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嫂吃住都在醫所裡, 平時照着門,根本不出去。
俞晶晶習慣了回來喊門, 身上一般不帶鑰匙,雖然時間很晚, 但想進去還是得敲門讓周嫂開。
觀察室住着個先心病小姑娘, 周嫂不敢睡得太沉, 一直都在聽動靜。
聽到敲門聲, 趿着拖鞋打門縫一瞧, 見是俞晶晶回了,趕緊拔了栓。
“怎麼這麼晚回?”
“豆豆餓了, 我回來給它拿吃的。”
俞晶晶託着豆豆進了院子,周嫂一路盯着豆豆看直了眼。
豆豆餓得有點蔫,若是平時被這樣盯着, 老早就梗着脖子拿小眼瞪回去了,現在卻是蔫蔫地,靠在俞晶晶胳膊上一副乖順模樣。
“它真聽得懂人話啊?啊?”
周嫂本是不信的,可今天這狀況,由不得她不信。
“簡單的聽得懂,比如學校。它在學校呆過一陣,一說就知道。”
“哦?”
周嫂探頭看向豆豆,試探喚了一聲,“學校?”
傻叉。
豆豆腦袋一轉,窩進俞晶晶懷裡懶得理她。
冰箱裡還有五塊凍得硬邦邦的血食,豆豆吃了兩塊還喊不夠, 俞晶晶又揀了一塊給它,纔算安撫住了。
躺到牀上,俞晶晶依舊沒法入睡,翻來覆去,索性閉上眼做練習。
她必須儘快提升能力,保護自己的同時,也要護住身邊人。
變得粗壯的精神力絲線一圈圈貼附到骨珠外殼上,準確又輕巧地填補了每一個凹陷處。
因爲絲線變粗,纏上一圈表面隆起的幅度也大一些,不時就有溝壑出現,俞晶晶整夜都在做着填補,心緒倒也慢慢平靜下來。
有些事,多想無益,不如做些實際的東西,感受到自己的進步,纔有把控未來的底氣。
早上起來,俞晶晶已經徹底恢復了平靜。
她取了瓶廢液,又把先前買到的分裝小瓶全擺到桌上,一順調配下來。
這瓶廢液用完,她手上就只剩最後一瓶了。
雲雙城在的時候,藥的用量比較大,雖然稀釋過,但也消耗迅速。
若是還維持以前的接診數量,剩下這兩瓶估計撐不夠兩個月。
現在倒是清靜了,也不用急着找材料再配藥,慢慢賣就好了。
既然知道莫商的目標不是自己,繼續在學校住也就沒了意義。
俞晶晶早上有課,帶了兩瓶藥水到學校分給了徐纖巧跟周芸,叮囑用法後,又託她們找宿管把自己拿的被褥撤去清洗,免得額外回去一趟。
知道俞晶晶要回醫所住,徐纖巧跟周芸臉色都有點難看。
她們倒不是捨不得俞晶晶這個人,只是俞晶晶走的時間點,恰好卡在這個關鍵時候,由不得人不多想。
“我也想搬出去住了……”
等俞晶晶走了,周芸一臉苦相地跟徐纖巧抱怨,“馬若玲真是個害人精!我真怕了她了。現在雖然住在一樓隔離寢,但出出進進都要路過那個門口,我真怕病毒飄出來落我頭上。”
徐纖巧握緊藥瓶,“老師點名你幫我喊一聲,我先回去洗個頭。”
“哎,我也要去!”
預防的關鍵就是藥水洗頭,既然拿到了,她們是一刻都不想耽誤。
馬若玲的情況,在搬進隔離寢後就已經傳到整棟樓都知道了。
有人還不信,特意打着探望的幌子,提個水果籃去瞧。
去的時候,馬若玲正拔頭髮對鏡子瞧自己滿腦包,一塊去的幾個女生看到了,嚇得東西一扔四散而逃。
雖然都是醫學生,多少有點常識,只這樣隔着看一眼,應該是不會傳染到的。
可是馬若玲頭上的包塊實在太多太密集,瞧得讓人渾身發癢。
馬若玲平時又喜歡交際,自己處於底層,卻偏愛結交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伸手不打笑臉人,一通彩虹屁吹捧,大家見了她也會點個頭,搭幾句話。
整棟女生宿舍樓裡,除了她瞧不上眼的那些女生倖免於難,其他的人基本上都跟她打過交往。
搭過肩挽過手的,借過東西吃過飯的……
所有跟馬若玲有過接觸的,都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也染上那怪毛病。
徐纖巧跟周芸拿回來的藥水不是秘密。
事情本就是徐纖巧最先發現的,她又跟着馬若玲一起去了醫所求醫,現在手上拿的藥,很明顯是有治療作用的。
問過知道沒有症狀也可以預防,一些人便都存了想買的心思。
這藥也不難用,混在洗髮水裡抹頭上揉幾下,沖掉就完了,基本上就等於藥妝類的洗髮水,對身體毫無影響。
徐纖巧她們課沒上就回寢室洗頭,藥的事傳開,不少人都過去問效果。
馬若玲縮在隔離寢,聽到外頭議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努力憋着不掉下來。
等走廊人走空了,她才悄摸摸出了寢室,捂着頭上帽子往大課教室走。
課堂結束,窩在最後一排的馬若玲衝出教室,快步跟上走在前頭的俞晶晶。
“有什麼事嗎?”
