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氣氛猶爲尷尬。
“這……這附近，哪有衛生間。”
白錦溪最先打破沉默, 提拳掩面, 側頭四顧。
“不知道。”俞晶晶搖搖頭, 忽地往下指了指, “大廳就有, 左右門各有一個, 你沒看見嗎？”
“沒注意。”
“哦。”
說明了地方，白錦溪卻沒有挪步的意思。
俞晶晶拎着鞋子站在原地，□□腳尖不自在抓緊地毯絨毛, 藉以剋制拔足離開的衝動。
“腳傷到了？”白錦溪問。
“沒有，就是有點擠, 不舒服。”
雖然不是那麼熟的關係，但也見過幾面。
俞晶晶不好直接離開, 他問一句便答一句，侷促感倒減輕不少。
白錦溪這副病弱模樣也不是她造成的，那些血，就算自己不吃, 也是白白流了。
這樣一想, 心理就平衡多了, 本低着頭說話，慢慢也敢擡頭看他兩眼。
“餐會還沒結束，你來這邊做什麼？”
聊了幾句，白錦溪心態也放鬆了, 看了看遠處偏廳問道。
看雲錚帶着她出去，站在一邊交待事情，又有人領着她往樓上客房區走，白錦溪一時沒忍住，就跟了過來。
四樓這一片都是單獨的小型宴客廳，既然是私人另開的席面，他是不好貿然闖入的。
可見她扶着牆，脫了鞋走得慢，也不知怎麼地，下意識就跟過來了。
俞晶晶捏緊手袋，“這邊也有一個小型餐會，雲先生讓我過來的。”
“雲錚跟你什麼關係？”白錦溪追問。
以他跟俞晶晶的關係，直白問出未免有些失禮。
只是這個問題在心中盤恆許久，就算是失禮，他也想知道答案。
“……親戚？”俞晶晶有點不確定地回答。
按雲錚給自己設定的身份，她這個從山裡出來的礦區女孩，也屬於雲家一份子。
說是親戚，好像沒什麼不對。
“哦？遠親？”
“嗯。”
看俞晶晶肯定點頭，白錦溪笑了笑，“原來如此。”
馬助理調查得還是很詳盡的，她身邊異性朋友都少，哪會突然冒出個男友？
莫桑的話，十句信一句都難。
“你是不是不舒服？臉色看起來，有點差。”
雖聽過白錦溪跟莫桑提到病情，俞晶晶還是想親口證實一下，才能徹底安心。
“最近一直髮着高燒，這兩天才好些。”
“是因爲那天傷得太重嗎？你流了不少血……”
白錦溪飛速看了俞晶晶一眼。
她一臉關切，提到那天的事，沒有半點不自在的表情。
還以爲她剛剛的躲閃，是反應過來那天行爲魯莽，羞澀所致，看到她這副坦然神色，白錦溪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
她是真的單純，一點都不明白，那件事能延伸出的許多釋義。
“只是破了一點點皮，也沒流多少血。我身體底子本就差，這場病的引子，或許是吹了涼風，又或許是洗了冷水澡……”
話到到這裡，白錦溪頓了頓，沒再繼續說明。
一月的天氣，爲什麼要洗涼水澡，問起來，也有些難以解釋。
“哦，不是失血的原因，那就好。”
俞晶晶根本沒在意白錦溪後面說了些什麼，確定事情與自己無關，輕鬆半截。
她雙眼眯着，脣角帶着一絲笑意。
白錦溪雖不知道自己說了哪句話讓她一下高興起來，卻也跟着彎了脣角。
見了幾回面，看過不少偷拍照片，他卻從瞧見過俞晶晶笑起來的樣子。
雖然只是一點淺淡笑意，卻讓她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那一點冷冰冰，拒人以千之外的神情消退後，莫名讓人覺得與她距離拉近不少。
“以後要注意，別隨便受傷。”俞晶晶心情好，便多提點了一句。
“一點小傷而已，恢復起來也是很快的，不礙事。”
白錦溪擡起手，亮出那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傷痕，“我用的藥特別見效，泡兩回藥浴，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也不知道是這幾天藥浴濃度提高的緣故，還是傷口本就不深，這個恢復速度，也是遠超白錦溪預料。
掃了眼白錦溪手上傷痕，俞晶晶也有些訝異。
就算沒學醫，她也知道一般這樣的外傷，想恢復到現在這個程度，至少是半個月以上。
他手上的傷痕，卻是已經完全癒合了，連一點硬痂都找不見。
白家古藥多，或許是有什麼特殊的方子也說不定。
可就算是用了了不得的古方，也得有個過程，像這樣眨眼就癒合的，確實少見。
