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馬從手底下的人傳來的消息,知道晝馬和鶯在獲取鰲路機密的最後一關被人阻攔,晝馬遭到毒手,即刻趕了過來。
晝馬是他自小調教出來的身手,在只挑精英,不留弱者的Master派別裡,還無人能及。再過兩個月,就是他成年的日子,夜馬本想讓他坐上Master門主的位置。
親弟弟掌握一脈,他也可以用組織脫身,放心的掌管Master之上,總盟的大家事。
在這世上,夜馬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十幾年前他曾經相知相愛的人慘死,他只剩晝馬這個弟弟。是晝馬讓他在這世上活得沒有那麼孤獨。
雖然茉含身上像極了過去愛人的氣質,和有幾分神似的臉經常讓他有種回到當初的錯覺,但他知道逝去的光陰就是回不來。茉含就是茉含,他的得力下屬,他的殺人武器,她不可能成爲進駐他內心的人。
“她去哪裡了?”夜馬的聲音像從悠遠的地方縹緲而來。
“她有事處理,放下晝馬就離開了。”
有事處理?夜馬不用猜不用問也知道,定然跟這個任務裡冒出的華宋這個人有關。
“東西呢?”
鹿沉靜了一會兒,“她說有事處理,東西……就被她帶走了。”
提到這個緊要關卡的細節問題,鹿才意識到,他們的同伴有可能已經叛變了。按理來說基地是最隱秘的地方,東西既然拿到了當由鹿這個守門人看管纔是,鶯執行任務多次,不會連這個也不懂。
用特製的通訊工具聯繫茉含,卻怎麼也聯繫不上了。
“老大,是我一時沒察覺,你罰我吧!”鹿抿着脣道,雖然臉色發青,但不變的傲然自信的面龐還是讓人察覺不出拘謹。
“罰?”夜馬聲調冰冷,語氣卻帶着一點輕佻,“我怎麼會罰你呢?事情該來的自然會來,豈是一個人能阻斷的了的?”
鹿心裡稍稍放鬆,她打小就跟着夜馬,這些年他可真是老了,換做以前,就算於事無補,也一定會狠狠責罰她一頓。現在估計沒那個心性。
“再說,Master可只剩下你一個了。”
“……老大……?”鹿可憐兮兮的擡起眼簾,她可不想當起盟主的角色,不過想來夜馬也不至於讓她一個以救護爲主責的人統領一個根基未穩的組織。
雖然憑她的資歷,還有夜馬給Master安插的縱千眼線,幫助夜馬竊取最難盜的機密對她來說都不成問題,但她只想管好自己,做好專家的本職。
茉含回傳的消息打破了鹿和夜馬之間的僵局,消息顯示她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兩人輕輕相視,不覺共同起了疑心,茉含回來將是怎樣的局面,鹿不好猜測。但有一點,Master已經不是昨天的Master,只要晝馬不在。
夜馬微眯鳳眼,因爲瘦而凸出的額頭和臉頰孤傲冰冷,“你先下去吧,”鹿對他的意思半領會,夜馬沉寂了一會兒又補道:“布好局。”
佈局……這座基地看起來只是平常豪宅別墅,實則一千平米的空間裡機關重重,有上千種讓人生不如死的死局。
按消滅入侵者的時間長短來算,有幾種不同的佈陣方法,鹿離開前問:“給幾個人的?”
“起碼也該五個吧。”
鹿按照吩咐去做了,夜馬站在晝馬寒冰四散的屍首前。直到鹿不見了蹤影,黑暗中才走出一個纖長偏柔的男性身影。
那是夜馬現在能取代晝馬和茉含在Master的新棋子。男人眉目清秀,臉色微微青白,體弱翩翩的樣子。
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身上還帶有類似晝馬一般的清稚,但眉目間的漠然卻跟夜馬如出一轍。
“現在能跟我說得上話的,也就你了吧?”夜馬輕嘆口氣。
“那是因爲我知道的夠多,”男子語調輕盈,“不過我倒是挺意外,這麼多年,你終於對她動了報復的念頭。你看上去比誰都冷靜,其實晝馬的死,要把你逼瘋了吧。”
他一語中的,親同胞的死夜馬還是難以接受,十幾年前舊戀人死去的慘狀讓他這些年來沒一夜睡得安穩,心如死灰,晝馬的陣亡好像剮去了他的心頭肉,讓他生疼。
“這樣一比,如果她知道自己親手殺的第一個人就是尋找多年的雙胞胎哥哥,應該會痛不欲生吧?”
