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早就發現我在鰲路探索陸總最看重的機密文件,他查到我入侵了陸總辦公室的局域網,探過我的口風。我那時否認了,他只是猜測手頭沒有證據。我進鰲路不久,他就對我表示過交往的意向,我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只覺這人敏感多變,過於囉嗦,就沒有在意。
我突破總裁辦公室局域網,再走進一步就能備份機密,卻被人暗中攔截了。唐文追蹤我的IP行跡,還篡改了我的路線,讓人把目標鎖定到他的工作臺上。
後來我才知道我那樣做太唐突了,就算沒有唐文,就憑技術部的幾名骨幹,不出一天就能抓到我的把柄。”
茉含述說這個事情的經過,燁言一直聽着,待她說完才問:“那唐文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
茉含心裡一緊,但畢竟經歷過太多實戰,再接受這種審問也能快速壓制緊張心虛。只是看燁言的目光變得有些恍惚,“我說沒有,你能信嗎?”
“你當然沒有,可是你剛死去的同伴有,不是嗎?”
燁言說對了,唐文的確是晝馬殺的,犯不着說唐文知道了茉含的秘密非死不可,單他對茉含圖有幻想,就足夠夜馬命晝馬把這個人給解決了。
所以茉含跟華宋剛走近的那段期間,茉含少不了爲華宋的安危擔心,好在她當時真心以爲華宋不近女色,她跟他結婚也只是爲了鰲路大局考慮,以獲取陸池城更深的信任,夜馬暗中調查了華宋,知道他是陸池城未婚妻送給客戶的男人,也便放鬆了警惕。
再後來,茉含對華宋一顰一笑間的變化和華宋對茉含的溫軟態度,讓晝馬起了疑心。
這個少年的心上人的緊張程度一點也不比他哥哥差,屢次想找機會把華宋解決了。
“唐文之所以死,原因不只是他知道了你進鰲路的目的是盜取機密,還因爲他對你起了貪戀吧?”燁言說,嘴角不知是苦澀還是嘲諷,微微上揚,“除了同夥這層身份以外,他們好像還蠻呵護你的。”
茉含聽燁言的意思,好像對“他們”並不陌生,剛想出口問你都查到些什麼,腦海便閃過更加讓她緊迫的想法,目光一緊,問:“你跟他們交過手?他們找上你了?”
燁言輕笑不言,大概從四五個月前開始,他和茉含新婚不久,身邊偵查他的人就變多了,還不乏有人上前交手的,身手都很不凡。
在知道了茉含的真實身份以後,他猜到了這些人的屢次拜訪多少跟她有關係。
再加上知道唐文的死有部分原因是被他們知道了他對茉含抱有追求,燁言多少猜到他們不允許自己的同夥被染指,纔會步步對他相逼,甚至有幾次差點要了他的命。
茉含見他沒有否認,有點不滿的問:“你怎麼不告訴我?”
她不知道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夜馬竟然派人刺殺華宋,如果華宋因爲這個被奪了性命,她……她寧願退出Master。
不再找哥哥的下落又怎麼樣,不知道親人在哪裡又怎麼樣,這個人已經給了她她最想要的平凡人的天倫生活,不管哥哥在不在,她都可以在他的陪伴下過得很好。
“告訴你?你拿自己的命去相抵嗎?”燁言溫潤一笑,他原想她在身邊待久一點,慢慢露出Master的狐狸尾巴,他好借勢引蛇出洞。
但那次茉含主動向他傾斜擋住子彈,他就知道自己在她生命中的位置,變得有了分量。
如果她知道他們正對他設下千方百計企圖拿他性命,她也不能安心在他身邊呆着了。
茉含不管華宋此刻怎麼想,只覺得一陣陣後怕,她上前一步,用認真而顫慄的語氣的說:“那傢伙不是正常人,他是惡魔,沒有人性!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燁言從她眼裡讀出了少有的恐懼,沉默了半晌,狐疑的問:“包括對你嗎?”