俞晶晶忍不住上前一步，仔細盯住傷痕瞧。
她湊得這麼近，鼻息都能掃到掌緣，白錦溪手僵直伸出，不知是繼續這樣擺着，還是縮回。
“你家的藥，真的厲害。”俞晶晶肯定點頭。
“嗯。”
白錦溪不自在地動了動胳膊，“是，很有效。”
俞晶晶站直身子，看白錦溪慢慢收手，正想就這傷勢再點評幾句，忽又愣住。
“等等！”
她拽住白錦溪還未退回的右手，握緊掌心，猛地拉回到眼前。
白錦溪不防，整個人被她扯得向前半步，差點撞到身上。
就是腳步剎得住，還是免不了撞到俞晶晶向前探過來的腦頂心。
胸口被不輕不重地抵了一下，白錦溪趕緊伸另一隻手扶住牆壁，不讓自己身子再向前傾斜。
“這……這是什麼。”
俞晶晶握緊白錦溪的右手翻到背面，盯着指甲上的幾道微不可見的血絲，顫聲問道。
“什麼？”
來不及感受她冰涼指尖撫觸帶來的異常，聽出她聲音中的緊張，白錦溪低頭看去。
“這個，這是以前就有的嗎？”
俞晶晶捏住白錦溪食指，指着上面兩道血紅細絲，“還是這兩天出現的？”
不是俞晶晶指出，白錦溪還真沒發現自己指甲底下長了這種東西。
想擡起手細瞧，俞晶晶卻還緊握着，一絲都不肯鬆。
白錦溪抿脣，彎下身子就着看了一眼，“以前沒見過。”
“沒見過……”俞晶晶輕咬下脣。
看過食指，她還不放過，依次檢查了另幾根手指，掰過來看過去，認真又仔細。
被她這樣擺弄着，白錦溪卻沒半點不耐。
她的手依舊冰涼，緊緊捏住他掌緣，又嫩又軟。
一樣是突如其來的接觸，沒做過心理準備，可是他卻一點不牴觸，反覺得被這樣握着很舒服。
因爲變幻動作，原本捏着邊緣的手，又更進一步握穩了些。
這樣一來，她的小手就整個落入了白錦溪的掌心。
她還在仔細檢查指甲，白錦溪的注意力，卻一直放在這隻冰軟小手上。
四隻手指被託着一根根對比，大拇指卻被忽略掉了。
一時沒忍住，他動了動拇指，抵住了俞晶晶手背。
這樣一來，就偈反客爲主，拉住了她一樣。
牽動手指時，本就有力道，白錦溪輕輕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那嫰滑手背，俞晶晶也沒感覺出來。
“怎麼了？”
發現她沒再檢查，只託着自己幾根手指木木發呆，白錦溪舍不將手抽回，輕聲詢問。
只見她眨了眨眼，緊接兩顆水珠，打在他手背上。
白錦溪心頭一提，緊接着用力反握住她，“怎麼了？！”
俞晶晶低着頭，一聲不吭。
白錦溪個子高，低下頭只看得見俞晶晶尖尖下巴，一滴淚水順着面頰滑下，凝在底下，閃着光亮。
“問你話呢。怎麼哭了？”
女生在自己面前落淚，白錦溪並不是第一回 見，但哭得他心揪的，卻只有眼前這一個。
黑髮披散在光裸肩頭，小臉瘦白，整個看起來纖弱又無助，莫名惹人心焦。
俞晶晶不答話，白錦溪越發着急。
一時也顧不得什麼，伸手託了下巴，迫她擡頭面對自己。
因是第一回 做這種事，手便有些沒輕沒重，看到她尖巧下巴被自己捏出一道白痕，白錦溪燙手般縮回。
“對……對不起。”
俞晶晶沒再低頭，看着白錦溪，小聲道歉。
她漆黑眼眸中盈着水光，看得出已是強忍淚意，卻沒辦法將其鎖住。
“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剛纔的行爲，太過莽撞，白錦溪已是後悔了。
他還沒道歉，俞晶晶卻先開了口，說的還是他想說的話，這哪裡聽得明白？
慌忙摸出手帕，塞了兩下俞晶晶不接，白錦溪只能捏着邊角，小心上手幫她沾幹淚痕。
這回倒是知道細省着力氣，避了眼睛在兩頰輕按，可淚痕才幹，又有兩道滑落，根本沒法擦盡。
俞晶晶也不知道自己這是爲什麼，情緒一下起來，便止不住落淚。
上一回這樣爆發，還是埋豪叔入土的時候。
白錦溪性子好，她不說也不一直追問，握着手一直輕聲勸慰。
俞晶晶終是慢慢鎮定了下來，接了白錦溪給的手帕，自己擦臉。
進化不足，本不會有太過強烈的情緒。
這情緒來快，也走得快，擦乾眼淚，俞晶晶又回覆了平時的鎮定模樣。
發現白錦溪還握着自己的手，俞晶晶趕緊抽了回來，再不去看他指上紅色細紋。
掌心空落落地，心也跟着空了一截。
看她情緒好了許多，白錦溪蜷起掌心，輕聲詢問，“好些了嗎？”
“嗯，我沒事。我……我記起還有事要辦，得走了。”
俞晶晶咬了咬牙，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