男子嘴角帶着笑意,眼神卻是讓人心慎的狡黠,“只是你中途變了心,這麼多年都不忍告訴她,今天的局面,倒是勾起你復仇的野心了呢。”
夜馬利用茉含殺了她剛遇上不久的茉騰,這個局除了夜馬,他是第二個知道的人。
他知道夜馬的身世,知道他所有經歷,瞭解他對茉含茉騰有多恨,更知道他爲什麼這些年還把茉含留在身邊。
當年茉含的父母侍命於國際維和部隊,茉氏世家幾代都在國際部隊任職。茉含才幾歲的時候,茉父已經是維和部隊分隊的總指揮,母親一直在幕後擔任組織後勤的工作。
國際黑手黨一度爲了爭奪某項人體生化實驗報告,爭資奪源,引得各路幫派都來紛擾,最後因爲這項機密試驗屠殺了許多人。
本是地下交易和生機肆搶的平常事,卻丟喪了不少人命,引起了輿論界的關注,一時間新聞連曝。
有黨政者起了貪戀之心,也想從中獲利,捲入了搶奪該項報告的爭奪戰,最後反被黑手黨中別有用心的羣體抓住了尾巴,反過來將黨政一派逮捕,作爲人質要挾國家,企圖謀取私利。
茉父身爲分隊總指揮,被派救援。當時夜馬的女朋友僞裝成黨政一派,是嵌在黨政者中的一枚棋子,被黑手黨中的牟利分子抓住。
黨政一行人被關押在不爲人知的地方,直到維和部隊的人出現,才被作爲人質被亮出來。
茉父從事救援工作十幾年,向來沉穩識務,以大局爲準。黑手黨手上有接近三十名人質,按照當時的情形,註定犧牲少數人。
夜馬的女朋友就成了那次救援工作中被落下的分子,加之當時有傷在身,夜馬的人又跟她斷了聯繫,求生無門。
黑手黨中有小部分被命看牢這些可憐的落下分子,那羣人對她起了色心,就對她下了狠手。
她是鐵打的筋骨,那羣人喪心病狂,手段低俗惡劣,最後活生生把她折磨死。待夜馬趁着救援隊的陣局趕到時,女孩已經赤條條橫死,身上哪裡都是傷。
救援結果是黨政一派被護了出來,茉父又加功勳。然而夜馬卻與組織這場救援隊人立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他親手殲滅了一支黑手黨,隻身屠殺百餘人,從此喚醒了內心深處隱藏的狂魔。
因爲國際救援隊的插手,人體生化實驗報告的搶奪戰被強行壓制,這項機密在混戰中也丟了蹤跡,不知落入誰網,總之過了兩個月以後,就再無人提及,唯有冥頑不靈的分子還在肆機尋找機密下落。
而這些年沒有停止尋找機密的黨派裡面,也包括夜馬。當年落入遺網不知所蹤的機密,就是不死晶片的機密。經過這麼多年的查探,終於被茉含查出來就藏在鰲路。
回到十幾年前那場剪不斷的恩怨,夜馬在女朋友死後,就一直肆機報仇。茉父茉母因爲工作原因一直有保鏢守護,夜馬難以下手,直到一天,一家四口踏上旅行的遊輪。
茉父茉母最不缺的就是應急經驗,與其說龍捲風害死了茉氏夫婦,不如說夜馬破壞了兩人的逃生道路,才讓他們沉淪海底。
當然夜馬忘不了讓茉父死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截斷他們夫婦二人活路的人,又是什麼怨什麼仇才害的他。只是茉父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致歉,就被無情的風暴奪取性命。
“我要的不過一句道歉的話,可惜他不給我。”夜馬語氣平淡,好像過去的致命傷痛已經風乾,再揭開已忘卻那錐心刺骨的疼,只是看看而已。
男子輕輕呵出明朗的一笑,“要你要的只是一句道歉的話,你就不是你了。父債子還,你要的是,茉氏兄妹反目成仇,茉家滅族。”故意拖長尾音,頗有擡槓的意味。
“我平生殺人無數,多殺一個人又有何妨?”夜馬無畏道,“我真想看看,她知道當年親手詔令,一手調教,最後殺死的那個人是自己的哥哥,會是什麼反應呢!更重要的是,她已經沒有再利用的價值!”
“誰不想看呢?”男子也輕飄飄道。夜馬這些年都沒告訴茉含那宗屠殺的真相,一是他發現這個女孩完全繼承了她父母的忠臣,膽識和聰穎,這樣的人留在身邊做事可以放一百個心,不妨借她之手,幫自己尋找不死晶片的下落。
還有一個夜馬也不會說出來的原因,是隨着茉含長大,舉止眉目間,韻味像極了夜馬死去的女朋友。
什麼時候起他就習慣了在她身上找舊情人的影子,當他內心孤寡空虛的時候,就會在她臉龐用目光刻出印子,看到她就像看到女友再世的樣子。
茉含的清冷純潔比起女友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而這也是夜馬至今不碰茉含的原因,只要一想到女友的死法,他就對腦子裡時不時閃現的觸碰她的想法厭惡至極,甚至唾棄自己。
“好了好了,往事傷神……”男子灑脫的勸慰一句,“接下來可是一場血雨腥風,這般多愁善感,你確定能贏得了?”
年輕人情緒就是淺,加之夜馬已練就快速管理情緒的本事,面色很快輕了幾分,對男子半誇半責道:“不愧是宵翎教出來的徒弟,心真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