他開口時,發現他已經挑了一兜,說他都要了。
聲音低沉,像大提琴低吟,很好聽。她擡起頭,第一次看到他的臉……
林亦凡躺倒在地上,腦袋昏沉如同要陷進大地,抽搐嘴角,輕呵出他的名字:“池城……”
認識他的那一年裡,她窩囊得根本沒有用腦子思考,纔會落得那般狼狽結局。
在希望之屋的外面,機關屋放進來的打手無一生還。燁言控制住懸掛茉含的垂吊機械,把她放了下來,她脆弱得像一個易碎品。
“J003,是不是在這裡?”陸池城問茉含。
茉含的眼神暗示他他的猜測是對的。
他掃視三個人一眼,“我只給你們兩分鐘的時間,解釋整件事!”
兩分鐘,已是極限。
茉含將燁言扶她的手拿開,支撐着已經失去知覺的身子,用顫抖無力的聲音說:“我……是Master的人,代號鶯。”
茉含向來擅長掌握有限的時間傳遞最有效的信息,簡潔明瞭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包括自己是什麼時候接收的查探不死晶片的機密,什麼時候開始有所行動,還讓唐文無辜遭罪,以及眼下原本要和夜馬同歸於盡的事。
她平淡無奇的述說整件事,像喝碗水輕鬆。
陸池城看向分別站在她身後兩側的何臨軒和華宋,問:“你們……跟亦凡是一起的?”
沒有問來由,只想確定這個事實。然而等不及他們開口,只從他們的眼神就讀出了答案,陸池城轉而向機關巖壁走去,兩隻手各抓手槍,瘋也似的掃射過去。
整間屋子白煙滾滾,子彈亂飛。直到巖壁打破了幾個大洞,他徒手扛動重磅機械,朝巖壁打出的洞隙,狠狠砸了過去。
因爲瞬間耗力過猛,他大口喘息,額上脖子上全是灑落的汗滴。重型機械的負擔挑戰了人體極限,陸池城一個大喘,硬生生咳出一口血!
“陸總……!”
“少爺!”
保鏢和芳曉驚呼一聲,茉含和燁言也露出擔憂的神色,唯有槿言,從陸池城出現以後,就一直繃着一張冰山一般的臉。
沒有給自己歇息的時間,陸池城朝被自己巨力砸開的一道門,隻身走了進去。
他穿着深色定製西服,身子頎長,迷人的倒三角身軀。一雙皮鞋每踏一步,都像灌了鉛一般好有分量。如果有嗅覺,她能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林亦凡微微勾起脣角,手指微握,想要抓住初見他的往昔時光。
那時的他,跟現在還不一樣,比現在冷淡,陌生。常常讓她感覺他像在看她,又不是在看她。有時候看她的眼神奇怪無比,就跟在看一頭小怪獸。
在宵門練就了控制心跳的好本事,卻沒有派上用場,冷不丁就小鹿亂撞了。
但錕言教過她,女人不能被男人看穿心思,一旦讓他知道她動了心,她就被他吃定了!
所以她也對他愛搭不理的。
只是到了陸印兒出現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不管怎麼裝,都畢竟只是在裝,再怎麼裝,危機感還是向她侵襲而來。
她能做的,就是繼續假裝,假裝自己不在乎!
懷孕到七個月的時候陸池城就很少來崑崙莊了,偶來來了也就待上一待。孕婦容易犯困,有時他來了也不起來接見,反正自有芳曉給他倒茶,她也就懶得出來見他了。
待她睡一覺醒來,芳曉告訴她少爺走了,她才一抹臉,發現臉頰都被淚水打溼。
“小姐,你這樣躺着也不是辦法,出來曬曬太陽吧!今天陽光好明媚啊。”
芳曉扶她起來,到院子坐下。她摸摸圓滾的不行的肚子,想着等孩子生下來,跟師父約定的出行一年也就到了,是該離開。
就這樣走掉,心有不甘。給他畫幅畫吧。不久前陸池城生日的時候來過她這裡,吃過晚飯他才告訴她,那天是他生日。
“噢。”她應了一聲,繼續翻着時尚雜誌,手裡抓一塊薯片往嘴裡塞。
他淡淡的問她一句:“沒有什麼要給我的嗎?”
“嗯?”她愣了一愣,見他樣子有點認真,略帶疑惑:“你有跟我要過什麼嗎?”
對於情侶間的定情暗號,她實在太遲鈍。在一旁收拾桌子的芳曉都替小主人着急了,等陸池城一走,就告訴她:“我的小姐呀,少爺生日你怎麼沒給他準備禮物呢?”
“我不知道那天是他生日啊,再說,生日就要準備禮物嗎?”
芳曉抹一頭汗,敢情這個小主子以前過的日子比她還粗糙……無言的點點頭:“當然……”
隔幾天陸池城來的時候,林亦凡坐到他跟前,一本正經的問:“說吧,你的生日禮物,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