回想夜馬跟自己相識以來的種種,茉含突然說不上來。誠然夜馬性情古怪,想法刁鑽,手上也有成千上百種折磨人的方法,但對她,多少還是不一樣的。
但是她也不可能忘記夜馬爲了恐嚇她帶她去觀摩基地折磨人的種種手段,而在她正式成爲組織的一員之後,她也少不了參與他下令做的,曾經讓她震驚而厭惡的事。
“他控制慾強,手段詭譎,他經歷過很多悲痛的事,”茉含對華宋說起夜馬,雖然她對那個男人是有恨的,但也是同情的,如果不是年輕的時候深愛的情人遭到那樣非人的遭遇,也許他還能像一般人類好好活着,好好戰鬥,不至於行屍走肉。
“對這個世間只剩下憤恨,以至於他已經不能像正常人那樣揣度別人的心思,他只有靠武力和強壓別人的意志力,去征服別人,讓他們成爲他的左右手。”
“我當初選擇留下來,是因爲他拿幫我找哥哥做交易,後來我受不了了,動過出逃的念頭,他是個人精,不用我表現出什麼都知道我的心思。他帶我去看人體生化試驗,那是Master最慘無人道的手段之一……”
茉含眼裡充滿了傷痛和不忍,倒吸口冷氣,緩緩氣息,接着道:
“當然我能留下來直到今天,自有我的理由。”
她擡眼看着華宋,想說那個理由就是八年前在照島,被他撿到,點燃了她重生的希望,讓她堅強的留下來。然而她的故事還沒說完,現在還不是對他袒露過去事情的時候。
“我做了很多努力,他終於授權我Master成員的權利,而他要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詔令一個人。”
華宋眼裡掠過一絲疑問,詔令?宵翎確跟他說過這個詞眼,在某些組織,他們對摺服別人,爲了讓人完全臣服於組織,手段極其殘忍,在這一行,他們管這種事叫“詔令”。
“那時我大學還沒畢業,夜馬安排我借用大學生的身份,接近一個男孩子。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男孩,要不是他倒黴遇到了我,應該會成爲中駐美大使館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外交官。
我開始只簡單的以爲夜馬想把他佔位己用,反正遲早會是同個組織的人,對他如對待一個朋友,不得不說我和他有很多投緣的地方。但是後來,他在知道我的目的以後,幾度反抗,在我接近放棄的時候,夜馬把他生押到我面前,要我親自操手生化實驗,毀掉他的意志!”
茉含說到這裡,聲音帶有哽咽,捂着胸口眉頭皺成一團,坐下來道:“那項實驗,就是讓人眼皮眨都不能眨一下,強行對視規律變化的多變紋路圖,讓人眩暈,產生幻想,最後意志全滅,成爲只聽令於主人的人!
普通人能捱過兩個小時就是萬幸了,可那孩子太絕強,太頑強……活生生被關在裡面五天!
最後出來的時候已經木然得不像他原來的樣子,就是一個機器人。”
說到這裡茉含已經平靜許多,要不是經歷一年多的接觸對這個女孩的其他方面有太多的瞭解,華宋不會對操手過這樣事情的人有分寸留戀。
但胸口的地方還是微微生疼。
八年前那個生無牽掛,一心尋死的女孩,模樣又在他腦海裡浮現,如果那個時候他就把她帶走,她就不用回到那個煉獄焦的地方……
“後來呢?”華宋問。
“後來,夜馬把他留在我身邊,說是我俘虜詔令的人,賞給我做眼線。那段期間我頻頻做惡夢……”
夢裡都是那個男孩被機器強硬扒開的眼皮,充血的眼珠,就像眼睛要跳出來的妖魔樣子,血腥,噁心。夜裡驚醒,就看到夜馬的背影在牀前佇立,低沉而妖魅的聲音問她:“害怕了?”
她不能害怕,更不能讓夜馬看出她在害怕,否則他會這樣每夜空降牀前,讓她生不如死。
“我好不容易把這一幕的記憶抹去,不再給自己壓力的負擔,卻不小心發現那男孩的意志並沒有全毀,他只是潛伏在我身邊,隨時找機會自救!
夜馬沒有給我機會,他設了一個巧妙的局,讓我親手殺了他。”
茉含一直緊攥的手這時才微微鬆開,冰涼的冷汗已經凝聚成豆大的汗珠,滴落下來。說完這個故事,她壓抑在內心太久的苦悶終於找到發泄的出口,再無負擔。
要知道Master沒有她說得上話的人,夜馬神.經.變.態,晝馬殺人如麻,鹿,也只是個看似頭腦簡單,實則血性全無的人。
那是她第一次殺人。一個原本可以生如夏花絢爛的生命。
“那男孩叫什麼名字?”華宋問。
茉含輕吐口氣,用虛弱的聲音說:“叫……顧閔恩。”
燁言心裡咯噔一下,眉眼間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絲閃爍。這名字他不是沒聽過,幾年前宵翎曾交給他一個任務,說是有大金主花大價格要他們幫一個人尋找同胞哥哥的下落。
僱傭他們的正是龍潭少潭主莊榮,拿着茉含的DNA,要他們找能跟她匹配的基因樣本。
當時錕言和宵翎感情升溫,宵翎已經漸漸不喜他出行任務,槿言被宵翎禁足在澳洲做研發,填言和瀾言還沒成爲正式成爲盟員,燁言成了這項任務的唯一人選,便被派了出去。
他花了很長的時間,在基因庫裡面找到跟茉含的基因匹配度最高的對象,那人的名字……就叫顧閔恩。
燁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茉含,她還能清晰冷靜的述說這件事,可見她並不知道,當年她親手殺的人,正是這麼多年都在找的親生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