俞晶晶看看時間,“給你一分鐘說話。”
下午要給劉遠看腿,給楠楠做治療,事情結束還要去白氏醫堂找白錦溪,時間安排得極滿。
若不是馬若玲眼眶溼紅,嘴扁得發顫,俞晶晶連一分鐘都不想拔給她。
“你還能幫我扎幾針嗎?”馬若玲啞着嗓子說。
“可以。”
“我錢不多,你能不能少算點?”
“不行。”
“俞晶晶……”
“時間到了。”
馬若玲說句話就要抹把眼淚,這副委屈樣兒,搞得旁邊經過的人還以爲是俞晶晶在欺負她。
俞晶晶是沒所謂別人怎麼看她,只是見不得馬若玲在自己跟前裝可憐。
有話說話,哭給誰看呢?
昨天又不是沒說清楚,收費明碼標價,既然覺得效果好,就照昨天的價碼來。
很簡單的事,被她搞這麼複雜。
看俞晶晶轉身要走,馬若玲慌張攔住,“不少也可以的,你幫我治。”
“幾針?數好了嗎?”
馬若玲一堵,嘴扁得更厲害了。
這怎麼數?頭上的包塊一片連着一片,有大有小密密麻麻。
最大的,小指頭尖那麼點,小的就是個蚊子包,但要是熟透了,裡面也能擠出膿來。
若只緊着大的治,小的難道就不管了?
每個都顧到,算一算幾百個,把她賣了付不起這個錢。
“再忍忍就好。你這個是春拱瘡,現在已經入夏了,差不多該消停了。”
馬若玲的錢,俞晶晶並不是很想賺,主要是嫌她煩。
不是有帽子嗎?
戴着捂捂就好了,忍過這陣,又是頭皮白淨的好姑娘。
不用俞晶晶說,馬若玲當然知道這瘡很快就會消停了。
從小到大,每年都是這樣,她早有了經驗。
可今年過了,明年呢?難道這輩子一到春天就要頂着滿頭瘡過嗎?
昨天俞晶晶給她用了針,當時就有了些感覺。
心裡雖然不太相信,但回來對着鏡子一瞧,馬若玲才真正服了她這手藝。
也不知道俞晶晶是怎麼扎的針,只覺得刺進去挑動了一下,接着留針留了好久,就得了這樣神奇的效果。
馬若玲什麼藥沒試過,也曾經找中醫扎針排過毒。
可不管怎麼弄,頭上的包還是一片接一片,這個好了那個發,從沒有這樣立時見效過。
她記得俞晶晶說過,治好了就是徹底好了,再不會復發。
摸着頭上那平坦舒服的一塊,馬若玲想了一晚上,咬着牙下了這個決定。
貴就貴點吧!只要有效。
馬若玲纏着不鬆,俞晶晶也沒有辦法。
哭着喊着要送錢,真有點不好拒絕。
“恢復好了也是可以用針的,一樣針到病除。現在不湊手,等存夠了再找我……”俞晶晶轉身走了兩步,回頭又說:“你先定好針數,包塊消了就按面積算,看看昨天一針管多大面積,算好了就去備錢吧。”
“好。”馬若玲點頭。
她不是不想拉着俞晶晶死皮賴臉先治後付,但俞晶晶明顯不吃自己這套。
俞晶晶這個人,你激她她也很少發脾氣,看似是個好性的,其實再冷漠不過了。
不反擊,只是因爲懶得搭理,並不是因爲軟弱好欺。
什麼舍友什麼同學,在她眼裡屁都不是,真金白銀捧到面前,賞臉給你一針就算好的,要是把她惹煩了,錢都不認,那就真的糟糕了。
重新戴上帽子,馬若玲擦擦眼淚,打定主意忍過這陣攢到錢,就把自己這毛病徹底根治了,以後再也不丟這個人。
接下來的日子,俞晶晶每天都按着規劃來。
凡是能在早上刷到的課,她一節都不落,給足了老師印象分。
臨近假期,考試一個接着一個,這些事對於俞晶晶來說,屬於最容易解決的一部分,幾乎是閉着眼睛就能拿到滿分。
除了積極參與課程,醫所那邊的工作她也沒落下。
劉遠已經做完了一個療程,腿傷基本恢復,不需要再杵拐走路了,俞晶晶的意思是不用再繼續治療了,但他說訂了兩個療程就一定做完鞏固好。
想想時間還有多,俞晶晶就沒拒絕。
楠楠的病,也在她的努力下,向好的方向發展。
每天操控精神力替兩位患者做治療,俞晶晶自身也有極大的進步。
精神力耗費一空,她迅速補充一支營養劑,很快身體就又能恢復到完美狀態。
若不是有足夠的彈藥支持,她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有這麼飛速的提升。
暑假前兩天,學校的事已經徹底忙完了。
俞晶晶做完醫所的工作,提前約了白錦溪一塊吃晚餐。
最近這段時間,他們每隔兩天見一次面,每次俞晶晶都會給白錦溪服用一粒進化顆粒,並持續觀察效果。
按恢復進度來看,今天服用最後一粒,就差不多了。
這個差不多,是指白錦溪甲蓋上的血絲,恢復到了年前的樣子,並不是徹底消失。
最近服用的這幾次,俞晶晶發現不管吃再多進化顆粒,也只能維持現有狀況,再繼續也就沒有必要了。
雖然不能完全治癒,但白錦溪的身體卻調整到了一個很完美的狀態。
俞晶晶覺得以他現在的體質,是能夠暫時抵抗住屍變進程的。
這已經是目前能達到最好效果,就是再想進一步,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